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總管被侍衛拖了出去,寢宮內一時間靜寂得可怕。
太子緩步來到龍床前,伸手挑起金色龍帳,皇帝睜著眼睛,呼哧呼哧的喘著氣,顯然,剛才太子的那番話他全都聽見了。
「父皇,感覺如何?」太子柔聲道。
皇帝說不出話來,只得死死的盯著他。
太子忽地輕笑出聲,「父皇莫急,待過幾日,兒臣定會將毒害您的六弟處置了,到時兒臣會將他的頭顱親自呈上來給您過目。」
皇帝的眼睛忽地瞪得老大,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似乎想開口說話。
「哈哈哈……」太子的笑聲在寢宮內迴蕩著,森意徹骨,「父皇病了,身邊怎麼能少了人照顧呢,兒臣擔心您一個人寂寞,所以特將母后接來,陪在您身邊,也好有個人說說話。」
他說著往門外看去,皇帝臉上的肌內不住的顫抖著,但他的身體似乎動彈不得,只能斜著眼睛往一旁望去。
只見皇后手裡端著藥碗走進來。
她來到床前,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皇上,臣妾拿了藥來,快些趁熱用了吧。」
皇帝身子一抖,看向藥碗的眼神就像見了鬼似的。
皇后走到龍床邊,緩緩坐下,身上華貴的鳳袍發出細碎的摩擦聲,「皇上這些日子身子不好,這朝里的事便全都交給太子好了,他過去也時常幫您處理政務,斷是不會出什麼差錯的,再說他那裡還有忠心的臣子幫襯著,您就放心的好好在這裡休養吧。」
說著皇后端起藥碗,湊到皇帝嘴邊。
皇帝拼盡全力一掙,藥碗晃了晃,潑濺出幾滴湯藥落在皇后的鳳袍之上。
皇后面色一凝,聲音里不覺帶了一絲狠厲:「皇上,既然您龍體欠安便要好生養著,不易動怒,臣妾奉勸您還是放寬心,好生用藥,不然也只是徒生煩惱而已……」
說著,皇后重新端起藥逼近皇帝。
「母后,王兄,你們莫不是想要弒君?」突然間,一個聲音自門外響起。
皇后嚇的手一抖,藥碗打落在地上,湯藥濺了她一身。
太子厲聲喝道:「什麼人?竟敢擅闖寢宮!」
門外閃進一道人影,一襲紫色蟒袍,風度翩翩,一雙月華般的眸子熠熠生輝。
「六……六弟?」太子又驚又怒,驚得是他明明已經派人將英王囚禁起來了,可是他怎麼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怒的是他欺君罔上,意圖弒君的這一幕被他看了個正著。
「皇兄,你做的事……也太讓人寒心了吧?」英王邁步跨進門來,眸光微暗,看到龍床上喘息不止的皇帝時,似萬分心痛。
太子見他靠近,猛地站起身,向後退開兩步,朝門外喝道:「快來人!」
英王束手站在那裡,平靜的望著太子,唇角隱隱帶著笑意。
太子等了半天也不見門外有侍衛應聲,不由得慌亂起來,皇后也似覺得不妙,站起身卻又不知該如何躲避,只得僵立在原處。
「來人。」英王淡淡開口道。
「屬下在!」一隊身披軟甲的禁衛軍自門外涌了進來,眨眼間便包圍了太子與皇后。
皇后抬眼望去,但見英王身姿英挺,神色從容,溫和的眸子與麗妃娘娘的眼睛別無二致。
「沒想到……你心機竟比那個賤人還要深!」
英王哪能聽不出皇后口中所罵之人指的是誰,也不惱,對身後進來的禁衛軍統領道,「皇后擅離冷宮,本該按律治罪,但皇上現在龍體欠安,先將她送回冷宮,嚴加看管!」
「是。」禁衛軍統領來到皇后面前,面無表情拱手道:「皇后娘娘,得罪了。」
說罷也不管皇后如何掙扎,兩名禁衛軍直接架起她,連拉帶拽的拖了出去。
太子只覺腦袋裡「嗡」地一聲,他自認已經做到萬無一失,他提前安排了人下毒,指認英王,清理朝中異已,掌控了宮裡的禁衛軍,他一步步走來,最後這一步便是逼宮……
莫非,他當真就要敗在這最後這一步上?
不對!宮中禁衛軍已盡數被他掌控,英王也被他的人所囚禁,如何能得到消息逃出來?
看著太子臉色一會白一會青,英王淡淡一笑:「南王世子今日進宮來了,莫非皇兄沒有見到?」
太子渾身的血都涼了。
風暮寒居然進宮來了,他為何沒有提前得到任何消息?
他正心中遲疑,忽地覺得脖頸側邊一涼,銳利的劍刃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太子的腿一下子便軟了,「六……六弟……你,你當真要殺我?」
英王平靜的看了太子一眼,「父皇待你不薄,皇兄出生後不久便被立為太子,我們這些當弟弟的何曾有過你這般的榮耀,可是沒想到你竟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來,夥同皇后謀害皇上!」
劍刃就像一塊冰,緊緊貼伏在太子的脖子側面,「六弟,你冤枉我了,其實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全都是……母后,對!是母后,都是她逼著我做的……」
太子就像抓到一棵救命的稻草。
英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誰是誰非,到時自有定論,先將太子殿下帶下去吧,好生照顧著。」
幾名禁衛軍湧上前來,一左一右抓住了太子的肩膀。
太子一陣心驚,轉頭向龍床上的皇帝望去,哀哀的叫了聲:「父皇,兒臣真的冤枉啊!」
皇帝重重合了眼睛,呼吸似格外沉重,對於這個兒子,他已經徹底的失望了。
太子被拖出寢宮,還沒等走出多遠,只見迎面走來一人,一襲月牙白錦袍,暗雲麒麟紋,袖口飛金針,走銀線,萬字不到頭,衣襟下擺隱約可見素竹清墨圖案。
禁衛軍通通停下腳步,連帶著太子也跟著停了下來。
那人走過時,禁衛軍紛紛垂下頭去,態度恭敬,「見過南王世子。」
「見過威武將軍!」
太子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風暮寒,剛才在寢宮英王提及時,他還不太相信,現在與他走了個面對面,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風暮寒竟然還敢進宮來?
私自調兵十萬,六道聖旨召不回,擅自兵發北番,這幾件事無論挑出哪一個來都是死罪,現在他竟能如此從容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風暮寒從他們身邊經過,鳳眸冷淡的自他身上一掠而過,似並不在意。
太子只覺胸中霎時湧起滔天怒意。
他終於明白了為何自己苦苦才控制到手中的禁衛軍如此輕易的便倒向了英王。
他的命運,從南王世子今日入城的那一刻,便已經被定下了。
「風暮寒……」他咬牙切齒的怒吼,「你竟敢跟英王竄通一氣,謀害本太子!」
風暮寒原本已經走過太子身邊,聽到聲音他轉過身來,單手負於身後,態若翩翩公子,狂放不羈。
「竄通一氣?」他幽幽道,似乎此事不值一提,「只不過是我們各取所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