老爺子竟同意傳古月劍道,這乃是司馬雲與張明月始料未及之事,但由此也不免能看出那二八姑娘在老劍神心中的位置,張明月實在想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麼唯獨挑中了這麼一個農家女子,難不成真因為是這女子根骨好資質佳?須知這天下有劍道天賦之人實在太多,更不乏有先天氣海結劍胚的奇人異士,說老爺子沒有半點其他因由張明月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古月聽了老爺子這麼一說便精神抖擻,不就是讓人姑娘學劍,那還不簡單,他古月對別的沒信心唯獨對自己那張油嘴滑舌的嘴巴是信心十足,當下便拍了拍胸脯保證。
「得嘞,老爺子您就包在我身上。」
那楊家母女自是將老爺子這番話聽在心裡,得古月三兩碎銀相救自然是感激不盡,只是這學劍一事,母女似乎並不有什麼好感,見落魄遊俠兒將要勸說,楊母便直言了當。
「幾位恩情我娘兒兩感激不盡,只是這學劍一事實在沒有商量餘地,倩兒不過是個農家姑娘,學不了什麼本事,老老實實在家裡做些針線活將來嫁個好人家我便知足了,舞刀弄槍實在不是女子應該做的事情。」
「大嬸兒你這話我可不這麼認為。」
古月將衣裳重新穿好忙道。
「女子又怎麼了?這天下的江湖女子高手不知道有多少,再說今天的情況您也看到了,那幾個什麼李府下人張揚跋扈,若非我身上還剩有三兩銀子,那倩兒姑娘豈不被噴強擄了去?在汴京這一畝三分地,好像還內什麼事情是這些傢伙不敢做的。」
「若是倩兒姑娘學了幾分本事大可以不必如此受人欺負,不說打打殺殺,自己照顧好自己卻是沒問題的,大嬸兒不妨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公子,我不會讓倩兒學武,欠公子的三兩銀子我會想辦法儘快還上,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母女就不打擾幾位了。」
待母女走出房門之後古月才有些不理解的道。
「這大嬸兒還真奇怪,天下不知多少人搶破頭都想成為老爺子這等人物關門弟子,怎麼到了她這裡就如此嫌棄,學劍一事多多益善有何不可?不過這事兒也不需要老爺子操心,我說到做到,任憑這大嬸兒再如何固執,我總有辦法讓她答應。」
這一夜落魄遊俠兒再沒去找楊幼倩,倒是擦了司馬雲的藥一晚上疼的嗷嗷叫,所幸藥效極好,第二天便恢復到差不多正常模樣,農家起得早,炊煙也早,張明月夜觀刀譜靜坐運氣直至天明,打開房門那一刻便看到楊家女子正打掃著庭院,古月正揉著尚未完全康復的腰跟前跟後勸說。
「倩兒妹妹,不是我說你,你怎就如此不聽話呢,人老爺子肯教你劍那可是不知道你多少輩子修來的福氣,就算不是這個那也多半是你家祖墳冒青煙了,你可知老爺子有多厲害?」
「檮杌,檮杌你知道吧,那可是上古凶獸,結果呢,在老爺子劍下一劍就斃了命,不是我忽悠你,你若是不信你大可讓老爺子出一劍,看看那是何等風采,等你見了斷然會生了學劍的念頭,你覺得如何?」
「倩兒妹妹你倒是說句話啊。」
古月這麼一大早便起了床說起了昨晚輾轉反側苦思冥想無數遍的說辭,楊母大早便出去買菜,借著這個機會他才能單獨接觸到楊幼倩,誰知這女子竟然油鹽不進水火不侵任由他嘴巴都說的幹了仍然不見任何動靜。那小院已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待這時衣著樸素不施粉黛的農家女子才放下了笤帚。
「古大哥,我娘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也知道老爺子與古大哥你呢都不是一般人,可是倩兒實在不願學劍,所以還請老爺子另尋他人吧。」
「那可不行。」落魄遊俠兒搖搖頭道。
「我已經答應了老爺子讓你與他學劍,我可不能出爾反爾,再說了若不說動你,老爺子也不會傳我劍術,不如你再考慮考慮?好歹看在我這麼慘的份上可憐可憐我也行啊。」
「古大哥,非是倩兒不體諒你,只是這劍實在不適合倩兒,我這般農家女子也不曾想過這些,便是你們說多一技傍身,倩兒也知曉這其中道理。只是……」
雖出身於農家卻又生的標緻的女子咬了咬嘴唇。
「只是什麼?」落魄遊俠兒忙不迭問道。
