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回來稟報折德良,李家丫鬟真去了驛館。那丫鬟去驛館做什麼,折德良簡直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來!他的臉色唰一下變得鐵青:「折某人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此時折德良手裡的扇子都直哆嗦,隱隱表露了他此刻心裡的憤怒:「這等羞辱就如同妻子被人侮辱,不對,比那更甚,妻子遭遇歹人至少她心裡不情願……如同把奸|夫淫|婦捉姦在床!奪妻之恨,是可忍孰不可忍!」
「息怒,折公子萬萬息怒。」好友忙勸道。
折德良長吁了一口氣,冷著臉左右瞧了瞧,但見這條街上人來人往,周圍都是店鋪,想了想便冷冷道:「如果李家娘子要出來私會,必走這條路。此時人太多了,你去,弄輛馬車過來!」
小廝忍不住問道:「少主人,您用馬車作甚?要是太過分了,倒霉的可是小的們!」
「作甚?少廢話,趕緊去弄輛馬車來,我要先把她從這裡弄走!」折德良道,「我跟著伯父走了不少地方,什麼地方有人敢明目張胆和我爭女子!我做主的事、就這點事,你怕什麼?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折家沒有放不平的!」
旁邊一個年輕士人聽到這裡,忙道:「小可這陣子有點急事,先告辭了,改日定擺席給折公子賠罪。」
折德良眉頭一皺:「早上出來沒聽你有事,突然就有了?虧我把你當兄弟,就這點事,又沒叫你上,怕個甚麼?」
年輕士人忙道:「折公子說把我當兄弟,那我便頂著讓您不痛快的險,勸折兄一句,那李處耘好歹也是折公麾下一員猛將,如今這世道,咱們和武夫打交道還是小心點好。」
折德良搖搖頭道:「嘖嘖!膽兒小想溜,倒說起大道理來,好像溜得很有義氣?那李處耘在伯父跟前算什麼,他是武將,好像我折家的人都是吃素的?伯父吭一聲,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年輕士人道:「折兄言重,是,小可確實膽兒小,以後您罵我打我絕不在人前說一句您的不是!不過折兄膽兒大是理所當然,正如您所言,折公在地方上說一不二,您無論做了什麼都可以解決,因此心裡不慌;但我哪有這般靠山,稍微嚴重的事,家裡就得慌了神,每次遇事都解決不了,或是萬分艱難,如此一來就是想膽大也不能啊。」
「廢話,走走!」折德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另一個好友也忙道:「我與韓兄一道去,今日真是十分抱歉,請折兄多多海涵。」
倆人剛走不久,之前聽了吩咐的小廝就趕著一輛氈篷馬車來了,折德良想了想,自己跑上馬車待著,叫小廝將車趕在路邊靠著。那小廝又不放心道:「少主人,咱們把那娘子弄上了車,去往哪裡,要作甚?」
折德良道:「該你問的就問!人一弄上來,你就趕車,向東邊走,那裡有咱們家一處宅子,就幾個奴婢住著……哼!李處耘到時候還能把我怎地?不就是一個女兒麼,好像和折家關係更近一步,還能虧了他似的!」
折德良五體不勤,很少親自動手做什麼事,倒是那小廝想起來:「咱們倆怎麼把她弄上車?要不……要不弄個口袋過來?先罩住,她看不見,公子便下車幫忙,就是三個人了!何如?」
「那還不快去找!」折德良罵道。
他們折騰了一陣子,便從街邊盯著。不多久就見一個帶著帷帽的小娘從街北默默地走來,獨身一人。折德良也算閱女無數,見她走路的姿勢就看出蹊蹺來,和大街上拋頭露面的百姓家女子的氣質甚是不同。
但他也不確定就是李家小娘,帷帽遮著臉看不清,折德良就見過李氏一次,還沒熟悉到憑藉身影就認出人的地步。那是一次在節度使的夫人壽宴上,部將女眷向由折公的夫人問好,由夫人款待;折德良看她匆匆一眼,別的有關李氏的一切都是聽傳言。
這時折德良就道:「你,一會兒過去把她頭上那『蓋頭』掀了讓我瞧清楚;等她一走過,咱們就把車趕過去追上,認對了人就上!」
