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行周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兵變(二)

    郭信真沒想到,再見到姑兄李重進不是在金祥殿的御宴,而是在自己的巡檢司衙署。

    「姑兄別來無恙!」

    郭信親自到正門外迎接,昨天才回到東京的李重進也是面帶苦笑:「聽說陛下在宮中要設家宴,本來已經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眼下見到意哥兒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意哥兒不會怪我無禮罷?」

    「怎會!姑兄與我是何等親近的人,顧那些俗禮作甚?」郭信笑著將李重進請進衙門,兩人的關係還真算得上是幾年未見的兄弟。

    「哈哈!一別多年,意哥兒倒是灑脫依舊。」李重進抬起手來,想要上手拍拍郭信的肩,又似乎覺得身份不太合適,只好改作往自己的鬍子上抓了一把,令他的動作顯得不大自然。

    「軍中鬧劇卻惹得咱們大費周折,姑兄一路遠行,誤了接風也就罷了,鞍塵未洗就來了差遣,著實是有勞辛苦。」郭信的語氣親熱,與李重進聯袂走進正堂,除了曹彬以外,其餘吏書門皂等則全被郭信屏退在外。

    「辛苦倒不打緊,只是突然被陛下叫到面前好一通申飭,叫我好生協助你們兄弟二人查明兵變實情,可實情究竟如何,我想我還是先在邊上瞧著看罷。」

    「也罷,且等青哥兒與其他諸司官員來了,我再詳細為姑兄說明此中事由。」

    兩人又寒暄片刻,曹彬在一旁偶爾出言奉承,李重進本就是個不大拘禮的人,三言兩語後兩人的關係又親密地好像回到了當初魏州城外的軍營。

    李重進言談間同樣多有感慨:「不過陛下如今當真是天日之表,剛才我在殿上聽旨,屁都不敢放一個,哪敢想那御座上坐的是舅父?」

    郭信跟著附和,這時他看到許豐在門外不時探出身子往裡張望,於是作了託詞,讓曹彬先留下作陪,出去問許豐有什麼事。

    許豐在廊下稟報:「王推官三人到了,正在前邊籤押房裡。」

    郭信遂跟著許豐去見那三名郭威為他選派的屬官。籤押房裡,三個中年文官一同拜見,郭信揮手示意免禮,隨即詢問他們的歷仕籍貫等。

    待郭信將三人的名字和長相對上,便問道:「今日之事想必幾位已有所聞,不知有何賜教於我?」

    大抵是覺得此事並不簡單,三人說的都是些浮言,郭信便不再與他們多費時間,只令三人各司其職,在自己與幾處衙門共同會審之後迅速走完流程結案上報,以期儘快了結這樁荒唐的兵變。

    三人奉命而去,皂吏跟著就來通報侍御史盧億等幾個三法司(即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官員到衙門外了。

    郭信令皂吏將他們先請去正堂等候,隨後對著許豐道:「父皇諭旨中雖未明言,但既然有司官員都來在我巡檢司會審,應當仍是以我為主審罷?」

    「這是自然,殿下的官職、身份在會審者中都是最高,又對禁軍事務最為熟悉,當以殿下為主。」

    「這還好說,」郭信低頭凝思,追問道:「不過開封府與三法司參與同理此事皆有舊例可循,何以讓剛回到京城的姑兄也參與其中?」

    「也許正因李將軍剛剛回京,故而才能受此任用。」

    郭信似有明悟,但還是繼續追問道:「何解?」

    「李將軍剛回京城,在軍中瓜葛極少,又要去殿前軍任職,自然能夠排除相干人物和奉國右廂軍情干擾。何況其也曾在禁軍供職,熟悉軍中諸事,倘若真查出今日之事在軍中有什麼更深的牽連,曹英等人也就無法遮擋隱瞞。」

    郭信相信自己在這件事中的角色,或許也屬於郭威眼中『曹英等人』中的一員,不過倒不是自己已經失去郭威的信任,這樣的安排更多出於君王差遣臣民辦事時,慣常會用的幾處衙門相互牽制以獲取實情的手法罷了。

    「不論如何,等人到齊了先審再說。把那領頭的兩個都將都帶到正堂後等著,再派人去問問皇兄何時能到。」

    許豐得令而去,郭信心裡卻想:一群沒頭腦的軍漢,到底有什麼好審的?

    回到正堂,剛到巡檢司的侍御史盧億、刑部員外郎曹匪躬、大理正段濤三人出來向郭信拜見,郭信接受拜禮,隨後請他們在堂上入座。

    正堂上首是巡檢司郭朴和留給兄弟郭侗的兩個位置,李重進和其餘三人分坐兩邊,另外還有巡檢司主簿王朴和兩名吏員在邊上備候諮詢並作堂前記錄。

    這時郭信的目光注意到正在與大理正段濤側首交談的侍御史盧億。郭信這時才想起剛才見面的屬官王敏在調來巡檢司之前也是侍御史,他和盧億兩人作為台院同僚應該很熟悉。

    稍時郭侗終於姍姍來遲,一眾人紛紛秉禮罷了,郭信便引他在自己身側坐下:「既然人已到齊,咱們不如現在開始?」

    郭侗問:「從何開始?」

    郭信便讓許豐在堂下複述了今日校場兵變的經過及目前了解到的緣由。

    本以為大夥都會覺得荒唐可笑,不成想郭侗聽後便很生氣地道:「竟有此等目無君上、無知狂悖之人!父皇嗣繼社稷,靠的是天命人心,豈是軍漢們三言兩語便可擁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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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信瞧了一眼李重進和盧億幾人的臉色,畢竟涉及天子與擁立的敏感話題,能讓他們表態的選擇不多,李重進閉著眼不說話,代表三法司的盧億三人則跟著附和了幾句。