「沒什麼,總之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古大哥不需要再如此苦口婆心,有這功夫不如多費費心興許也能幫老爺子找到一個不錯的徒弟呢。」
楊幼倩自是注意到了落魄遊俠兒有些失望的模樣,心裡如何不會覺得此言實在有些傷人,常言道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全天下還真沒幾個人捨得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她不忍讓古月再繼續失望下去,便說自己去看看母親為何這麼久還沒回來,留下古月一人坐在台階上看她離去的背影。
「可覺得有希望?」張明月撐了個懶腰便緊挨著古雲坐了下來。
「有,自然是有希望,老子親自出手就不信擺不平這麼一個小姑娘,你等等,我這就追出去勸說她趕緊回心轉意。」
古月跟著楊幼倩的身後出了小院,輾轉幾個角落,繞過幾處民房便看到楊母正領著一群不認識的人朝這邊趕來,楊幼倩也跟隨了過去,但見楊幼倩不停同楊母勸說些什麼,然楊母卻並未有就此止步的打算。
落魄遊俠兒屏住呼吸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都說知恩圖報,怎麼到了這大嬸兒這裡就成了恩將仇報,若非老子誤打誤撞看見了這一幕指不定老爺子們三個就要被圍住了。」
古月又不是傻子,自然知曉若是被圍困住了那老爺子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飛不出去了,有打鬥便會有人前來,三人藏身在定是紙包不住火,到時候汴京城中高手聽了消息誰敢保證不會群起而攻之?畢竟以三人挑釁整個西楚,嘲笑西楚無江湖這頂帽子可不是隨隨便便都能摘的掉的。
古月眼疾手快,見了不對勁便迅速返回去,張明月依舊在房檐下擦拭那柄刀聖洛知秋留下的快刀,司馬雲已在院中閒庭信步,倒是老爺子依舊在床上打著盹兒,那劍匣被他當做枕頭墊在了腦下。
「快讓老爺子莫要再睡,咱們他娘的被人賣了,倩兒她娘說是一早上出去買菜,實則帶了一大幫子人來,看那些傢伙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凶神惡煞的一個個,鐵定沒什麼好事兒。」
「哦?還有這種事情?」張明月收了刀看了司馬雲一眼,兩人對視便明白對方心中所想,不怕麻煩來,就指望這麻煩越來越大。
「那是當然,老子親眼所見難不成還會騙你們,趕緊收拾收拾走人,我估計他們再有不大一會兒功夫便就追上來了。」
古月說完便迅速進了房間收拾東西,說是收拾東西但其實也並沒什麼可收拾的,一窮二白除了這身皮囊已是身無長物,倒是張明月進了門便丟給了他一把刀,那是張明月從北魏帶過來的刀。
「我現在有了兩把刀,這把已經不需要了,雖算不上多好的品質,怎麼說也飲過檮杌之血,也不算委屈了你,此刀與你防身,你不會武功,只要會拎刀砍就成,老爺子也就別叫他了,他若是想起床早就起了,說不定現在正做著美夢,外面的人我二人來對付,你且看著就行。」
面對著落魄遊俠兒的負刀少年人轉身踏出房門。
「你若想學劍需要邁過自己心裡那道坎,想要邁過這道坎就需要殺人,待你殺過人之後你就會明白這天下所有的恃強凌弱都不外乎就那麼回事。」
落魄遊俠兒對此似懂非懂,但依舊關好了門窗靜看事態發展,見張明月司馬雲二人不閃不避,正對著那小院門口坐了下來,不過七八個呼吸功夫院門便被推開,楊家母女與二三十漢子魚貫而入,這二三十人中有老有少,但卻無一例外都帶著騰騰殺氣,見那二八少女直至這一刻依舊苦苦勸說,只可惜事已至此,全無回天之力。
「大嬸兒這件事情可做的不太厚道。」青衫書生淡淡一笑。
「我四人借宿於此,非但沒有騷擾你母女還付了不少報酬,大嬸若是不歡迎我們盡可直說就是,用不著如此大張旗鼓。」
「我一個婦道人家不知道什麼厚道不厚道,只曉得我母女能在這世道之下平安活下來就已經是天大的福緣,若不是今天出去買菜碰巧看到了街邊的告示,恐怕我還不知道自己家裡竟然住了四個殺人犯,並且還是連殺城中三十二人的殺人犯,那八兩銀子我這就退給你們,至於接下來你們會怎麼樣那跟我母女再無半點關係。」
楊母從懷中摸索出幾塊碎銀丟到了司馬雲腳下。
「殺人犯,若非我多留了個心眼恐怕我女兒就真的被你們哄騙了過去。」
「殺人犯?殺了三十二人?」
張明月眉頭緊皺,莫不是司馬雲將那三十二鍊氣士全部殺了?不是只鬧出了點動靜?
