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陰大聖 010 神子
無妄之災！
周甲輕嘆一聲，與其他人一起，沿著通道朝地底行去。
隨著地勢的下潛，溫度越來越高，通道盡頭更是能隱隱看到紅光，還有呼嘯聲迴蕩。
地底火脈！
「吆……嘿……」
「彭！」
「咣當……」
有序的呼喝聲、撞擊聲從下面傳來。
轉過一個彎，一處靠近地底火脈的煉器廣場映入眼帘，十幾個巨型熔爐擺放在其間。
熔爐旁。
一個個赤著上半身的彪形大漢或手拿火鉗、或手提重錘，不時夾出冶煉的金屬捶打。
吆喝聲、撞擊聲，也由此而來。
在他們不遠處，地底岩漿好似粘稠的沸水滾過，不時有火障氣泡升起，在半空中爆開。
爆開的氣泡，化作火焰灑落，有的落在廣場平台，有的融於岩漿。
平台距離火脈那麼近，自然方便金屬冶煉。
但同樣。
也意味著這裡的人，無時無刻不在經受高溫的煎熬。
高溫，
讓汗水瞬間蒸發。
場中的大漢無不體型健碩，有著不菲的實力，但入眼處以個個雙唇青紫、眼眶發白。
赫然是命不久矣的面相！
但即使如此，他們依舊不敢停下手上的動作，甚至未曾有絲毫放鬆，全神貫注錘鍊鋼鐵。
好似不耗盡生命，就不會停止一般。
「你們幾個！」
引路的神仆朝著人群一指：
「點到的留在這裡，剩下的跟我來。」
選中的人面色發白，沒有選中的也眼帶惴惴，分開後跟著神仆朝著另一處通道行去。
「老爺子。」
人群中，一個乾瘦年輕人低聲開口：
「您是怎麼來的這裡。」
周甲滿頭白髮、面有皺紋，被年輕人稱呼老爺子也很正常，聞言想了想，方慢聲道：
「應該是得罪了李家。」
「那你慘了。」年輕人嘆道：
「這裡是明源一脈用來煉器的地方，現在被神子索羅占據，來的人十有八九出不去。」
「哦！」周甲眼神微動：
「你看上去好像並不怎麼擔心？」
「人跟人，也是不一樣的。」年輕人挑眉，道：
「像前面留下來的那批人，需要在火脈旁邊錘鍊金鐵，幾乎沒有能夠活過一個月的，屬於消耗品。」
「我們去的地方好些，需要有一定煉器經驗的人，雖然也危險，卻有機會結識神子。」
若能結識神子，自然好處多多。
這也是他來的目的。
「這樣……」周甲點頭：
「你可知神子什麼來歷？」
「你不知道？」年輕人一愣，隨即連連搖頭：
「看來你是真的得罪人了，什麼都沒有準備就被塞了進來，以後想要出去可就難了。」
頓了頓，他方道：
「神子索羅擁有工匠之神的血脈，聽說他想增加修為，就必須打造成各種神兵利器。」
「打造的兵器越強，他的實力也就越強。」
「直至……」
「激活什麼神血？」
周甲若有所思。
神血。
這個東西在費穆世界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存在。
沒有神血，傳奇就是修行的巔峰，無數年來諸多傳奇法師，僅有一位突破到半神之境。
那位，也是通過盜取神血才得以突破。
可惜。
此舉被認為瀆神。
那位的結果也是被神靈誅殺，沒能落到好下場。
神子體內擁有神血，但並不純，需要激活才能成為半神，半神與神子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半神都是神子。
神子，卻極少有能成為半神的。
「王鉞！」
神仆聲音一提，也打斷了周甲的思緒。
「在。」
年輕人身軀一緊，急忙出列。
與在周甲面前的胸有成竹不同，此時的他肌肉繃緊、面色通紅，像個待訓的羞澀士兵。
「嗯。」
神仆上下審視了一下他，緩緩點頭：
「闕山王家的人，年紀輕輕就懂得九鍛之法，還擁有為兵器附魔的技術，不錯不錯。」
王鉞身體挺直，面泛自傲：
「大人過獎！」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急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彎著腰、面帶討好的訕笑遞給神仆：
「小人的一點心意，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嘿……」
神仆接過布袋，在眾目睽睽之下顛了顛，隨手收進懷裡，面上也浮現一抹滿意笑容：
「還算懂事。」
「去精煉室吧，小心點，這段時間神子經常回去那裡，若是頂撞了神子，有你好果子吃。」