一個小廝依言裝作若無其事,從街邊迎著那小娘的方向走過去,錯過之後他便轉過身來,跟在後面。小廝湊准了時機,疾步上前猛地伸手一拍,就把那小娘的帷帽掀翻在地。她伸手到頭頂沒抓住帽子,便又驚訝又惱怒地回頭看是誰,就在這時看到一輛馬車搖搖晃晃慌張地追了上來……那折德良等人事前沒演練過,無法和掀帽子的小廝配合得天衣無縫,時間稍晚沒銜接上,等小娘回神時,他們的車還沒追到跟前。
帽子一掉她就已經被人看清楚了,沒錯就是李家娘子!李氏先瞪了掀自己帽子的人一眼,彎腰撿起帷帽時終於回過味來,察覺到情況不對。她便快步向前走了幾步,發現線帽子的小廝跟著自己不放,後面還有輛可能是沖自己來的。她終於急了,再顧不得儀態撒腿就跑,然後那小廝也跟著開跑,李氏大急喊道:「救命!救命……」一時間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但大多駐足觀看,還沒明白啥情況,不知是小偷還是賊人。
跑上來的小廝也慌張了,一下抓住了李氏的胳膊,將她掀到了旁邊的牆上。李氏急忙掙扎,一邊大喊「有歹人,誰來救我!」
「捂她的嘴啊,蠢貨!」馬上剛追上來,折德良終於忍不住罵出一句。
李氏聽出是折德良的聲音,頓時大喊:「我是李處耘將軍的女兒,被折德良劫持了,誰去李府告知李處耘將軍、日後必有重謝……我是李處耘……嗚嗚嗚……」
這時就見馬車的「車夫」雙手拿著一個麻布袋跌跌撞撞慌張地衝來過來……事兒已經搞得一團糟,那布袋幾乎失去了作用,反而叫李氏見了掙扎得更加激烈。她拼命轉頭看了一眼前方河邊的亭子,亭子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李氏頓時掉下淚來,便死命想掙脫,猛地一咬,沒咬實在、只咬到了嘴邊手掌上的一點皮肉,但頓時就聽得一聲慘叫,嘴上頓時一松。李氏又想掙脫沒成,又哭喊道:「郭都使,郭紹!你在哪裡?」
布袋便從她的頭頂攏下來,李氏把能活動的一隻手伸到頭頂亂抓,又聽得折德良的聲音道:「按住手,蠢貨!」終於麻布袋罩到了頭頂,但她還能叫喊,又哭喊郭紹來救她。
街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小廝又怕又急,忙道:「少主人,要不算了罷!事兒糟了!」
「廢話多!快幫忙弄到車上去!」折德良的聲音道,「已經這樣了,不乾脆做到底,豈不更糟?按住嘴!操|你|娘!你按誰的嘴?」
李氏雖然是個女子,也沒幹過什麼活體力有限得很,但人拼命起來哪怕只是個弱女子也很不好制服。三個人根本沒法抬她,腿兒亂蹬,只好拖著好不容易挪到車門,不料她又抓住了馬車上的木頭死命拽著。一個小廝要去掰開她的手,這時折德良比較乾脆,猛一拳向麻袋揮了過去,李氏悶哼了一聲頓時就軟了。
就在這時,忽聞馬蹄驟起,路人被驚得雞飛狗跳。折德良轉頭一看,暗呼不妙,只見那郭紹和一個女子二騎衝來。
「啪!」郭紹沖前揮起一鞭,一個小廝「啊」地慘叫一聲捂住臉痛得在地上打滾,一絲血從手指間浸出來,那馬鞭猛力甩在臉上是能皮開肉綻的!
「該死的東西!」郭紹暴喝一聲,從馬上躍將下來,直撲那折德良。旁邊的小廝剛想上來擋,忽然「琤」地一聲劍響,幾乎同時下馬的京娘提劍一甩,劍身飛出劍鞘一截,劍柄準確打在那廝的腹部,動作十分流暢。這一下看起來似乎不重,但那廝立刻就捂住腹部撲通倒地。
郭紹已是暴怒,一把就將折德良提了起來,容不得他有半點反抗,拳頭帶著勁風「呼」地一聲,聲音十分清晰有力。那拳頭就像一枚鐵錘一樣,卻忽然在折德良的眼前猛地止住,揮起的勁風直接颳得折德良眉間的眉毛都貼住了,只見他的臉色唰地紙白。
幸好這一拳收住了,否則在怒火中燒中的全力一擊打中折德良的頭部,會不會一記將這身子骨輕飄飄的傢伙打死也難說。但郭紹拳雖收住,同時膝蓋便是一頂,撞得那廝哇哇慘叫。郭紹的手一放,他便立刻抱腹蹲下,但馬上大腿就「砰」地一聲巨響,折德良被一腳踢得平移一段距離才在地上滾了兩圈,狼狽不堪。
「郭紹!在邠州地盤你……啊!啊!饒命……」他半句話還沒說完,突然手上劇痛,被一腳踏住一碾,痛得他眼睛都要鼓出來,沒一會兒袍服下方便滴出幾滴水來。
「砰!」又是一腳,折德良滾到了牆邊才停住,腿早就痛得使不上一點力,趴在那裡起不來。
郭紹沒再追上去,回頭看剛剛被京娘弄開頭上麻袋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