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南西路的初春不冷,對於常年在府州的唐仁來說,這裡就是天堂。
延綿的青山翠綠,一個半大小子在山林邊緣的一棵大樹後面,不時探頭偷窺一眼外面的營地。
營地不小,此刻是早上,營地里炊煙渺渺。
半大小子吸吸鼻子,然後走出了山林,往營地去了。
一路上遇到的宋人見到他都在笑,「黃五來了啊!」
「黃五,這是來尋唐鈐轄的嗎?」
半大小子點點頭,有人指著左邊說道:「鈐轄在做飯,你自己去吧。」
半大小子叫做黃五,是唐仁那日遇到的少年的弟弟。
黃五一路去尋到了唐仁,見他正在做飯,就蹲在邊上看。
這裡不是汴梁,唐仁的廚藝……
「某原先不懂做飯,後來在歸信侯家裡吃了幾次,見他親自下廚,就問了……這般有錢,為何還要做飯。歸信侯說做飯是一種樂趣……你等不知道,歸信侯不但文武雙全,還是大宋首富,首富知道嗎?就是最有錢……」
他在做湯飯。
昨日有本地軍士去抓到了幾隻野兔,洗剝乾淨後送了過來。
唐仁一直在磨,這片大山裡的首領黃達對他釋放的善意很感興趣,可他統領的部族很大,下面有些小勢力,那些頭目有的贊同,對大宋承諾給予的資源饞涎欲滴。
可有的卻不願意,說在山裡自由自在的,為何要被別人管。
於是兩股勢力在爭鬥,黃達也沒法,只能兩邊協調。
那個少年叫做黃義,如今在山裡和黃達一起協調,這個黃五就是他的弟弟,經常來找唐仁廝混。
唐仁攪動著湯飯,裡面的肉翻滾著,帶來陣陣香味。
「這做飯就如同做人,調味火候缺一不可,某見過做飯最好的就是歸信侯。知道嗎?他弄出了炒菜,還有火鍋,那些廚子都在供奉著他的牌位……」
周圍一陣驚呼聲,有人說道:「小人在城裡吃過一次炒菜,那味道美的……小人差點就把舌頭給吃進去了。原來是歸信侯弄的啊!那真是……太嚇人了。」
唐仁淡淡的道:「這邊就沒有正宗的炒菜,你等若是吃到歸信侯親手做的炒菜,會覺得那是神仙才能享用的美味。」
湯飯差不多好了,唐仁攪動幾下,用勺子盛了些,吹了幾下吃了。
「放鹽!」
最後放鹽,這是沈安做菜的規矩。
放鹽之後,唐仁又嘗了嘗,然後給自己盛了一大碗,就準備找地方蹲著吃飯。
「還有我。」
唐仁回身,見是饞涎欲滴的黃五,就笑道:「罷了,某這碗你吃,可能吃完嗎?」
黃五接過比自己腦袋還大的大碗,堅定的道:「再多也能吃完。」
山裡的孩子哪裡吃過這等食物,黃五端著碗,等唐仁又裝了一碗湯飯後,就跟在他的身後找地方。
唐仁在觀察著,見他一直饞,卻忍著沒開動,就微微點頭。
兩人找了一個樹樁子,唐仁把樹樁子翻過來,讓黃五把它當桌子使喚。
「吃吧。」
黃五坐在地上,把大碗放在樹樁子上吃的酣暢淋漓,等吃了一半時,他抬頭一看,就見唐仁蹲在那裡,大抵是太燙了,就把大碗放在地上,吃一口就端起來一下,看著很難受。
「你……你來這邊。」
黃五覺得自己很過分。
唐仁笑道:「吃你的,別管。」
他就這麼吃一口端一次碗,等吃完後,抬頭發現黃五在哭,就納悶的道:「你哭什麼?」
黃五抽噎道:「他們說你假,對我們好都是假的,可我知道你是真的……」
孩子的感覺最為直接,唐仁聞言不禁笑道:「你一個孩子,某難道還哄你?那有何用?」
黃五哽咽道:「他們真壞,說你虛情假意,還準備過幾日下來試探,說什麼要弄死你……我聽到了,就下山來找你……」
唐仁一下就被這個孩子的真摯打動了,他放下大碗,走過去,低聲道:「放心,他們弄不死某。」
黃五點頭道:「我想弄死他們,可打不過……」
「某能打贏他們。」
唐仁覺得自己很幸運,竟然能收穫了黃五的信任,然後知道了那些反對派的打算。
暗中戒備是必須的。稍後他令人去山裡報信,就說黃五在這邊玩一段時日。
可人才將派出去,黃義就來了。
少年身穿唐仁送他的棉大衣,看著很好玩,可一開口就顯得有些狠:「他們想派人來弄死你,我和爹爹商議了,準備這幾日去收拾他們。」
他竟然也來通風報信,這讓唐仁信心十足,他淡淡的道:「某會怕了他們?安心等著看吧。」
黃義很是敬佩的道:「爹爹說你會慌張,可你卻很鎮定,真是厲害。」
哥就是鎮定啊!
唐仁正準備說些謙虛的話,邊上有幾個軍士路過,手中拿著些獵物。
「那是什麼?」
幾個軍士得意的提起獵物,「鈐轄,是老鼠。」
尼瑪,那老鼠看著忒大了些吧!
唐仁有些糾結的道:「怎麼弄了老鼠來?」
軍士說道:「鈐轄,這老鼠烤來吃好吃,煮粥也好……」
唐仁看著那隻超長的老鼠,突然想起了自己弄的『野兔湯飯』。
那是什麼野兔?