「是，是。」王鉞大喜，連連點頭：
「小的一定不犯錯。」
「嗯。」神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他讓開，然後看向場中剩下的人，聲音陡然一冷：
「還有誰懂得提純金鐵之物的技術？」
「事先說明：」
「精煉室的東西都是世間一等一罕見之物，但凡損壞一絲一毫，都要拿你們的命來償，所以沒有把握莫要強出頭，丟了性命事小，壞了神子的大事就連你們背後的家族也不能倖免！」
人群掀起躁動。
很明顯，去了精煉室就有近距離接觸神子的機會，但同樣意味著一出事，就要掉腦袋。
一時間無人應聲。
「我懂。」
周甲上前一步，道：
「老朽倒是會一種純化金鐵的秘法。」
「你？」
神仆挑眉，面泛冷笑：
「你最好沒有撒謊，不然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做生不如死，過來吧。」
「是。」
周甲拱手。
行到王鉞身邊，倒是引得他一臉詫異看來，顯然沒有料到自己一時興起說了幾句話的前輩竟還有這等能耐。
王鉞並不認為周甲撒謊。
這等事。
是瞞不過去的。
精煉室。
周甲面色不變，心中倒是頗為期待。
既然是世間一等一罕見之物，又需要精煉，定然是金鐵之屬，不知有沒有類似庚金之物。
若有，也不枉他來此一遭。
「走吧！」
安排好其他人，神仆朝著兩人招了招手，繼續前行。
「嗡……」
推開一扇大門，濃郁的金鐵之氣撲面而來，也讓周甲精神一震，吞金之術自發運轉。
無需觸碰。
他就能感覺到，附近有幾種金屬，有著堪比煉晶的品階。
可惜。
與庚金比差了點。
屋內。
一人正圍著台設備來迴轉動，口中絮絮叨叨：「怎麼搞的，源力傳輸中斷，又是源力傳輸中斷！」
此人五短身材，相貌好似十七八歲的青年，卻留有一大把鬍鬚，像是費穆世界的矮人。
在他身後，另有四人站立，一個個一聲不吭。
「神子！」
見矮人在此，神仆當即跪倒在地：
「小人叩見神子！」
「起來，起來。」索羅一臉不耐煩的擺手：
「沒事滾出去，不要打擾我。」
「是。」神仆急急應是，又道：
「回神子，這次來了兩個通曉提純金鐵之物的人才。」
「哦！」
索羅雙眼一亮，身形一閃出現在周甲兩人面前，探手抓住兩人，飛快拉到設備面前：
「你們兩個過來看看，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王鉞面泛激動。
想不到剛來這裡，就能撿到傳聞中的神子索羅，此番若是能解決問題，肯定能得對方歡心。
當下垂首看去，面色就是一白。
看不懂！
無數複雜、密集的線條交錯，讓人眼花繚亂，如墜一張大網，無論怎麼掙脫也掙脫不掉。
「你們不用管別的，就看這一截。」索羅的話，讓王岳驚醒，定睛朝對方指的地方看去。
此番，倒是有了些明悟。
「神子是想讓這一截的線條，承載足夠的源力？」
「不錯！」索羅雙手一拍：
「但這裡是傳輸節點，一瞬間爆發的源力太強，每次它都承受不住，導致傳輸中斷。」
這是材質的問題。
不論煉製何種東西，材料都是基礎。
王鉞點頭，伸手觸碰了一下那個線條，表情越發難看。
「雲絲金？」
「不錯，還是已經提煉過的雲絲金，你能不能再提煉一下，強度增加個兩倍應該就差不多了。」
「抱……抱歉。」
王鉞面色發白：
「我接觸過最硬的東西，就是雲絲金，理論上……到了這種程度，已經不能在提純。」
他的話，換來的是一個個鄙夷的目光。
眼前的雲絲金，可是已經提煉過的，也就是說，王鉞引以為傲的技術，在這裡不算什麼。
「我來試試。」
周甲上前一步。
「你有法子？」索羅面上一喜，急忙讓開位置：
「快，試試。」
周甲靠近設備，掃眼密密麻麻的線條，屈指點向其中一截金色的絲線，吞金之術發動。
吞金之術，不止能吞噬金鐵之氣，同樣有著更改物質屬性之能。
加持，
也可以！
「嗡……」
光暈晃動，索羅眼神閃爍，急急出現在設備面前，面上滿是詫異，還有股壓抑不住的驚喜：
「有效果，你是怎麼做到的？」
「一種秘法。」周甲收回手指，道：
「不過需要在下身上的血脈，其他人是學不來的。」
「哦！」
索羅對此並不奇怪，這種需要獨特血脈的法門，在費穆世界很常見，當即手托下巴：
「去，拿如意金過來。」
「如意金？」周甲眼泛詫異：
「為何用它？」
