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山頭沐浴著初晨的陽光,楚昊宇從沒有如此清晰的感覺。那一縷縷陽光從皮膚滲進身體,每個呼吸間如長龍吸水般將陽光融入身體,甚至,楚昊宇能夠感覺到陽光的炙熱、威嚴,以及一絲調皮。只是此刻,楚昊宇心中沒有一絲欣喜,腦中儘是楚昊旭蒼白的臉龐。
「父皇既然猜到我必反,想來已經原諒我了,可是,那為我而死的千萬英靈,我楚昊旭如何去面對他們……自己做了錯事,卻讓無數人代為受過,你楚昊旭還何以為英雄。天下兵馬大元帥,哈哈……我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
想到四哥那番話,楚昊宇在心中問道:「四哥為何要反,四哥為何要反呢?」
楚昊宇雖然調皮、好動,然而自幼練氣,每次靜坐時候心中不會有絲毫波瀾,只是昨晚的事情委實太過深刻,已深深刻在心頭,便是打坐中也無法靜下心來。
「四哥貴為皇子,又統領天下兵馬,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有時候,就是大哥也要聽四哥的。四哥已榮耀至此,為何還要反呢?」猛然想起些什麼,楚昊宇心思急轉,暗道:「不對,四哥說過父皇已經猜到他要反。父皇大才,確有可能猜到這些,以至於布下楚凌這顆暗棋,可是父皇為什麼不阻止他呢?以父皇之才,豈能沒有辦法?」
想到這裡,楚昊宇心中更為疑惑。「父皇既然猜得到,沒有理由不告訴大哥,那大哥為何還要讓四哥統領天下兵馬呢?難道,難道……」
楚昊宇雖然調皮,可畢竟是在深宮中長大,耳濡目染之下,又豈能不懂些權謀之術。
「難道這真是父皇和大哥故意為之,可父皇和大哥又是為了什麼?」此刻,楚昊宇俊朗的面龐上一陣紅一陣白,體內真氣更是不受控制亂竄起來,然而楚昊宇仿若未聞,腦海中又浮現出楚昊旭自斷筋脈、鮮血四濺的情景。
心中雜念一起,楚昊宇再也控制不住體內的勁氣。四竄的真氣,肆意在楚昊宇體內遊走,無盡的陽光相似找到了嬉戲之處,瘋狂的湧入楚昊宇體內。
「為什麼,為什麼?難道真是父皇和大哥要逼死四哥嗎?」楚昊宇雖不願相信,可是臉若死灰,身體竟也顫抖起來。
楚達終是察覺出了不妥,一個箭步竄到楚昊宇身邊。看楚昊宇死灰般的面孔上升起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楚達心中巨震,驚呼道:「走火入魔?」
雖然吃驚,楚達卻不慌亂。心念一動,苦修七十年的枯木心法運轉,枯瘦的手掌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青氣,只是此刻,楚達心中卻有過一絲猶豫。
「我若將少爺驚醒,固然不會走火入魔,可少爺心情激盪之下,身心免不了遭受重創,也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恢復。罷了,聽天由命吧!」再不猶豫,楚達手掌印向楚昊宇後背。
剛接觸到楚昊宇的後背,楚達再次吃了一驚,暗道:「少爺體內的天陽真氣怎麼如此渾厚?」
稍微思索片刻,楚達便想到了緣由,道:「是了,剛才小少爺心情激盪,內外失調,真陽之氣湧入體內過多。若是平時,不僅無礙反而大善,只是此時,一個不好……唉,少爺天資雖高,奈何少歷世事,何況昨晚之事,便是老夫也難以忘懷。」想到這裡,楚達再不遲疑,苦修一甲子的枯木真氣源源不絕的輸入楚昊宇體內。
此刻,楚昊宇絲毫不曾察覺道湧入體內的真氣,腦中只有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緊閉的雙目中,楚昊宇又看到楚昊旭一口鮮血吐出時候的情景,將整個腦海都染成血色。
楚達一甲子苦修非同小可,枯木青氣一邊修復著楚昊宇的經脈,一邊引導著楚昊宇體內的天陽真氣並不算吃力,不過心底卻是暗自著急。「少爺雖然調皮,為人卻重情,也不知何時能看破心中執念醒過來。」
想到這裡,楚達也是一陣黯然:「主人待我如手足,可是,先是四少爺自廢武功,要是小少爺再出了問題,九泉之下,我還有何顏面去面見主人。不好!」
