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往北走,在下向南瞧。」
「今生就此別過,不再打攪。」
「望仙子日後。」
「善其身,遇貴人。」
「與君歡喜城,暖色度餘生。」
「不願餓死茅屋中,更不願再見你一曲驚鴻。」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若能重來一次,若我心如止水,再無情殤。」
夜雲嵐醒來,入眼的便是頭頂上方那一片破敗的茅草棚子。
她才想動一動,便是一陣頭暈眼花。
這具身子好像多日不曾進食。
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的。
夜雲嵐抬手,想揉一揉疼得一跳一跳的額角。
卻在手才抬起時,瞳孔一縮。
這手,有些不對頭!
眼前這隻髒兮兮的小手,雖然一見就知年紀很小。
可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女娃娃的手。
夜雲嵐驚疑不定的想要起身找面銅鏡,好好看看自己的樣子。
可她才想起身,忽然腦子一暈,又不由自主的栽了回去。
夜雲嵐穩了穩心神,抑制住想要拉開褲子確認一眼的衝動,轉而尋找起了原主的識海。
尋得了原主的識海,並在識海中尋到了原主的記憶。
夜雲嵐屏息凝神,查看起那些記憶。
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個名叫小石頭的男娃。
果然,這次附身的不是女娃娃。
夜雲嵐如被雷劈。
她見到的那道殘魂,模樣又瘦又小,根本分不清男女。
殘魂的聲音更是細弱蚊蠅。
她壓根沒能區分出其性別。
故而按照以往的慣例,她還以為是個小女娃。
當時還挺可憐他餓死的經歷。
小石頭生前的記憶很少,只有幾點算是比較重要的信息。
大概總結,就是他生長在大明村。
村子在大明山山腳,因此得名。
山上,是崇明派的勢力範圍,禁止村民隨意進山。
不過,崇明派卻也給村民們劃出了打柴狩獵的範圍。
除此之外,就是小石頭病倒餓死之前的最後念想。
夜雲嵐看著那些記憶。
幾乎等於將小石頭死前的所有感受,都身臨其境的重新體會了一遍。
也許是小石頭還小,餓死的時候,年僅八歲。
他最後的想法有些天馬行空,夜雲嵐卻是對其十分憐惜。
「好餓啊,要是能吃個香噴噴的饃就好了。」
「嘴巴好干,好想吃山上的刺葫蘆啊,又酸又甜。」
「阿財呢?好想帶著阿財去外面看看。」
最後的最後,小石頭恍惚中流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他的腦中,想到的是爺奶的音容笑貌,懷念著一家三口相依為命,窮困卻溫暖的時光。
夜雲嵐
果然是個單純的山村小娃娃,心愿並不複雜。
只是,她又皺眉疑惑著,這跟小石頭的求請還有部分出入。
可此時,小石頭的殘魂就縮在角落裡。
她去問他,他卻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
夜雲嵐頓時頭疼了。
求請有偏差,這比沒有記憶的坑,也不遑多讓了。
感覺著喉嚨像是有火在燒,腦子也暈沉沉的。
渾渾噩噩中,夜雲嵐感覺到一隻粗糙卻溫暖的大手,搭在了她的額頭上。
轉而幫她掖了掖被角,又在她的臉上反覆撫摸。
夜雲嵐眼皮動了動,醒了過來。
入目的,是一張老邁卻帶著慈祥的面容。
這張臉,她才在記憶深處見過「奶奶。」
她有氣無力的呢喃。
黑瘦的老太太見大孫子醒了,手腳麻利的轉身端過破舊的瓷碗。
裡面盛著半碗綠油油的草藥汁水,濃稠得像漿糊。
夜雲嵐皺眉,這綠到她發慌的玩意兒她不認得。
且那股子味道嗆鼻得很,讓她十分抗拒,半點兒也不想碰。
老太太耐心地哄勸著「石頭聽話,好生將藥吃了,吃了就不難受了。」
夜雲嵐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假。
但她剛剛看到的記憶片段,卻在此時漸漸清晰了起來。
生病,吃藥。
爺爺出事,奶奶跟著出事。
然後就輪到了原主。
這些事情距離小石頭的死期很近,就是三五天內的事情。
尤其爺奶出事,小石頭印象深刻。
夜雲嵐還記得,小石頭也是嫌棄藥苦不肯吃,病情加重。
爺爺無法才想去山裡狩獵,打算用肉哄勸大孫子吃藥。
想到這,夜雲嵐心中一酸。
小石頭的情緒突然翻湧而起。
夜雲嵐強自鎮壓下小石頭的情緒,想到對小石頭那麼好的爺爺奶奶馬上就要出事了,她便咬了咬牙。
老太太還待勸上兩句,夜雲嵐已經乖巧的就著老太太的手,喝起了碗裡的藥。
那味道簡直一言難盡,夜雲嵐險些將藥吐了出來。
然她還是忍著咽了下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不能辜負。
小石頭沒有父母的記憶,想來不在家中,或者早年就沒了。
因為記憶不全,只有小石頭死前的一點兒片段,夜雲嵐並不能確定。
但在小石頭死前,家中只余他和爺奶相依為命。
小石頭被爺奶嬌慣著。
即使是窮苦人家,那也是什麼好的都緊著他來。
孩子也確實還小,不太懂事。
夜雲嵐不禁想到了自己,她也才剛剛開始懂事而已。
帶著對親人的愧疚,夜雲嵐將一碗濃稠的藥喝了個乾淨。
石頭的爺奶不能出事。
他們出事了,她幾天後就會步了石頭的後塵。
夜雲嵐在查看小石頭的記憶時,就已經感覺到了天道的壓制。
她再想調動神識做其他的,包括溝通簪子空間,卻是根本不能。
也就是說,這方小世界,她暫時靠不了外來物,只能靠智商一步一個腳印的應付了。
夜雲嵐心中發苦,面上就不由自主帶上了幾分。
好在剛剛喝了苦藥。
她現在的小臉蛋,皺巴得五官都擠到了一塊兒。
這點兒異樣的神情,在老太太看來,就是孩子苦得不行,想喝水了。
家中窮得叮噹響,誰家也沒見過糖塊這種奢侈品。
故而,老太太想到的也只有甘甜的泉水。
那個解苦定然不錯。
才喝了碗稀泥一樣的苦藥下肚,又見石頭的奶奶端了一瓢清水過來。
夜雲嵐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就著老太太的手,「咕咚咕咚」就又喝了大半瓢清水。
一開始,嘴裡苦味太濃,夜雲嵐還不曾反應過來。
等到幾口水下肚。
那股苦澀被沖淡了。
她才驚訝的發現,這水干冽清甜,好喝得很。
反正這會兒肚子餓著,夜雲嵐乾脆喝了個水飽。
老太太慈愛的看著自家大孫子,心疼得摸了摸他的頭。
孩子忽然就懂事了,讓老太太既欣慰又心疼。
這會兒心裡還在想著「等老頭子下地回來,讓他明兒個去山上摘點兒刺葫蘆回來。」
「那東西酸酸甜甜的,給孫子送藥不錯。」
夜雲嵐喝了藥,又喝了一瓢山泉水,小肚子漲的滾圓。
不一會兒,她就又疲乏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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