見張明月正盯著自己,司馬雲也不惱。
「在下是個買賣人,既是買賣人那麼沒有好處的事情在下自然是不會做的,試問又有何道理要殺三十二人?殺了這些人可與我有好處?再者說了,即便是我殺了人,那此間事情也應當由汴京官府來處理,何時輪得到你們?」
青衫書生撿起了地上八兩碎銀,若是在北魏大災之年,這八兩銀子已足夠抵得上一條人命,一條命就被這樣胡亂丟在了地上。他將八兩銀子揣進懷中。
「大嬸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領了賞錢又還我們,還能留下不少盈餘,說到底還是這錢惹的禍,這銀子我就收下,我們與你母女再無任何瓜葛,就此別過。」
司馬雲想走,但那二三十衝著四人而來的汴京高手豈會讓他如願?
「殺了人就想走,這天下還有比這更舒服的事情?」
「殺了人不走,難道還留下跟你們喝茶不成?不久前在那風月樓中有人說了跟你們同樣的一番話,我原本以為你西楚高手挺聰明,現在看來實在不怎麼樣。」
青衫書生踏前一步,一步已是那漢子跟前,他掐住那漢子脖子讓那漢子憋的滿臉通紅。
「若不是看著你們人多,你真以為你有資格跟我用這種口氣說話?」
司馬雲對著那漢子的脖子輕輕一扭,那漢子便瞪大雙眼倒在了地上。
「換句話說,就算你們人多又當如何?」
「你敢殺人?」
這一幕讓那餘下二三十人皆憤怒不已。就連楊家母女也被嚇的躲到了一邊去。
「你們說是我們殺了你汴京三十二條人命,這麼大的帽子帶在身上總不能空有其名,方才已殺了一人,還剩三十一人,你們不過二十五人之數,殺完了你們還欠下六條命,不過不用著急,餘下六條命很快就會跟在你們後面上黃泉路。」
司馬雲無兵器,只有一具只能彈奏名曲的峨眉古箏,張明月有刀,這刀是當世名刀,但刀出那一刻躲在房中的落魄遊俠兒看的清楚有刀的居然還沒有無刀的殺人多,二十五人僅僅司馬雲一人用肢體功夫便殺了二十人,一招一式行雲流水,處處皆攻擊人最致命的地方,這天下會殺人的人有很多,但能將殺人表現成這麼藝術一面的,他古月這麼多年來流落江湖倒只見過這青衫書生一人而已,不知何時老爺子已起身下了床。
「學武之人,不要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那些都是唬人的,真正的手段都是一出手即要人命,你就是刀耍的再天花亂墜也不敵一個真正懂刀之人輕描淡寫一擊,攻其不備,出其不意,高手對戰若是掌握了這兩點那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老劍神負上劍匣施施然打開門走了出去,已是滿院狼藉,司馬雲還好,雖處處殺招,但總歸只是肢體手段,讓人死在五臟六腑,雖死相難看,到底也沒有鮮血弄髒了這農家小院,倒是張明月一出了刀便刀刀致命,一時之間小院已匯聚了一窪一尺見方的血水。
張明月拄著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雖殺了五人但他自己也不太好受。
「你如今才武道四品,能一口氣殺五人已是極致,每日裡看刀沒用,真正練刀才行。」
「知道了,老爺子。」
張明月重收長刀,那刀倒真不失為好刀,殺了五人竟然沒留下一絲血,這邊打鬥已引起不少人注意,用不了多久這裡便會再度熱鬧起來,司馬雲不願讓四人入危險之境,便沖那躲在牆角已是驚弓之鳥的楊母冷笑道。