操蛋……
嘔!
唐仁至此再也不吃軍士們弄來的獵物了,而且當晚就重病不起……
這裡白天還不算冷,可晚上卻不同,不穿厚些就是作死。
唐仁坐在木屋裡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鈐轄,他們來了。」
唐仁睜開眼睛,說道:「別驚動他們。」
他獰笑道:「這是一網打盡的好機會啊!某果然是算無遺策,下次回去和歸信侯學學兵法,想來也能成為名將。」
一群黑影悄然到了木屋前,一個男子指著木屋,面露喜色的嘀咕了幾聲,然後幾個男子就摸了過去。
弄死唐仁,宋人定然會大怒,然後大伙兒就不用下山了,否則都是死。
領頭的男子看到幾個手下順利的走了過去,不禁得意的笑了。
「啊……」
就在他得意的時候,前面的男子一腳踩空,人就突然消失了。
草泥馬!
人呢?
領頭的男子一怔,那幾個手下沒停住腳步,也跟著就這麼消失了。
人嘞?
夜晚能見度很低,那幾人就是這麼一下憑空消失了,恍如遭遇了神靈。
「點火!」
一個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來,周圍馬上大放光明。
「某等候你們多時了,哈哈哈哈!」
唐仁笑的很是得意,身前就是一個超大型陷阱……
一群黑影傻眼了,有人喊道:「他沒病!這是個圈套!」
唐仁當然沒病,吃嘛嘛香,身體倍棒。
「拿下!」
一群宋軍手持長槍逼了過來。
領頭的男子絕望的道:「殺出去,咱們回山里去。」
只要回到山裡,宋軍就拿自己沒辦法。
這是千百年來的生活經驗,可如今老師傅卻遇到了新問題。
「宋軍會放火!」
宋士堯的一把火,不但燒死了那些交趾人,也有力的震懾了土人。
馬丹,再嗶嗶,信不信哥一把火把山林全燒了?
大宋不缺火油,不缺人手。
「降不降!」
「降不降!」
宋軍步步緊逼,長槍的槍頭在火光下閃閃發光,攝人心魂。
被捅一下會很痛吧?
土人悍勇,等到了大明時,這些土人被組成狼兵,四處征戰,贏得了狼兵悍勇的美名。只是伴隨著悍勇的美名,兇殘的名聲也如影隨形。
這些土人無視規則,看到喜歡的東西,或是看到富饒的地方就喜歡搶掠,身後留下一片瘡痍和一地屍骸。
「降不降!」
長槍已經逼近了,再跨一步就會刺過來。
那些土人在顫抖。
廝殺他們不怕,可這等等待死亡的滋味沒幾個人受得了。
「不要一下就弄死他們,要慢慢的逼迫,最終他們會被逼瘋……不是暴起就是屈服!」
唐仁現在很是得意,就差手中多一把蒲扇,然後就能裝個諸葛亮。
「鈐轄高見!」
眾人一陣吹捧,那邊的土人突然暴起。
刀光閃爍間,嚎叫聲響徹夜空。
「殺!」
長槍齊齊捅刺,隨後就是無力的格擋和慘叫。
「殺!」
宋軍面無表情的持續捅刺,土人們絕望了,有人跪地求饒,有人躲在同伴的身後,有人在嚎哭,有人在叫罵……
這便是軍隊和散兵游勇的區別。
「殺!」
幾次捅刺之後,剩下的幾個土人跪了,嘴裡叫喊著。
「拿下!」
唐仁說道:「馬上訊問。」
隨後就是一場刑訊比賽,讓人大開眼界。
「去抓一條蛇來……沒有?那就去弄鱔魚來,哈哈哈哈……解開他的褲子……」
「啊……」
「說不說?再不說……」
「說了,說了……」
軍營里各種人才都有,說話又好聽……
這些人才的主意一個接著一個,沒幾下就把俘虜們折騰的快瘋了。
「鈐轄,他們在鼓動那些土人,說是大宋要哄大家下山做奴隸,還集結了不少人,準備五日後突襲咱們這邊。」
「沒錯?」
唐仁在打瞌睡,這是跟沈安學的。
臨敵前,主將不能慌張,越淡定越好。
「誰在為他們通風報信?」唐仁謊稱病了,實際上就是在釣魚,誰知道真有人上鉤了。
「是營中的一個土人……鈐轄,這些人不靠譜啊!是不是……」
唐仁搖頭,這時宋士堯來了。
「某帶來了一千精銳,怎麼弄?」
這是一次機會,唐仁淡淡的道:「某怎麼聽聞……那些土人是想謀逆呢?有人想造反做皇帝,學儂智高,學交趾人……這樣的人……誰要學他?天兵一至,盡皆化為齏粉!」
眾人愕然,參與審訊的一個官員說道:「那些人只是想奪了黃達的權……不想被大宋管……」
大佬,他們就是想自立為王,沒有想造反啊!
大宋如今刀兵鋒利,交趾人都被打趴下了,就算是儂智高重生,也只能跪著唱征服……所以您說他們造反……不虧心嗎?
唐仁看著這個官員,淡淡的道:「某說他們想謀逆,那他們就是在謀逆!」
他起身道:「大宋如今蒸蒸日上,盛世就在眼前。歸信侯有句話說得好,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眾人都默然。
你是大佬,你說了算。
隨後營地里就進入了外松內緊的狀態,斥候在周圍不斷的探查情況,直至發現了敵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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