用了如意金，這截金絲不僅不會增加堅硬度，還會變的柔軟，這在他看來得不償失。
「加了如意金，雖然硬度會變弱，但韌性會增加。」
索羅一邊忙碌，一邊解釋道：
「極限爆發的源力，會導致材質受損，一次兩次還不明顯，次數多了肯定會承受不住。」
「加了如意金，則沒有這個問題，要懂得取捨。」
「金！」
「不止意味著堅硬，還要綜合考慮韌性、持久，有句話說的好，太過剛強反而容易受傷。」
「就是這個道理。」
唰！
一抹亮光，划過周甲識海，讓他雙眼一亮，猶如醍醐灌頂。
原來如此！
難怪他一直以來總感覺天罡霸體有些問題，不過始終未曾找到原因，想不到竟是在這裡。
太過剛勐！
過剛則易折。
好在自天罡霸體有成，遇到的都是力氣比自己弱的，不然一旦霸體被破，情況難以預料。
唔……
周甲側首，看向拿來的如意金，嘴角微微翹起。
*
*
*
吳倩身如靈鳥，在林中穿梭，黑鐵後期的修為盡數顯露，幾個閃身就已掠過百丈有餘。
「呱……呱……」
天際。
陡然傳來刺耳的鴉鳴。
「又是這東西！」
她停下身法，咬牙朝上方看去。
一頭黑色的烏鴉，正自在高空盤膝，烏鴉目如豆粒，把下方一應人影盡數收在眼底。
「是神子戈德林的巡天黑鴉。」
一人喘著粗氣，悶聲開口：
「戈德林身邊有三頭神獸，巡天黑鴉、三頭狼、碧火毒蛇，每一頭都有著一種奇特能力。」
「這頭烏鴉的能力，就是追蹤、尋人。」
「現在怎麼辦？」有人音帶焦急：
「它飛的那麼快，就算是白銀強者怕也比不過，我們不論怎麼逃，都逃不過它的眼睛。」
「這次怕是死定了！」
「……」
吳倩美眸閃動，突然道：
「去附近的城鎮！」
「嗯？」
幾人一愣。
附近的城鎮都已經被神域的勢力占據，每一個城鎮都有一處神殿，過去豈非自投羅網。
以他們的實力，城鎮神殿的神仆、神使自然不怕，卻也免不了麻煩，也耽誤逃亡的時間。
「走！」
吳倩卻沒有解釋的打算，身形一折，沖向遠處的城鎮。
…………
「轟！」
金玉為基、瑪瑙點綴的神殿，轟然倒塌。
一些黑袍神仆的屍體倒在地面，鮮血匯聚，緩緩流淌。
一身勁裝的吳倩立於廢墟之上，姣好身段盡顯，長發飛舞，朝著圍過來的百姓大喊：
「神域視爾等為奴為婢，隨意打殺，現今我逆教替天行道，已經幫你們除掉了這裡的神使。」
「他們霸占你們的東西，都在這裡，拿回去吧！」
「全都拿回去！」
說著，從地面抓起一把珠寶玉石，朝人群扔去。
「噠啦啦……」
金玉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卻無人撿拾，更沒人吭聲。
「吳姐姐。」
有人低聲開口：
「沒用的，他們根本不敢反抗神域。」
「是嗎？」
吳倩嘴角含笑，素手輕揮：
「走！」
待到幾人遠離，漸漸沒了蹤跡，圍過來的百姓才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群人突然闖入神殿，大殺特殺，把一干神仆盡數除掉，卻把這大片金銀珠寶留下。
到底怎麼想的？
「管它哪！」
有人低吼一聲，彎腰撿起一串手鍊，揣進懷裡轉身就跑。
反正人不是他殺的，東西那麼多，就算他拿了一件也不可能找得到，此時不拿白不拿。
「呼……」
場中眾人呼吸一促。
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撿拾地上的珍寶，乃至撲向滿是黃金的廢墟。
「呱……呱……」
他們並未察覺，上方天際，一頭黑色的烏鴉正自盤旋，口中更是發出尖叫，像是在怒斥凡人瀆神的行經。
…………
半個時辰後。
神子戈德林出現在神殿廢墟，巡天黑鴉落在他的肩頭，口中呱呱直叫，讓人心煩意亂。
「瀆神！」
廢墟被人翻了不知多少遍，曾經鑲嵌的金石珠寶早已不見，唯有內里的泥柱留了下來。
「這個城鎮，都是瀆神者。」
轉過身。
戈德林面泛陰狠：
「全都殺了！」
「神子！」
一位黑袍神使表情大變，單膝跪地道：
「城鎮人口過十萬，拿去金銀的只是少數……」
「看到有人拿神殿的東西而不制止，也是瀆神。」戈德林垂首，猩紅雙眼死死盯著黑袍神使：
「你，在同情他們？」
「不……不……」神使身軀一顫，急急搖頭。
「那就好。」
戈德林手一揮：
「全都殺了，一個也別放過！」
「是！」
010 神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