「大嬸大可不必如此害怕,我說還差六條人命,卻絕對不會用你們娘兒兩的性命填進去,今天的事情不久之後就會轟動汴京,到時候你娘兒倆只需去官府描述一番我三人的具體情況就能領到一筆不菲的賞錢,就當做污染了你家這小院的一點小小心意。」
楊母只當眼前幾人是尋常殺人犯,又怎會想到眼前這看似風度翩翩的青衫書生其實是一隻不顯山不露水的餓狼?她連忙戰戰兢兢道。
「不敢,再也不敢了,你們大可儘管放心離去就是,這裡的事情我什麼都不會說,我娘兒兩這就收拾細軟離開汴京再也不回來,我母女什麼都不知道,還請公子不要殺人滅口。」
就連那這兩日被老爺子追著傳授劍道的二八女子都是驚恐不已,母女生活在這汴京城雖時有命案發生,聽聞之時也不過是茶餘飯後閒談,又怎會想到這二十幾條命案真在眼皮子底下發生?當下便渾身顫抖扶著楊母在牆角梨花帶雨。
「我已經說了我不會殺你母女二人,不止如此,我還要你們去官府報案領賞錢,你們若是不去,那我才真要殺了你們母女,你們可明白?」
身負古箏的青衫書生如是道,這些日子以來的風風雨雨已讓張明月顛覆了他這三年對司馬雲的認知,什麼都變了,唯獨那臉上的一道傷疤卻依舊栩栩如生。
楊家母女如何又敢不聽從眼前這青衫書生的警告,慌忙點頭稱是,四人離開小院時老爺子臨走前仍看了那名為楊幼倩的農家女子一眼,那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模樣與當年那女子如出一轍,只是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昔年伊人已化作一胚黃土,獨臂小老頭兒心道,你這女娃子,若是受了老夫的劍,將來若是遇到同樣情況又何至於此?倒是想的太長遠了,她像她,但終歸不是她,又或許只是自己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獨臂小老頭兒搖搖頭單手負後最後落寞看了二八女子一眼便不回頭出了小院。
那落魄遊俠兒見老爺子似有遺憾也並不著急隨三人離開,他拖著昨日裡被揍的有些瘸腿的腳到了母女二人跟前。
「倩兒姑娘,我古月是汴京人,既是同鄉便不會害你母女,今日倩兒姑娘你與老爺子失之交臂,將來怕是會後悔一輩子,人老爺子不嫌棄你沒有出身,沒有拜師禮,願意傳你兩劍已是你楊幼倩天大的造化,怎知道你母女如此固執,罷了罷了,你們母女保重。」
那落魄遊俠兒道完這句便學著張明月的模樣負刀一瘸一拐追了上去。
「老爺子,等等老子啊……」
……
昭陽公主能被稱為西楚雙絕這當中雖少不了王公貴族趨炎附勢之因由,但更多卻是靠自己本領,這俗話便說了盛名之下無虛士,又更何況是這堂堂當世三大國之一的北魏,不少人羨慕這公主也並非全是羨慕這公主二字,而是羨慕這位西楚奇女子身後的名師乃是被稱為西楚第一儒士寧致遠。