    「今日之事確實狂悖犯上,不過了解其中情由,也多有群情裹挾之處,倒不似有提前串聯、密謀之狀,故而軍中主將能夠迅速彈壓抓捕,如此容易就令其束手。」

    大理正段濤起身道:「殿下久在軍中,或不相聞朝廷法令及裁決刑獄之事。歷朝司法舉證,皆需物證、書證、勘驗、檢查。兵變一事或無需書證、勘驗,但亦無法憑藉殿下一人之言叫我等輕易判別。」

    「無妨,今日犯事軍職最高者就在堂後,諸位審問便知。」

    「殿下明鑑。」段濤拱手坐回原位。

    兵變中的領頭者——右廂四軍的兩個都將被帶上堂來,隨即盧億三人向他們問話,然而兩人都不作回答。

    「無恥武夫!」郭侗罵了一聲。

    郭信聽著便覺得不大自在,這時曹匪躬建言:「此等人下官在刑部見得多了,只有先施以杖責,才撬得開嘴巴。」

    王朴聽後看了一眼郭信,見郭信點頭,便從外面喊來侍衛將兩人拖出去拷打。

    沉悶的棍棒聲傳來,那兩個武夫卻也叫也不叫一聲,只是蒙聲受了。

    兩個都將被拖回堂前,盧億等人再度詢問,兩人依舊不答。

    郭信瞧著情況頓覺十分古怪,倘若兵變只是軍漢們交談時的一時興起,兩人何必連冤也不說一句?何況他們兵變號召的還是讓郭威再登基一次——不過這回要輪到奉國軍來擁立。

    郭侗道:「我看不必再審了,此等惡徒已知其必死,不如拖入死獄,待父皇勾決後,在軍中梟首以震懾軍中犯上之心。」

    「如此草率想必不能向父皇交代,此外禁軍將士得知我等不經細察就對犯事武將施加極刑,恐怕軍情難安。」

    「意哥兒何須護著此等死徒?」

    盧億三人依舊沒說半句有用的話,不論郭侗還是郭信說完,他們都只是點頭或應和幾句,郭信當即便也看明白了,這三人不想趟這遭渾水,只是來走走程序罷了。

    只有李重進見郭信兄弟二人越說越快,隱隱有話鋒相爭的趨勢,適時插嘴道:「其餘犯事禁軍現在何處?」

    許豐稟報:「皆已收押在侍衛司獄中聽候發落。」

    李重進便道:「難不成每個都是鐵嘴巴?且多傳些人來問話,總能審到什麼。」

    於是郭信傳令曹彬去侍衛司獄提人來,待曹彬再帶了五六個軍漢們到堂前聽審,這回總算沒人不說話,但卻又雜七雜八說得太多了。

    就如郭信預料那般,普通軍漢多數是就湊著熱鬧喊口號、純屬武夫們常有的頭腦發熱。盧億等人沒審出太多有價值的信息,反倒聽了許多上有老母下有妻兒的廢話,只能從零碎的信息中拼湊出和郭信所說相差不多的事情原委。

    待又審過一票人,天色都已近黃昏,盧億便提議明日再來,這時郭侗也提議道:「既然犯事者如此眾多,如皇弟所言,諭旨又有令我等細察其事,不如五處衙門各自把犯事者分了,待明日在各司逐一細細審問後了,我等再來碰頭如何?」

    盧億等人都點頭表示沒有意見,郭信正欲同意,卻見一直在角落秉筆記錄的王朴突然站起身來:「入夜之際,軍漢之中多有自恃勇武之輩,這個時辰押送各司,倘若趁夜走脫一二為害坊間,恐怕多有不妥。下官請諸位上峰明日再議此事。」

    王朴所言很有道理,郭侗也不再堅持。

    於是郭信當即拍板道:「既如此,且叫司獄嚴加看管,待明日我等再來會審不遲。」

    郭信隨後送郭侗、李重進等人離開,在與講不清道理的軍漢們瞎扯中耗費了整個下午,大夥神情都有些疲憊。

    待一眾車馬從衙門前走過,不知何時來到郭信身邊的王朴便開口道:「殿下不宜同意將犯事者交由各司去審。」

    「為何?」

    郭信看向王朴,看上去已過而立之年的王朴,眼中卻迸現著某種在趙匡胤和符昭信兩個年輕武將身上似曾相識的神采。

    王朴低聲道:「若把人交給他們帶走,在各家衙門裡如何審、審什麼都是各家的事,咱們看不見聽不著,如何知曉帶走的案犯會說些什麼?記錄在案的又是真是假?」

    郭信拍拍腦袋,暗想今天自己頭腦著實有些不清,先是沒想到李重進為何會被郭威派來參與會審,現在又差點被郭侗著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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