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紙鈔最早的還是交子,可交子的背景複雜,而且沒法擔保價值,所以只能在蜀地流通。
大宋商人早就期盼著能有一天看到紙鈔橫行,可等輪到自己時,大多人卻怕了。
大宋何其大,若是紙鈔流行,那帶來的風險比交子大無數倍,紙鈔變成廢紙可不是虛言,到時候大伙兒都集體破產吧。
所以當聽到沈安說以後交易都用紙鈔時,人人傻眼。
「這個……怕是不妥吧。」有人試探著說道:「歸信侯,全用紙鈔交易,紙鈔也不夠啊!」
這些人加起來的交易量很大,半年下來大抵能耗完目前所發行的紙鈔。
大家都覺得沈安怕是抽抽了,可他卻一本正經的道:「此事已經定了,包括暗香在內,從此刻起,全數用紙鈔交易,諸位如何?」
「不可啊歸信侯……」
一個商人落淚嚎哭道:「某不干,某一輩子辛苦經商,這才有了點錢財,若是全數用紙鈔,遲早會變成廢紙,某不干!」
這是豁出去了。
沈安乾咳一聲,說道:「此事……暗香在前。某的身家比你等多多了都不怕,你等怕什麼?」
是啊!
這位大宋財神爺都不怕!
可你是官員,你此舉討好了官家自然有厚報,咱們呢?咱們要是破產了誰管?
「歸信侯……我等願意捐錢。」
捐錢是小事,大伙兒湊湊,弄個一百萬貫給你去交差,紙鈔的事兒就放過大家吧。
沈安嘆道:「這是何苦來哉……」
「這便是投資。」他語重心長的道:「你等此刻願意支持紙鈔,回頭官家自然會記在心中,好處……多啊!」
眾人依舊是淚眼朦朧。
這事兒干不得啊!
沈安的笑容收了,淡淡的道:「來人……」
呯!
今日這裡被沈安給包了,所以連大門都關著。
此刻外面有人奮起一腳,大門轟然被踢開。
門外站著一群軍士,為首的正是黃春。
黃春目光掃過大堂里,拱手,「邙山軍在此,請郎君吩咐。」
眾人都有些懵逼,看向了沈安。
「歸信侯,這是何意?」
你這是要動手嗎?
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他們覺得沈安該是個君子……
「此事諸位以為如何?」
紙鈔的推行開了個好頭,但想大規模鋪開,少不得要這些豪商出頭。
沈安本想等過了夏季再看看,誰知道竟然發生了官員不收紙鈔的事兒,這就是送機會上門來了。
這是法定貨幣,竟然敢不收,作死呢!
百姓自然無關,可豪商卻被他盯住了。
「本來……沈某一直都喜歡和氣說話……」
沈安笑的很是和氣,可站在他身後的黃春卻殺氣騰騰的。
「大家以為如何?」
他再次問道,笑眯眯的態度很可親。
可商人們卻知道這事兒怕是躲不過去了。
看看門外的那些鄉兵吧,這些殺神據聞連最兇狠的遼人都是他們的手下敗將,對付些許商人,對於他們來說大抵就是熱身。
沈安這個畜生,竟然準備霸王硬上弓,無恥啊!
可怎麼辦?
若是換了別人在這裡,他們就算是撒潑威脅都不怕。
可這是沈安啊!
以前誰說他是君子來著?
君子能像他這般不要臉嗎?
沈安嘆息一聲,悲天憫人的說道:「沈某的暗香大家都知道,歡迎大家去監督,若是以後大宗交易收了銅錢,沈某沒二話,收一貫賠百貫!」
他的目光轉動,眾人都知道,這話是對他們說的。
從今日起,你們要是在大宗交易里收銅錢,一賠百。
臥槽!
這個太狠了吧?
商人們無語,但想到沈安帶頭,若是要破產大家一起破產,那不滿的心思都消散了大半,剩下的大抵要等回去慢慢的自我開解。
「謹遵歸信侯之命。」
好漢不吃眼前虧,目前還是先應下了好。
「都是好人吶!」
沈安讚嘆著,舉杯道:「若是紙鈔變成廢紙,沈某一家子都只能去喝西北風,所以你等別的不信,難道還不信沈某?」
「是是是。」
一旦答應了,那麼你的態度馬上要轉變為配合,這樣才能利益最大化。
商人們都是人精,馬上就開始吹捧起了沈安。
只是大伙兒都在想,你沈安就算是因為紙鈔而破產,可你好歹還有俸祿啊!
這廝是侍講,外加什麼歸信侯的爵祿,雜七雜八,養活一家子人沒問題。
一頓酒喝下來,沈安兩眼有些發直。
「都趕緊的啊!回頭誰手裡沒紙鈔了,只管去找三司兌換……」
商人們這才想著這事。
目前市場上私下用銅錢去兌換紙鈔的話,大約一貫能省二十文,他們兌換的數量大,加起來就是一大筆錢啊!
尼瑪!趕緊去啊!