西楚有一寧二薛三朱何的說法,能將這寧字排在第一足可見這西楚第一儒士在舉國人民心中地位,無論是江湖廟堂,或是坊間弄巷,這寧致遠三字幾乎被神話為與當朝皇帝楚中雁同等地位,當朝皇后更是寧致遠同門師妹,如此得天獨厚優勢之下寧致遠三字更是似有無窮力量一般,因為眾所周知國君楚中雁最愛的便是這位寧致遠的師妹,否則也不會封其為後,更不會有一個從小便被捧在掌心的昭陽公主,原本楚中雁想將自己這寶貝小公主培養成為皇家明珠,怎奈這女子似乎更多的繼承的是其母的性子,雖自幼博覽群書熟讀三教大義最後卻偏偏愛上了習武,更是沒少將這汴京城折騰的雞飛狗跳,楚中雁常對此頭疼不已,並道是自己那位皇后從小嬌慣了女兒,誰知那位當朝皇后竟說這是天地有陰陽互補,當父皇的從小便是個書生,女兒自當應該有男子豪氣一些,有道是巾幗不讓鬚眉,楚家的女子又豈能是尋常女子?楚昭陽一名由此而來,當朝國君自知天下大義,身為皇族兒女要麼不學,要學便就要做那天下最頂尖,昭陽公主喜歡學武,那便廣納西楚高手進宮,留下一招半式讓自己那寶貝女兒好生學習,若有人受了皇命不願前來,下場可想而知,若能前來便會有不小的報酬,如此之下湧進皇宮的高手自是如過江之鯽一般,這當中便出了號稱西楚第二的二薛,薛平川,薛平川武道手段雖厲害,但更讓楚中雁為之欣賞的卻是其雖身為江湖草莽但卻具備大將之風的氣度,便破格提升為西楚大將軍,位列當朝一品,與當朝宰相同級,可帶刀進宮,這一舉動頻頻遭西楚百姓詬病,都道哪兒有武將上朝帶刀的道理,更何況那薛平川已入武道一品之境,乃是放眼天下都有數的高手,若是出了岔,朝堂之上有誰能奈何此人?但楚中雁卻對此不置可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便是他的王道,更何況他楚中雁又豈是酒囊飯袋?怎會不知平衡朝廷勢力?如此之下才有了寧致遠的出現,一文一武平衡朝綱,這才是天子之王道,說到底,這昭陽公主也算是寧致遠的侄女,楚中雁便索性親上加親讓昭陽公主拜了這位西楚第一大儒為師,昭陽公主更是對這位寧叔叔崇敬有加,甚至到了事事都要尋求這位寧叔叔意見的地步,此一事已是整個西楚都人人皆知的事情,有了此等人物替這位奇女子撐腰,昭陽公主幾乎可以說是整個西楚境內都橫行無阻,若有人想打這位公主的主意,便不得不掂量掂量公主身後這位大儒的手段,曾傳言有一夥反賊試圖趁公主外游對其圖謀不軌,只是這計劃尚未實施那一日便有一青衫儒士登門造訪,也不見他有一兵一將一刀一槍,再下山時數百人的山寨已是血流成河。
西楚第一高手寧致遠,當真對得起風流二字。
昭陽公主不日前便聽自己那位叔叔說汴京城中來了三位北魏高手,揚言說北魏無江湖便覺有些意思,倒不指望那三人是自己這段從北魏回來時常牽掛的三人,只是去了一趟北魏便心中留下了不淺的印象,不說那峨眉的秀麗,觀月樓的壯觀,單單那朝陽城外送仙山上上清觀也給她留下了不少印象,還有那可笑的說自己拿了劍就是天下第一的姓楊的小道士,不過那小道送給她的兩儀劍譜倒真的是天下難尋的好東西,練了這麼久依然不能掌握其中火候。
昭陽公主化作便裝出了皇宮,禁宮守衛對此也迫於無奈,原本這皇族兒女若非有國君給了命令便不能輕易出城,可這條規矩到了這位西楚奇女子這裡就完成形同虛設,這倒不止因為人家有個西楚第一的高手在身後坐鎮,也因為這禁宮守衛軍也屬於當朝大將軍薛平川麾下,這位大將軍刨根問底也和這位奇女子有幾日師徒名分,更何況這些禁衛軍如何不知這昭陽公主雖看似一人出城,但實則身後隨時都有這一大票死士暗中保護,便也就釋然了,全當做沒看見,若只如此還好,誰知這公主每次換著不同的衣裳出城偏偏還故意在這些禁衛軍面前走來走去晃悠,那般模樣似乎在說,難道你們認不出本宮?你們真認不出本宮?
