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夏子清將荊綰兒送走之後,趙子離又詢問了一些陸晼晚的情況,在再三確認之後,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然,陸晼晚卻也注意到了趙子離的不對勁。
在荊綰兒離開之後,趙子離便沉默了許多,眼瞼微垂,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知他在想些什麼,陸晼晚也不打擾他,默默地在他邊上坐著。
許久,聽得外面戰馬聲聲嘶鳴,趙子離這才從榻上起身,朝外邊的人吩咐了傳膳。
「她和你要尋的人有聯繫?」聰明如她,陸晼晚一早便知道趙子離來幽州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尋人。多次詢問於夏子清,那熱卻也不肯向自己透露太多,然這兩人今日的反應,卻能讓她聯想到很多東西。
比如——荊綰兒的姓氏!
起初,陸晼晚並未注意到這點,只是在發覺趙子離與夏子清不正常之後,才開始聯想到一些東西。
昔日璃妃冠寵榮華,陸晼晚自小便聽曹氏說過一些關於那人的事跡,便也對璃妃有了些許了解。若要說曹氏為何會知道許多關於璃妃的事兒,陸晼晚只覺得世界真的很小,誰曾想到自己的娘親竟然和那芳華絕艷的璃妃娘娘是閨中密友!這事兒曹氏也不曾與她多說,若不是有一次閒聊時無意間說漏了嘴,怕是陸晼晚也不知道自己娘前和璃妃之間還有這一層關係。
璃妃本名荊璃,是兩朝元老荊毅沖的掌上明珠,因著一次宮宴被當今皇上一眼看上。而她本身也一眼便相中了身為帝王的趙頊胤。後經歷重重阻攔,最終是入宮為妃,冠寵當時。
可她也知道,荊姓家族寥寥無幾,當時更是除了荊毅沖及其後代,荊姓之人差不多都已經死絕。
這便也是在聽到荊綰兒自報家門時,她心中訝異的緣由所在。
想必,趙子離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吧。
想到這些。陸晼晚忽而覺得心中輕鬆了不少。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夏子清口中所說的對趙子離很「重要之人」是其他人,卻不想是他母家人!
「嗯。」陸晼晚心思玲瓏,趙子離一早便知。眼下見她猜測出這些,也不覺得奇怪,當即點了點頭,也不瞞她。索性,這些事以後她都是會知道的。
「早在之前。夏子清查到在幽州邊境,有和我娘長相極為相似之人,我此番來幽州,也正是為了此事。」
聽聞這話,陸晼晚卻是驚訝萬分:「你是懷疑璃妃娘娘根本沒有殯天!」
她只想到他要找的人和姓荊的人有關,卻不想竟他要找的人竟是荊璃——那個傳聞已經死了的人!
「而且,宮中莫名出現一個和我娘七分相似的映鳶,著實令人懷疑!」想著當日殿前一舞的妖魅舞姬,趙子離神色一肅,周身溢出一股陰寒之氣。
「鳶貴人?」趙子離口中的映鳶。就是她在皇后壽辰之日見到的鳶貴人吧?
那個女人,長相確實妖艷奪目,簡直是國色天香!
聞言,趙子離皺了皺眉。
鳶貴人?何時那女人被抬為貴人了?而且——
「你何時入過宮?」在他印象中,陸晼晚身為庶女,是沒有資格入宮的。
「皇后壽辰,你走沒幾天。」也便是那一次,讓她徹底脫胎換骨,在人前不必刻意隱忍。
眉峰一挑,趙子離對於這種自己無法掌控的感覺頗感不喜。而且。月影每次傳信,竟然都微僵陸晼晚的事囊括進去,即便是說,也只是三言兩語。寥寥幾字。
然,陸晼晚卻是沒打算與趙子離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話鋒一轉,直指重點:「你想通過荊綰兒繼續查下去?」
點了點頭,趙子離未曾開口說話。
營帳外,是士兵節奏劃一的腳步聲。
不多時,簾外有人打著報告。趙子離應了一聲便放人進來了。
來人是來送飯的。將午膳在桌案上布置好,那人便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午間的氣氛靜謐安寧,若是沒有夏子清的突然闖入,陸晼晚想,就這樣和趙子離一起安靜地用著膳食也是不錯的選擇。
然,在見過夏子清之後,她便有些坐不住,若不是趙子離與夏子清顧念著她身上的傷不讓她起身,怕是此時她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
囑咐了帳外守衛的兵士,未經通傳,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入,夏子清便與趙子離、陸晼晚三人,陷入了新的難題中。
——曹氏在去安遠寺的路上被人擄走!
