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遠處的道路上長滿了雜草,駿馬的蹄子落下,踩碎了暴露出一半的骷髏骨頭,蟲蟻驚慌失措,趕忙逃走。
浩浩蕩蕩的近百騎士正護送著高長恭行駛在這條道路上。
縱是官道,兩旁卻沒有護路林,空蕩且蕭瑟,只是連綿不絕的灌木,此刻似是要枯萎了,發黃稀疏,能看到灌木叢之下那一雙雙亮著光的眼睛,嘴角流著口水。
放眼望去,漫長的道路再無他人。
高長恭騎著駿馬,注視著遠方,沿路所見到的場景,讓他只覺得悲涼。
當他們走上了一處高坡的時候,遠處出現了一行人馬。
有數十人,擋在路中間。
他們並非是賊寇,同樣騎著戰馬,披著甲冑,神色肅然。
有一人騎在一個甲士身上,那甲士彎著身,將那人扛在自己的背上,一動不動。
高長恭讓騎士們停下來,自己縱馬快步向前,很快,他就來到了那伙人的跟前,下了馬,高長恭行禮拜見。
「高長恭拜見高陽王。」
此刻,騎著甲士,或者是趴在甲士身上的高陽王高湜,惡狠狠的盯著高長恭。
「總算是讓我堵住了你小子!」
「因為你小子的緣故,竟使我受了杖刑,這要怎麼算呢?!」
「叔父,您受杖刑是因為與慕容家私下聯絡,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聽到高長恭的話,高湜卻嘶吼道:「什麼他媽的黑龍,什麼他媽的怪物,不就是你搞出來的?!你以為這能騙得過我?」
「你這小子好歹毒的心啊,是想要將我一併殺死嗎?」
「我非要替大哥好好管教一下你!!」
高湜低下頭,看著胯下的甲士,「靠近點!我夠不著他!」
甲士朝著高長恭的方向走了幾步,高湜高高揮起了長鞭,朝著高長恭落下。
「啪!」
高湜驚愕的瞪大了雙眼,在他的眼眸里,映射出了滿臉怒色的高長恭。
高長恭站起身來,單手抓住了那抽向自己的長鞭,眼神冷酷。
高湜驚呆了,這些年裡,仗著有二哥的恩寵,高湜在宗室里橫行霸道,最喜歡的就是讓二哥對其餘宗室施行杖刑,而他自己也喜歡鞭撻這些親人們。
當然,像幾個厲害的哥哥他是不敢去欺負的,只能是欺負下好欺負的幾個,高長恭在他眼裡,便一直就屬於好欺負的那個。
大哥早就不在了,而高長恭的母親出身卑微,是個底層漢人,故而他那幾個兄長也不跟他親善.故而欺負起來毫無壓力。
可現在,這小子竟敢反抗自己??
「高陽王,我奉陛下之令,前往肆州,還望大王勿要阻攔,否則,我便不客氣了。」
「好,好,我倒要看你怎麼不客氣,我是你的叔父」
高陽王的話還不曾說完,高長恭手一拉,高陽王措手不及,竟是直接被摔在地上,那個背著他的甲士趕忙上前扶他,身後的那些人也是紛紛拔刀。
高長恭這邊的騎士們也趕忙抽刀,似乎下一刻就要開殺。
「住手!!」
高陽王爬起來,大聲制止了自己的麾下,他再次看向了高長恭,「伱這小子,我是聽說你要上任了,特意前來送你,你怎麼能打我呢?」
「難道你就不知道禮儀人倫嗎?!」
高長恭眼角一跳,「叔父不是最豁達嗎?總是說不在意漢人禮法,此刻怎麼也說起漢人一般的話了?」
高湜抿了抿嘴,終於,他乾笑了起來,「說的好,不愧是我的侄兒我方才就是與你開個玩笑,本來還擔心你鎮不住地方,如今看來,你也長大了,我很是欣慰啊。」
「都讓開,送高縣公上路!」
甲士們對視了幾眼,緩緩讓出了道路。
高長恭回身騎上了馬,朝著高湜隨意行了禮,「叔父,告辭。」
他領著騎士們從他面前直接走過,看都不看一眼。
高湜就這麼看著高長恭離開,臉上帶著笑容,等到他們離開,高湜臉上的笑容消失,變得格外兇殘。
「這小胡兒莫不是瘋了竟敢如此對我?!」
「來舜!」
一甲士趕忙走到了高湜的身邊,「大王。」
