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前。
李不琢體內劍道種子毫光大作,將體內所有角落、縫隙,都照射得一覽無餘,那劍體之上文字旋繞變換,猶如無數道溪流,指引著劍種來到陰脈之海,陽脈之海起源的玄關之處。
推演至此,李不琢已心中明悟,坐照境鍊氣士貫通十二正經和八大奇經,是為了在體內模擬出一片小天地運轉的雛形,欲開闢申脈、內關、外關、照海餘下四道奇經,便要效仿外界天地,彌補體內所缺。
此時,李不琢已推演出內關、外關二道奇經的作用。
這兩道奇經起到的作用,分別是維絡諸陰,維絡諸陽,就如兩道關卡,使自身可以抵禦外病侵襲,尋常術法,不得沾身。可以說,坐照境中,一切護身法門,都比不上開闢這兩道奇經。
李不琢心念一動,體內懸浮的劍道種子從上自下一劈,便在虛空中辟開一道通路,通路中儘是行障,正是內關一脈的入口。
此時,劍道種子陡然一黯,閃爍不定,如風中殘燭一般。
李不琢知道這是內炁消耗將盡,便催動劍道種子回歸原處,脫離坐照入定。
雖大致推演出內關奇經的開闢之法,但其中過程還要斟酌一番,畢竟自行開闢奇經,出不得岔子。李不琢只待今夜便入夢推演,在夢中先親身經歷一回,待確定沒有錯漏,再回到現世修行。
剛睜眼,便聽身邊聲音傳來:「你終於醒了。」
李不琢扭頭一看,句芒坐在那具骨架下,說道:「此前你在修行的關鍵時刻,我不便打擾你,但方才我神域探知之下,山腳的村子裡,卻是遭了些麻煩。」
「什麼麻煩?」
「報信的人已到外頭了。」句芒一指洞外。
「多謝木帝警醒。」
李不琢連忙走出岩洞,句芒也不緊不慢飛在後頭。
待李不琢躍下岩洞外的峭壁,句芒一指前方,道:「這少年倒是膽子大,險些摔死,方才若非我以神力加持,壓下了一陣山風,他在那澗中跳躍時,就要被刮下去了。」
句芒說著的同時,李不琢也聽到崖下有人爬動,緊接著藤蔓不堪重負而斷裂的聲音緊隨著一陣驚呼,李不琢縱步上前,一把抓住險些掉崖的黃奴兒。
「山下出什麼事了?」
李不琢沉聲問道,心中第一反應就是那河東縣外已經鬧了許久的人口失蹤之事,難道今日終於輪到了酒瓮子村?只見黃奴兒面色驚惶,便一把把他拉上來。
黃奴兒被李不琢拉上崖邊,雙腳一軟跌坐在地,心中仍忍不住後怕,但也知曉輕重,連忙道:「有十餘個馬匪,據說是百獸莊的強人,方才忽然來到村中,說要五十金錁子,不給就殺人。」
「百獸莊,是西邊三十里外黃風山裡的那個,來的是什麼人?」李不琢遍閱河東縣卷宗,就算是離縣城幾十里外的莊子,他也能記得莊中重要人物的名字。
「那領頭的人姓牛,本已出手殺人,但被應大哥擋了下來。」這些信息黃奴兒一路上已在心中重複過無數遍。
「百獸莊二當家?」李不琢冷笑一聲,一伸手,托住黃奴兒腋窩。
黃奴兒只覺腋下憑空生出一道大力,被李不琢帶著一躍而起,耳邊生風,眼前一花,就到了方才那條險些要了他性命的岩縫對面,緊接著聽見李不琢說:「我先下山,你自行過來。」
轉瞬之間,李不琢的背影就消失在前方。
…………
「殺!」
二當家話音落地,馬上便有人射出一箭,這回應十一阻擋不及,箭發,倏忽釘入村中江王氏右胸,餘力不絕,把她釘在村口的屋牆上。
「大姨!唔……」江酒兒驚呼,卻被江大河一把捂住嘴,重重搖頭。
那江王氏的丈夫先是一懵,腦子一片空白,緊接著雙目通紅,大罵一句畜生,抄起身邊的鋤頭便向著那二當家衝去。
眾村民中年輕力壯有血性的,見鄉親在眼前被殺,血氣一衝,也都拿起棍棒,就要上去廝殺。
老一輩的大聲勸阻被淹沒在大聲的喝罵中。
百獸莊二當家面不改色,連執著韁繩的手都不動一分。
邊上的一個馬匪翻身下馬,對著江王氏丈夫走去。
那個揮鋤頭悍勇衝上的男人走去,男人幹了一輩子農活,臉膛黑紅,孔武有力,那寒光鋥亮的鋤刃一挖下去,定能挖開半個人頭!