就是這片刻的失神,楚達的枯木真氣竟也不受控制隨真陽之氣在楚昊宇體內亂竄。急忙收回心神,楚達再不敢分身專心的控制著真氣。「罷了,多想無益,只能期望少爺早點醒來。」
此刻,楚昊宇的身體已成為了戰場。一邊是真陽氣息瘋狂的湧入體內肆意破壞,一邊是楚達的枯木真氣,既要修復楚昊宇的經脈,也要壓制並引導真陽氣息,然而楚昊宇對於這一切竟是絲毫未聞。
依偎在父皇懷中撒嬌,父皇親自教自己修文習武,甚至是捉弄父皇時候的情景,一一在楚昊宇心中浮現出來。
「父皇,你這盤龍殿,為什麼不叫神龍殿呢?神龍可比盤龍威風多了,就是天龍也比盤龍威風。」
「父皇,你這龍椅我能不能坐坐……我不要你抱著,我就要坐上去看看怎麼樣……太硬了,一點也不好玩。咦,母后,你怎麼來了。」說話間,楚昊宇卻是笑著跳上龍案,抓起一支筆就往奏摺上抹去,不過小手卻是被楚天楓抓住。
「你個小猴子,這么小就想為父分憂了,不錯不錯,來,為父教你寫字。」抓著楚昊宇的小手,順勢在桌案上寫下一個楚字,楚天楓笑道:「小七,這是楚字,你楚昊宇的楚。」
「那不就是父皇的楚嗎?」楚昊宇剛笑出聲,可隨即又陷入苦思,問道:「父皇,你怎麼跟我是一個楚啊?」
說完後,楚昊宇的小手硬是掙脫楚天楓的大手,在桌上塗鴉起來,可終沒能將楚字寫出來,反而成了個黑疙瘩。
楚天楓已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雙眼一挑,問道:「是啊,小七,你說我們怎麼是同一個楚呢?」
聽到楚天楓的話,楚昊宇眉頭緊皺,小臉上更是寫滿了苦思,不過小手卻沒有停下來。桌上的墨塊越來越大,突然,楚昊宇跳了起來,大叫道:「我知道了,因為父皇是天楚國的皇帝,我是天楚國的皇子,所以我們都姓楚,大哥、二哥,達叔、錚叔也都姓楚。」
頓時,楚天楓忍不住大笑起來。開懷的笑聲中,楚天楓再次抓住楚昊宇的小手,笑道:「是啊,父皇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楚天楓,楚昊宇,天楚國,都是這個楚,來,父皇教你怎麼寫。」
這不過眨眼工夫,楚昊宇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眼中反而有著不解,抬頭盯著父皇的雙眼問道:「可是,父皇,母后為什麼不姓楚呢?」
湧入楚昊宇體內的真陽氣息雖然濃厚,不過楚昊宇修為有限,而且楚達對天陽真氣極其熟悉,這會兒已能引導真陽之氣在楚昊宇經脈中遠轉,尤其是楚達滿含生機的枯木真氣,更是令楚昊宇的經脈充滿生機。
見狀如此,楚達總算鬆了口氣,然而就在此刻,剛為楚達捋順的真陽之氣竟然沿著經脈衝向任督二脈。此二脈若通,便可跨入先天境界,不知多少練武之人都是止步在此,可楚昊宇竟在如此狀態下衝擊任督二脈,楚達也只能心底叫遭,一旦失敗……楚達根本不敢想下去,摒棄所有雜念,將全部修為都灌入楚昊宇的身體。
惶惶之中,楚昊宇又想到了跟大哥楚昊然在一起的時光,楚昊宇甚至看到在出京時候,大哥拉著自己的手滿臉淒淒的說道:「小七,大哥身為長子,卻不能為父皇守靈,是為不孝。可若是不理我楚家江山,即是不忠更是不孝。小七此去,每日定要替大哥上一炷香。」
「山中多蛇蟲,小七你又好玩,在山裡一定要小心些,千萬不要傷了自己……山中畢竟不如京中方便,小七有什麼需要,儘管寫信給大哥,大哥一定滿足你……三年後,小七就十六,長大了,到時候,大哥就該為你開府,再給你討一房媳婦……」
想到這裡,楚昊宇甚至能夠看到自己剛挑起眉頭,大哥卻是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一句長兄如父就把自己的話堵在肚子裡,而大哥眼中則有過一絲笑意,似對於自己能夠吃憋很是高興。可就是所言長兄若父的大哥,為什麼要如此對待他的四弟?
突然,楚昊宇感到一陣大力衝來,夾雜著一種莫與之匹敵的氣勢。頓時,一口忍不住的鮮血吐出,人已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