這侍衛長對此苦笑不已,心道公主你早已成了這齣入口的熟門熟客,就算你童心未泯想玩兒好歹也換個花樣,每日裡都同一個樂子就算你不覺得疲憊,我這些兄弟也早已經覺得看厭倦了。
這位號稱西楚奇女子的當朝公主出了皇宮便朝汴京城中市井而去,這市井乃是一座城鎮最魚龍混雜之地,也是最容易打聽消息的地方。
進了市井便是喧鬧一片,昭陽公主化作男兒身倒也不失幾分英氣,沒用多久便打聽打了城中最近出了兩起命案,共合五十八人慘遭毒手,這規模足可算得上是汴京城自被設立為京城以來最大的命案,倒的確算得上是轟動京城,昭陽公主不須多做打聽便尋到了那母女的住處,也知道了汴京城中到處都已懸掛了那三人的畫像,只不過看了一眼昭陽公主便確定了這三人正是自己想要見到的那三人,這位奇女子何其聰慧,知曉若是以老爺子與司馬雲的手段,想要殺人又何故如此大張旗鼓?更不會被人留下畫像,說到底不過就是為了通過這方式轟動京城而已,畢竟堂堂一國公主並非是尋常人想見便能見到的,小院已被打掃乾淨,那母女二人正在庭院中曬著去年的肉乾,只是任誰都看得出來母女二人心思並非在這肉乾之上,楊家母女這半日來已被登門之人踏破門檻,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片刻便又見一生的比女子還要美麗的年輕公子登門造訪,雖有些意外卻也是疲態盡顯。
那二八農家女子疲憊道。
「公子若也是為那幾人而來大可就此離去,所有信息小女子都已告知官府,若是想打聽消息盡可去官府,我母女二人已經很累了,不希望再被打擾。」
「不須如此,在下並非為這件事情而來,只不過是途徑貴地,想討碗水喝。」
昭陽公主壓低了聲音讓自己看起來儘量不要露出破綻,只是那農家女子卻對此不以為然。
「公子切莫說笑了,看公子一眼便知公子非尋常人,又怎會在這汴京城中一碗水都討不到,我們母女能說的全部都說了,還請公子再莫打擾我母女生活。」
見吃了閉門羹昭陽公主也不惱,她不過無非是想再確認一些事情而已,老爺子三人已到了汴京城,只是如今鬧的滿城風雨肯定不能就這樣見面,說不定三人現在已經藏身在不知道哪裡,只能從這母女二人口中看是否能探聽出蛛絲馬跡。
昭陽公主從懷中取出黃金一錠。
「本公子是個買賣人,一錠金子買姑娘一碗水喝,這筆買賣可划算?」
楊母一人苦苦將楊幼倩拉扯大,其中辛酸自是不用多說,如今見到這一錠黃金說不心動又怎會可能?她便立馬找來木凳讓昭陽公主坐下。
「公子這是哪裡話,一碗水而已,不礙事,倩兒,你去與公子沏茶來。」
楊幼倩雖此時並不願做這招呼人的事兒,可她也知曉這錠黃金的貴重,那獨臂小老頭兒幾人臨走前說要她母女報官領賞錢,賞錢自是有,只是這麼一層層刮下來到了母女手中並無多少,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若這做官沒了看頭又豈會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想擠進去?這天下分南北,分北魏西楚,可是這做官的卻都是一丘之貉。
待楊幼倩離去之後楊母才客客氣氣道。
「實不相瞞,公子,那幾個北魏人也說自己是做買賣的,只是我萬萬沒想到他們做的是殺人的買賣。」
「哦?聽大嬸兒的意思,他幾人是真殺了人?」
昭陽公主不禁皺皺眉頭,原本還不相信老爺子三人會在這城中行兇,現在看來,似乎並非自己想的那般。
「那可不,那二十幾個人就死在我們娘兒倆面前,說真的,我也沒想到他們幾人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那他們為何沒殺了你們母女滅口?還要你母女報官領賞錢?」昭陽公主不禁問道。
「這,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公子,他們四人中有一獨臂小老頭兒非要讓我女兒跟他學劍,我想可能跟這個脫不了關係。」
誰知楊母這話剛說完這位女扮男裝奇女子便恨恨一巴掌拍到木桌之上,若非收斂了氣勁,就這一下便足以將木桌拍的粉碎。楊母兀自不知眼前這俊俏公子哥兒為何發這麼大脾氣,便小心翼翼問道。
「公子這是怎麼了?」
一掌過後昭陽公主方知自己事態,心道好你個你老頭兒,本公主纏著你那麼久都不見得你肯傳我劍道,居然初來乍到我汴京便尋人學你的劍,莫非真是看不起本宮不成?