「你現在就去成安那邊聚集了那麼多的亡人,若是出了事,我這位猶子豈不是要受牽連?你去幫幫他」
甲士一愣,「大王是要我真的幫他,還是.」
「蠢物!蠢物!來,來,我先幫幫你,讓你知道怎麼去幫」
看到高湜從一旁拿起了長刀,那甲士急忙行禮,「大王!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田子禮此刻站在南城,正跟一人討價還價。
「三萬錢,不能再低了。」
「不可啊,我這宅院破舊,已經很多年都不曾住人了,四處漏風,光是修繕就要大一筆錢,您隨便給個幾千便是了.」
站在田子禮面前的男人,有三十餘歲,穿著還算不錯,留著長鬍鬚,臉色愁苦。
「不可,這般大的宅院,我若是給你幾千,那不是成搶了嘛?就聽我的,給你三萬!」
「您對我有大恩德,我這些年裡被拖欠的錢財,都是您幫著要回來的,便是送您了又如何呢?」
「豈能如此?另外,幫你要回錢的是游徼公,我是奉令而為,你便是要感恩,也得感謝游徼公才是。」
「草民記下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三萬,不講價。」
田子禮說著,「錢我會派人給你送去,到時候你便再將鑰匙給我,就這麼說定了。」
田子禮說完,轉身便離開了此處。
商賈趕忙行禮,恭送他離開。
一旁的小廝上前,「當真怪事,頭次見到有人這樣講價。」
商賈忍不住喃喃道:「這就是好官啊,倘若天下的官吏都是如此,那該有多好啊」
田子禮快步返回縣衙,向桃子稟告了諸事。
「兄長,我在城南,城西各購置了兩套宅院,一套宅院占地二畝,另外一套.共計耗費」
桃子開口說道:「錢既給了你,你拿去用就是了,不必稟告。」
「那不成,兄長,無論做什麼事,都得依著章程啊。」
「我是想要在城裡收購四套宅院,像褚兼得這樣的人,就可以安排到這些地方住下,往後就作為我們自己的府邸,您也不能一直都在縣衙.另外,我還準備僱傭些匠人,買些木料和磚瓦,送到張村去,在張村外修建一道村牆,抵禦賊寇和猛獸,另外囤積些吃的.」
「我聽聞安陽的磚瓦最是便宜,一塊比成安還便宜了兩錢,我想派人去那裡買些過來。」
劉桃子輕輕點著頭。
「我還派了些人到亡民之中」
田子禮正要講些別的事情,就被忽然到來的小吏所打斷。
「游徼公,縣令召見。」
當劉桃子趕到後院的時候,眾人早已聚集在此處,共有七人,路去病跟長孫正站在一起閒聊,而錄事史,主記室史,門下書佐,縣乾等四位職吏站在一起,還有一位主簿,也就是那位跟著縣令前來的謀士,他單獨站著。
劉桃子剛剛到達,那幾個職吏便趕忙行禮拜見。
「游徼公,多謝您送來的黃精,家父用了此藥,已有好轉.」
錄事史行禮說著,其餘幾人也是問候寒暄。
「知之!快過來!!」
長孫縣尉揮著手,大叫著,職吏們趕忙讓開了路,不敢再圍著桃子,桃子快步走到了他們兩人的面前。
長孫迦葉拉著桃子的手,笑著對路去病說道:「桃子找來的那活佛,佛法著實高深,可惜當初這腿挨箭的時候不曾遇到他,不然,讓他誦經,說不定這腿也能保全了.」
路去病沉吟了起來,他對此還是抱有懷疑的態度。
長孫說著,忽然壓低了聲音,「可要當心這位縣令.那個姓錢的今早找到我,說了些怪話,都是些勾心鬥角的漢小人言語!」
「如今縣公已經離開了,保不准這廝就要向我們發難。」
「這也就是在成安,倘若在晉陽,呵呵我隨意找幾個兵就給他拉到街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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