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外,富弼瘸腿走了出來,見到沈安準備出皇城,就招手道:「安北。」
沈安過去,見他面色還好,就拱手道:「富相這是……康復了?」
老傢伙裝比,結果被火藥炸傻眼了,現在看著又是一臉的矜持模樣,可見這人得的教訓還是太少了些。
沈安想著該讓富弼多炸幾次,看看能把他炸成什麼模樣。
他心中想著這些念頭,臉上卻掛著擔心。
富弼以為他是在關心自己的傷勢,不禁感動的道:「老夫無礙,就是那個火藥,官家說要在城中的作坊弄……老夫想著那威力不小,若是炸起來怎麼辦?」
炸起來……
沈安想起明朝後期的天啟大爆炸事件,也不知道是不是火藥庫的原因。
不過目前的大宋沒資格在城外建造火藥作坊,否則鐵定保守不住秘密。
「要嚴格,回頭下官這裡給個章程,此事要抓緊辦,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則……若是上萬斤,或是幾萬金火藥一起爆炸,富相您想想……」
富弼不用想,他才將經歷了一次爆炸,陰影依舊未散。
「好,此事老夫會跟著。」
富弼轉身就看到了左邊的韓琦,他冷冷的一笑,然後跺了跺腳,結果正好是那條傷腿……
沈安及時的扶了富弼一把,避免了他當著韓琦這個仇家撲街的難堪,低聲道:「富相小心啊!」
富弼拍拍他的手背,一臉慈祥的道:「放心。」
沈安被這個慈祥給噁心到了,結果才出皇城就看到了西夏使者。
西夏使者出現在這裡很不妥,有些古怪。
按照大宋的規矩,在沒有得到允許之前,使者是不能滿世界亂跑的,你至少得和大宋的官員說一聲,備個案。
可西夏使者就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皇城前,而在他的身邊,竟然是個遼人……
邊上有禮院的官員在盯著,見沈安出來,幾個禮院的官員一臉悲憤的跑過來,抱怨道:「待詔,那個遼人是來報信的,和西夏人勾搭上了。」
馬丹!
怪不得一起出現在皇城外,這是向大宋示威呢!
看看,咱現在可是和遼人勾搭上了,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大宋可要來挑戰咱們兩家的聯手嗎?
外交中有許多種語言,而肢體語言就是內涵最豐富的一種。
沈安問道:「報什麼信?」
「說是皇太叔病故,來報信,順帶來恭賀官家登基。」
「這是報喪的吧,也不嫌晦氣!」沈安惡毒的說道。
西夏使者和遼人正好走過來,聽清了沈安的話,不禁面色一變。
遼人板著臉道:「大遼皇太叔病故,奉陛下令,某前來大宋報信,你何人?竟然敢口出不遜。」
宋遼兩國很是有趣,比如說按照排行輩分,趙禎叫耶律洪基侄皇帝,而趙曙和耶律洪基就變成了兄弟。
這對兄弟的情義滿滿,這不趙曙繼位之後,恭賀他繼位的使者竟然現在就到了,速度堪稱是驚人。
可這位使者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報喪。
你不是登基嗎?哥派人來祝賀你了,順帶告訴你個壞消息,讓朕膈應的那位皇太叔嗝屁了。
這情義怎麼看著都帶著塑料花的味道,沈安打量著遼使,說道:「那位皇太叔不是一直在等著繼位嗎?怎地竟然去了?」
遼人正色道:「皇太叔病逝了,哎!陛下非常悲痛,為此三日不食……」
三日不食,這個和趙允良父子的辟穀功力有得一拼啊!
可沈安壓根就不相信耶律洪基會三天不食,他關切的道:「那大遼皇帝的身體可好?」
遼使撫須微笑道;「調養了一陣子,還好。」
沈安鬆了一口氣,說道:「先前西夏使者說大遼皇帝殺了皇太叔,嚇了某一跳,這不才進宮稟告給陛下,陛下震驚,讓某出來尋他問話。」
啥?
西夏使者悲憤的指著沈安,「你血口噴人!」
遼使的臉頰顫動了一下,他知道皇太叔是怎麼死的,所以這話就信了大半。
臥槽尼瑪!
你竟然給我大遼下爛藥?
他盯著西夏使者,怒道:「為何要造謠?」
西夏使者一臉懵逼的道:「他是騙子,沈安是個騙子,這話就是他編造的!」
耶律重元身死的消息早就傳來了,可當時的消息封鎖做的還不錯,所以外界對他們父子的死因依舊不明。
這樣的局面最好不過了,能保住耶律洪基英明神武的形象。
可西夏使者竟然獲知了真相,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西夏人在大遼內部有密諜,而且是在軍中!
情況很嚴重啊!