這位西楚奇女子便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瞅著那端茶款款走來的農家二八女子,直看的這女子面目通紅。
「公子這是做什麼?莫非倩兒臉上有字不成?」
「無字,本宮……呃,在下只是好奇姑娘明明看起來普普通通,怎會有人非要傳你劍術。」
昭陽公主輕笑道。
「這,倩兒也不知,總之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公子也莫要再提,倩兒至今心有餘悸。」
都說這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楊母此時便差不多就生了這般心思,原本自己女兒姿色就不差,如今更得了眼前這位公子哥兒如此凝視,莫非是看中了自家女兒?若真是如此也不錯,不說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最起碼也不用讓自己女兒以後仍然跟著自己過苦日子,只不過這心思尚未持續多久便被一陣急促腳步聲打斷,不過幾個呼吸便有七八個僕人打扮模樣男子魚貫而入。
「李管家,你們怎麼來了?這不才剛剛交了租嗎?」
楊母有些疑惑道,但眼中卻不乏戒備之色。
那群人正是日前前來討要租金的李府下人。這管家不過淡淡看了昭陽公主一眼便不予理會,這天下俊俏男人並不少,可再俊俏也始終是男人,並沒有多大用處。
「楊大嫂,實不相瞞,最近我李府遇到了困難,急需要錢,所以便提前收下半年的租金,如果不交便收了這塊地,八兩銀子。」
這李管家雖平日裡有些心機頗深,但總歸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畢竟這土地租用根據當朝律法本就要提前收租金,只不過因為這母女兩孤苦無依特赦而已罷了,只是這管家好色,一直覬覦楊幼倩美色,一心想將其弄進李府做丫鬟,還能每個月有月俸,至於這丫鬟究竟是不是僅僅是單純丫鬟,這一點從楊母臉上戒備便能看的出來。
「楊大嫂,你也別藏著掖著了,我知道你今天才得了官府的賞錢,少說也有十兩,交了這八兩,下半年我再不會登門打擾,還有,上次那小子用燒鵝腿丟我的事情,我也就不與你們計較了,你看可好。」
「那……行吧。」
楊母雖有不喜,總歸還是將八兩銀子拿了出去,本以為那管家會就此離開,誰曾想那管家臨走前又說了一句。
「楊大嫂,我西楚當朝昭陽公主兩日後在汴京城中舉行百花宴,實不相瞞,我家少爺也正是因為這百花宴會才如此急需用錢,這可是西楚幾十年不遇的盛事,屆時會有不少人前去碰碰運氣,我看你家女兒也不錯,姿色也好,應該讓她也去試試看,如果能出頭,那你楊家從此便可水漲船高。你好好考慮一下,若是願意,我便負責你家女兒的這件事情,到時候與我家少爺一同前往。」
「就算你們對我不放心,也應當對我家少爺放心才是,楊大嫂,我敬你男人為我西楚沙場捐軀,不論以前怎麼樣,眼下這一次都應該相信我才是。只有這麼一次機會,想好了就來李府找我。」
待那管家離去風風火火而來,風風火火離去之後母女兩四目相對。
「這些事情哪裡是咱們這些農家人能參合的?聽聽就算了。」
楊母尷尬一笑,作為母親,如何不想給自己女兒更多,但有句話說得好那便是有多大能耐便做多大事情。
楊幼倩輕輕點了點頭,苦澀一笑。每個姑娘都有一躍成為天之驕女夢想,她楊幼倩又怎會例外?便只能頗為心酸道。
「也是,百花宴那是什麼地方,又怎麼會是咱們能去的。」
「為什麼就不是咱們能去的地方?」
俊俏公子哥兒踏上前來與那二八女子四目相對。
「我倒也正好對這百花宴十分有興趣,倩兒姑娘如果不嫌棄就隨我一同去他李府張羅接下來的事情,不說能一躍成名,去看看熱鬧也是不錯的,不過在此之前,倩兒姑娘還請跟我出去一趟,讓我為你換一身合適的衣裳。」
不等二八女子說話,昭陽公主便拉著女子手腕直朝院門外。
「倩兒姑娘若是不去,在下會很傷心,姑娘能被那獨臂小老頭兒看中想要將你收為徒弟,定然是人中鳳凰,姑娘你是信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