商人們拔腿就跑,其中一個在門檻那裡被絆倒了,牙齒都磕斷了兩顆,頓時就痛呼出聲。
「哎!多大點事,多大點錢。」沈安皺眉道:「沈某都不怕一無所有,你們怕什麼?」
眾人一想也是,就覺得自己狂奔的模樣真是丟人。
有人去扶起那個商人,還有人撿起兩顆大門牙說道:「某知道有個地方補牙好,你這個牙齒留下,讓他想辦法弄上去。」
邊上有人說道:「就算是丟了也沒事,他們那些地方都有牙齒,挑選兩顆飽滿的換上去豈不是更好?」
這些人說到這個都有些優越感。
哥就是有錢啊!
可那些牙齒都是從死人嘴裡拔出來的,沈安想到這個不禁打了個寒顫。
眾人簇擁著他往外走,一路上遇到不少商人,都熱情的和大伙兒打招呼寒暄。
「見過歸信侯。」
「你好你好。」
「見過歸信侯。」
「你好。」
和沈安打招呼的人太多,他沒法一一仔細回應,全用你好來敷衍。
哥這個有些視察工作的威勢啊!
在眾多的熱情面前,沈安終於是有些飄飄然了。
這就是人生,他希望自己能多些榮耀,讓自己,讓大宋發光發彩。
還有子孫,要為他們多謀劃才好,而且孩子好像有些少了吧?
別人家都是幾個十幾個的孩子,沈家目前就芋頭一個,真是少的可憐。
又不差錢,幹嘛只生一個?
那要不……生個足球隊?
可那樣的話,楊卓雪大抵會生成一篇散文。
那要不還是籃球隊吧。
沈安在琢磨著生幾個孩子,前方來了個商人,拱手堆笑,「見過歸信侯。」
「你是……你好你好。」沈安都忘記了此人的名字,很尷尬的拱手。
「某是劉成啊!」商人歡喜的道:「歸信侯,府上的管家莊老實上月在某那裡兌換了一車金銀,忘記了?某還說金銀不能花用,但是兌換銅錢卻方便……這金銀拿出去,一般商家他不會收,百姓就更不可能了,所以某就擔心您吃虧,這不……咦,這是什麼意思?」
一群商人在看著沈安,包括磕掉牙的那個都是如此。
人人呆滯……
沈安想起來了,這事兒是他叫莊老實去的。
作為後世人,他知道金銀一直都是貴重金屬,可以當做貨幣使用。
按理說到了他這個地步,沒必要弄這些東西,可架不住潛意識裡的暗示啊!
金銀值錢能保值,這是相當長一段時間裡的共識,哪怕後來跌了,但大媽們依舊果斷出手,可見這個觀念的根深蒂固。
商人們徹底懵逼了。
沈安先前說自己破產也會餓死,可特麼……他竟然早就兌換了金銀。
這人怎麼能那麼無恥呢?
「上個月還沒這事。」沈安依舊是面不改色,「都抓緊了啊!誰敢私下弄銅錢,看到邊上的那幾個人沒有?」
眾人紛紛回身,就看到一群男子正沉默的站在那裡。
「來來來。」沈安招手,「給大家介紹一下身份。」
一個男子走過來,冷冰冰的道:「某皇城司的……名字不能說。」
這是連後續的監督都準備好人了,而且還是皇城司的密諜們。
沈安,你好狠啊!
「那沈某就回宮去復命了,諸位,下次再聚。」
沈安拱拱手就走了,不帶走一絲雲彩。
「太缺德了呀!」
「誰說他是君子,某把腦袋割下來給他。」
「自己兌換金銀,卻要求咱們只能用紙鈔,這人怎麼就那麼無恥呢?」
這就是雙標,不過沈安真不是有心的,因為兌換金銀是發生在此事之前。
所以算不得雙標。
有人悄然走了,而且越走越快。
眾人看到了,有人嘀咕道:「市面上的紙鈔怕是不太多吧……」
在市面上兌換紙鈔,現在的價格便宜啊!
若是去三司兌換,多半是實打實的一貫銅錢換一貫紙鈔。
所以還等啥?
別說那點錢少,大家都是商人出身,知道聚沙成塔的道理。
再說一貫錢二十文看似少了,可十貫百貫,千貫萬貫……甚至是更多呢?
而且現在紙鈔不能兌換銅錢的消息肯定傳出去了,那些商賈和百姓怕是在瘋狂的降價,只要能把手中的紙鈔甩出去,五六百錢怕是都有人兌換。
「咳咳,莫家中有事,告辭了。」
「那個,郎中說某最近陽氣不足,要吸陰補陽,這就去青樓一趟,告辭了。」
「某剛才沒吃飽,得去買幾個鍋貼。」
大家都不是傻子,什麼藉口都瞞不過。
既然要掃貨,那就別嗶嗶,看誰更快。
頃刻間這裡就沒人了,皇城司的人趕緊分散開,按照事先分配到的目標去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