必須要馬上傳信回去,讓國內清理軍隊,否則那人若是越爬越高,以後就是一個超級不穩定因素,弄不好大遼要對西夏人做些什麼,消息馬上就會被透露出去。
遼使退後一步,衝著沈安拱手道:「多謝相告。」
沈安笑道:「貴使太客氣了,當時聽聞這個消息之後,陛下就斥之為謠言,所以讓某來尋西夏使者問話。」
「對,就是謠言!」
遼使一臉激憤的模樣,就像是家裡的媳婦出牆了,而她偷人的對象正是西夏使者。
西夏使者此刻覺得自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他指著沈安,渾身顫抖著說道:「你……你……某為官多年,從未見過如你這等無恥之人,竟然說謊面不改色,造謠以假亂真……無恥之尤,無恥之尤!」
沈安黯然道:「雖然你造謠不對,可某卻不該把你的話傳出來,這樣不好,破壞了咱們之間的友誼,某的心此刻……就像是刀絞般的痛啊!」
他漸漸入戲,眼中淚光盈盈,若是後世的導演見了,絕壁會喊一聲:「這就是影帝級的演技啊!」
遼使再次拱手感謝道:「多謝了,還未請問……」
沈安擦去不存在的淚水,說道:「某沈安。」
「沈待詔?」
遼使的表情有些古怪,但還是很客氣的道:「多謝待詔了,回頭一起喝酒。」
「好說好說,不過貴國的皇太叔德高望重,他的離去讓人傷感,酒就不喝了吧,某決定戒酒一個月,以示自己的悲痛之情。」
沈安說的好似真的一樣,遼人唏噓道:「看來待詔是性情中人啊!」
兩人惺惺相惜的拱拱手,沈安說道:「某先回去了,貴使可在這裡略微等候,稍後會有人帶進去。」
耶律洪基不地道,派來道賀的使者順帶報喪,這個霉頭沈安不想碰。
哥的火藥啊!竟然只是給沈卞平反,你好歹封個侯也好啊!
沈安一肚子的幽怨,和聞小種說道:「李家的燻肉好吃,回頭弄半斤回家去下酒,不,一斤,元澤那傢伙少說也能吃半斤。」
聞小種應了,問道:「郎君,先前您說一個月不喝酒的。」
他雖然是殺手出身,可好歹也向神靈求助過。對神靈許下的諾言不敢輕易背棄。
可沈安前腳才說要為耶律重元戒酒一個月,回頭竟然就讓他去買下酒菜,這個……不妥吧?
「守信是美德。」
沈安先讚美了他的初衷,然後用一種很驚訝的語氣說道:「守信對朋友,和敵人你守什麼信?那是蠢貨才幹的事。」
好吧,這貨把守信變成了一個需要條件的事情,聞小種沒辦法,但他還是擔憂的道:「郎君,您對死人許諾,神靈能聽到呢!」
「神靈?」
沈安打個哈哈,「神靈若是能看到聽到世間的一切,為何會屢屢對中原降下災禍?從前漢到現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經歷了多少殺戮?他們招誰惹誰了?憑什麼被奴役,憑什麼被殺戮?」
聞小種一想也是,頓時就覺得慚愧起來。
「咱們是一夥兒的,明白嗎?守信是對自己人,敵人……那就是個笑話,你若是能騙死他們就是大功。」
想起騙人,沈安一拍腦門,說道:「某怎麼就忘記了那家人呢!走,找趙允弼的麻煩去!」
陳洛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郎君,他不是被禁足了嗎?」
趙允弼已經很慘了,和落水狗差不多,何必去再踩一腳。
沈安冷笑道:「宮中的某些事和他脫不開關係,雖然沒證據,可某做事哪用證據?走!」
主僕三人來到了北海郡王府,門房見到沈安就如同是見到鬼一般,喊道:「沈安來了!」
沈安獰笑著衝進去,指著前院的屋子說道:「點燃了,都點燃了。」
陳洛一怔,聞小種已經沖了過去,這廝弄了火摺子點燃,一腳踹開房門,喊道:「郎君,裡面全是柴火!」
「點燃了!」
沈安就像是個潑皮頭子,腆著肚子踹了陳洛一腳,罵道:「還不快去幹活?」
陳洛哦了一聲,苦著臉去點火。
「來人吶!有人放火了!」
門房喊聲尖利,稍後火頭才起,就出來十餘人,全都是郡王府的侍衛。
「是沈安!」
見到是沈安來了,侍衛們的腳步一緩。
沈安逼近一步,說道:「此事是某和趙允弼的恩怨,不相干的人別來找死!」
侍衛們面面相覷,有一人喊道:「大家一起上啊!」
他往前沖了出去,卻發現沒有同伴跟隨,就只能悲壯的衝到了沈安的身前。
呯!
沈安一拳撂倒了侍衛,見聞小種和陳洛已經把整個前院都點燃了,就笑道:「走,回家喝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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