那馬匪輕輕一側身子,手裡長刀一揮。
眾村民還沒看清動作,只見血光一閃,江王氏的丈夫身子衝出幾步就重重倒地。
馬匪絲毫不顧濺了一臉血,把男人的頭顱提在身前,大聲道:「誰還敢過來!」
一擁而上的村中青壯看見往日熟悉的相親身首異處,頭顱還保持著憤怒又無奈的表情,不由得心中齊齊一寒!
當先的人腳步一頓,後面的人也都停下來,血性一褪,只覺手中棍棒忽然變得重若千鈞,拿不起來了一般。
瞬間眾人便沉寂下來,心中對自己的怯懦憤恨無比,卻又提不起直面生死的勇氣,一時間都不敢說話,場上只剩那提著人頭的馬匪刺耳的笑聲。
「酒莊裡沒錢,村里其他人家呢?還是那句話,若湊不齊錢,就拿人命來抵!」百獸莊二當家不耐地一揮手,「男人去籌錢,女人、老人、小孩,都留在此處,誰敢亂動一步,就殺了!」
村里一干男人緊緊捏著拳頭,既屈辱又憤怒,到底心裡還留著尊嚴,一時間沒人邁動腳步。
「還不快去?」有馬匪對眾人一瞪眼。
終於有人長嘆一聲,退出人群,走向家中。
幾個馬匪下馬跟著,拿兵器在後方驅趕,趕鴨子似的。
片刻後,村民都陸續捧著家中錢財來到村口。
二當家一點錢財,不屑罵了兩聲,啐道:「一群賤骨頭。」
「二當家的,若拖到那人回來,我們恐怕不是對手。」有人湊過來對他低聲說。
「不必擔心,咱們座下都是一等一的好馬,任何時候走都來得及。」另一個馬匪說。
「走吧,差不多了。」二當家一使眼色,幾個手下翻身下馬,綁了兩個年輕女人,扛在馬背上。
「借這幾個女人,明日錢到了百獸莊,便把她們送回來。五十金錁,一分不能少。」
二當家提鞭指著江石與姚仲豫,說完之後,便招呼一眾馬匪離開。
「就這麼讓他們走?」有人低聲壓抑著憤怒說,
「能少死一個人是一個,且等李大人回來……」江石面色痛苦,長嘆不不止。
突然一道聲音乍然響起。
「應叔叔,殺呀,你把他們都殺了,我求求你了,你把他們都殺了吧!」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忽的抱住應十一的腳,嚎啕大哭,正是江王氏剛失去雙親的孩子。
剛調轉馬頭離開的一眾強人聞聲猛然回頭,緊緊盯著應十一。
應十一攥緊刀柄,面色陰沉,卻頓足不前。
光看方才那馬匪的一箭,用的至少是虎力弓,武藝不凡。他能拼死殺了其中一人都夠嗆,更遑論以一敵十了。
他若妄動,激起這些馬匪的殺性,恐怕會死更多人。
「你倒是識時務。」說著二當家看向那孩子,嘿然道:「小娃娃,你有幾分膽量,不如來我百獸莊謀個差事。」
「廢物,你們都是廢物,廢物,草包!」那孩子狂喊一聲,向著二當家衝去,卻被應十一一把按住,不由涕泗橫流,對應十一拳打腳踢,大喊:「放開我,放開我!」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放開他吧。」
應十一一怔,手不覺鬆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襲來,只見人群後方,白雪混著泥塵仿佛被巨獸犁起!
李不琢手中長槍曳地,瞬息間,便來到近前,身形一頓,按住那孩子肩膀,溫聲道:「好好睜眼看著。」
說著,扭頭看向十餘丈外的百獸莊當家,語氣如冰刀子般寒冷:「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那百獸莊二當家起先只見李不琢聲勢驚人,便已打出手勢撤退,此刻,卻見李不琢神情陡然一變,殺氣襲人,如瘋似魔,竟被駭住片刻,沒能動彈。
不由心頭大詫:「神變!他是神變高手,風緊!」
話音剛落,眾馬匪張弓齊射,旋即四散奔逃。
十餘支箭矢疾速射向人群,李不琢手中大槍唿唿一攪,將箭矢盡數攔下!
深吸一口氣,胸膛猛地鼓起,一踏地面,身形暴射而出,瞬息間,就追上末尾一名馬匪,那馬匪悍然拔刀,當頭斬下,李不琢手中長槍如電,卻先一步貫穿他胸膛,腰身一擰,將此人屍體挑飛甩出,撞得旁邊另兩人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