這是夏子清一身風塵僕僕地從外面帶進來的消息。
可這消息便像是平地驚雷般,讓陸晼晚徹底坐不住了。
「晼晚,聽聽子清怎麼說。」傾身握住她有些發涼的手,趙子離心中微疼。
他最終未能守護好她,也未能守護好她的家人!
深吸一口氣,陸晼晚盡力使自己平復了心中的不平,目光清冷地看向夏子清。
被她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夏子清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他還是喜歡看她平靜如水時的樣子,太過急躁似乎不太適合她!
掩唇輕咳一聲,夏子清便不再多停頓,將他將將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轉告給了行軍床上坐著的兩人。
「因晼晚消失不見,尚書府內已經亂作一團了,陸桁派了不少人滿城搜尋,陸夫人……晼晚的娘親也在這之後去了安遠寺,卻在半途被人劫走。」見陸晼晚面上焦急,夏子清趕忙又說道,「不過,據攬月樓的消息,你娘親尚無性命之憂。而且,那人似乎也沒想過要傷害你娘親。」
「你知道是誰?」陸晼晚眉目一凝,不滿夏子清對自己的隱瞞。
聽他話里的意思,分明就知道對娘親下手的人是誰。再者而言,攬月樓的消息網龐大不可估量,定然不會只查到了這些,可夏子清卻不說,亦或者是他不願意對自己說!
皺了皺眉,見著這樣強勢的陸晼晚,夏子清著實有些不大適應。他自然知道背後之人是誰,可有些事,陸晼晚不一定要知道得那樣清楚和徹底。知道了,對她來說,並無有好處!
「你也別怪子清,他只是不想你太過憂心。」趙子離何曾這般輕聲軟語地對一個人說過話,他肯放下姿態這樣對待陸晼晚,便是真的將她放在了心尖上的位置。
饒是夏子清見著,也不免心驚。他從不知道,趙子離竟會這般沒脾氣!或許,在這一點上,他永遠都不如他!
聞聲,陸晼晚抿了抿唇她當然知道夏子清並無惡意,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擔憂。現在,夏子清知而不言,更是讓她心中一陣難受。
眼瞼微垂,陸晼晚輕言:「我累了。」
見狀,夏子清蠕了蠕唇,欲言又止,卻見趙子離沖自己搖了搖頭,低嘆一聲,無奈道:「你先休息吧,晚點我再來看你。」
說罷,也不管對方是否有反應,腳步一轉便往簾帳外走去。
目送著他出了營帳,趙子離坐在陸晼晚身邊,將她一雙沁涼的手撈在自己掌心:「我陪你回去?」
搖了搖頭,陸晼晚當即便拒絕了。
她並非任性,方才那樣也只是因為心中太過擔憂。眼下,趙子離這邊才剛剛有些一些眉目,她怎麼能因為一己之私便教他放棄了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她如何讓他安心陪著自己回到帝都去!
「不用,你留在幽州,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既然夏子清說,那人抓了我娘,並無意加害,又恰好是在我離開之後,想必是衝著我來的。」
一語中的,趙子離有時候便希望他的晼晚,能稍微不那麼聰明!
嘆了口氣,將她攬入懷中,磁性而又低沉的聲音在空氣中縈繞不止:「我讓夏子清與你一起回去,月影留在我身邊也無事,還是讓他跟著你吧。」
「嗯。」在他懷中低聲應下,陸晼晚輕輕闔著雙眸,有些力不從心。
其實,就算是夏子清不說,她也能將可能的範圍縮小到極致。在帝都,除了太子趙子彥和趙王趙子鈺,還有誰會對她這般感興趣的!亦或者,他們感興趣的根本在於——趙子離!
沉默了半晌,陸晼晚忽而睜開雙眼,仰首望著趙子離:「大哥不是與你一道來了幽州麼?」怎麼她在軍營中並未見著他?
「景昳和曹將軍在北城,晼晚可要去見見?」
聞聲,陸晼晚眼神微黯,卻仍是搖了搖頭。重新鑽入趙子離懷中,陸晼晚有些貪婪得吸了一口只屬於他身上的獨特氣息,竟是不舍。
「下次,我帶你上薊北樓。」
「好。」
薊北樓,其實就是幽州台,也稱招賢台、黃金台。
相傳燕國時期燕昭王為強國欲招賢納士,構建高台,置黃金於台上,作為對人才的封賞。
薊北樓之於趙子離,有著其特殊的意義吧!
知曉他心中抱負,陸晼晚除了支持他,便只求「君身輕安」。
「什麼時候走?」相擁片刻,趙子離便忍不住問出口。不知,此次一別,又將是什麼時候再見了。
「明日。」既然知曉了帝都傳來的消息,她定然是不能再這裡多留了。畢竟,被抓走的那人,是生她養她的娘親,她不能這般自私,棄親情與不顧。
「我派人送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