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跑去掃雪街那家名氣不大,味道很好的早餐鋪子,花了一個銅板,吃了兩根油條和一碗豆漿後,這才心滿意足地前往長洲藥館。
吃飽好做事嘛。
路過百花道柳絮街口的胭脂鋪,白孤不禁停下腳步,看著那塊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濃厚脂粉氣的牌匾。
猗羞閣。
白孤站在原地想了很久,猶豫不決。
現在在白小小病房照顧的侍女有十位,其中白孤認識的,還能叫得上名字只有小岍、榆錢兩人,其他的要麼沒機會見到,要麼就是太匆忙,見到了也沒機會打招呼。
不過能確定的一點,她們都是歲逢桃杏的年輕女子。
負責甲等病房的侍女們每天輪班,十人分成兩個小組,一組負責一天,隔天輪換一次。
每組有五人,一位組長,四位組員。組長需要負責一整天的考勤記錄、病人情況統計、訪客的記錄以及突發事情的應對,可以說一整天都沒休息的時間。而四位組員則是每個人負責三個時辰的病房巡查、病人監護、用藥施針以及輔助組長應對突發事件,相對於組長就輕鬆許多了。
負責照顧白小小的甲十九病房的兩位組長,就是小岍和榆錢了。
白孤幾乎每天都要跟她們二人打交道,對雙方來說,算是一種不得已的應酬?
畢竟好像每次見面感覺都挺奇怪的。
白孤跟她們相處的時候心裡很尷尬,而她們都對自己也恭恭敬敬、規規矩矩的,一點都不輕鬆,很有距離感。
白孤對這種相處方式很反感,很不舒服。
所以他想著要不要買點小禮物送給她們,拉近一下她們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平時聊天嘮嗑的時候不至於那麼尷尬,兩句話都聊不下去。
再不濟,也可以讓她們照顧白小小的時候更加上心些,自己也能更放心。
額,這好像是一種賄賂吧?
不對,讓人多照顧自己妹妹的事情,怎麼能叫賄賂呢?這叫小費!
嗯,對,沒錯,就是這樣。
只不過,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多了去,該送啥東西好呢?
恰巧立冬那天吳老要去會客,自己跑出來的時候,在走廊上聽見了兩個侍女的談話。
聽她們說,在藥館當值,不能塗脂抹粉的,是怕污染了藥材,或者是刺激到病人,只能素顏。最多只能薄薄的一層粉飾,還得是特定的脂粉。而這種脂粉價錢又十分高昂,像她們這種小侍女三個月的工錢都不知道買不買得起一小盒。
儘管長洲藥館裡的侍女本身的底子就很好,素顏也很好看,但女孩子的天性就是愛美,不能裝扮,將自己的美貌徹底展現出來,這一點實在是一種煎熬。
女為悅己者容。
她們並非是為了取悅別人,單純就是為了好看,自己看著舒心愉悅,或者是讓能與自己有共同語言的人一起看。
至於所謂的取悅他人,不好意思,不存在。
老娘獨自美麗好吧,其他人愛看就看,不愛看拉倒,老娘又不是給你們看的!
白孤將這話聽進耳朵里了。
哦,脂粉啊,可以考慮買點,正好對她們的剛需胃口。
只不過,我一個男的,去胭脂鋪買這玩意兒,好像有點奇怪啊。
他看進去的男的,旁邊都跟著一個女子,應該是陪著家人過來的,說得過去。
所以白孤站在猗羞閣前猶豫不決,生怕鬧出什麼笑話。
要不,我也去找個女的一起進去?
可是能找誰呢?
小求?
不行,她肯定是不行的,都不挪窩的傢伙,指望不上。
那就沒人了啊!
白孤一陣無語,他認識的基本都是男的啊
算了,一個人就一個人吧,奇怪就奇怪吧,反正我又不是抱著什麼不正經的目的進去的!
這裡也不是什麼不正經的地兒,進去又不會掉塊肉。
白孤思忖一陣,終於橫下心,咬了咬牙,邁開腳步向猗羞閣走去。
剛一進門,白孤就被撲面而來的脂粉香氣熏得有些難受,接連咳嗽了好幾聲。
白孤第一次來胭脂鋪,一時間不太適應。
等他緩過勁兒,便看見有一位體態豐腴的女子扭動著腰肢向他走來。
女子臉含桃花,眼藏秋水,顏如渥丹般紅潤,膚若凝脂般細膩。一雙桃花眼水潤得似乎能說話,櫻桃小嘴輕呵著香蘭之氣,嘴邊的一顆美人痣更是迷人。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隨意地盤起,只用兩支竹笄固定。
狀似蘭花地手裡捏著一把繡花團扇,十指如手中扇柄般纖長。一身杏粉色的修身連身長裙狠狠勾勒出凸凹有致的曲線,衣服上幾簇栩栩如生的繡球花添了一種說不出的韻致。
女子雪白的脖頸順延而下,便有兩團鼓鼓囊囊撐起了一大片好風光,如磁鐵路過鐵屑一般,瞬間吸引了周圍無數人的目光。然後走勢猛地一收,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是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魂兒。一雙筆直修長的大白腿更不用說,光是站在那裡背對著眾人,便是一道極美的風景。
一顰一笑間就連胭脂鋪里的女顧客都為之吸引。
可惜一道披肩遮去了不知道多少風光。
白孤想起了以前老乞丐跟他說過的對女子的看法。
「世間女子萬千,或溫婉,或剛烈,或嬌艷,或風情,這些個性格在許多男子眼中只是可有可無的加分項。世間男子性情愛好基本合拍,對於女子無非就是看中幾點。都說女子有六寶,饅頭山,神仙洞,浮雲點霞看不夠;白玉箸,柳葉谷,明月對影把魂勾。女子常以姣好臉蛋示人,以展現自身的外在美,得取他人的欣賞。而男子只會觀看女子的容貌美醜,以判定女子的高低。至於其他的,就連說,世間大半男子都湊不出半句話。如果女子覆面,不以真實面目示人,那就只能憑身姿觀人了。女子之間的相互嬉笑逗弄,男子觀看女子的身姿,不外乎就身上多出、少去的那幾團肉,或者是那雙大長腿。至於那些連身姿都要遮掩的,就只能憑藉那女子一身的氣質或是背影去判定觀賞了。我告訴你,世間無論男女,都有三六九等之分。而上等的女子,只憑自身的氣質或是背影,讓人遠遠地看上一眼,就能記上不知多少年歲,久久不能忘卻。老頭子我也不例外,哈哈。哎呀,你小子還小,還不懂,我不怪你。等你長大之後就懂事了,就知道我今天說的話是多么正確了」
白孤只是覺得,這世上的男女,只要不是那種長得太過隨意的,其實都大差不差。
無非就是好看一點,平凡一些。在白孤眼裡,都差不多。
白孤看著女子,視線不禁緩緩下移。
書上說,女子渾圓處,橫看成嶺側成峰。
以前只是聽書上與老乞丐這般說,不曾真正見過,哪怕是伶仃巷裡的那些婦人,也不過如此。
所以白孤總覺得沒那麼誇張。
但今日一見,果然非凡。
只不過,一直挺著如此規模,不累嗎?
白孤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書上說了,非禮勿視。
總盯著人家女子看,像個流氓,這樣不好。
女子邁著小巧的步伐,「搖搖晃晃」地來到白孤面前,微微俯下身子,看著白孤,聲音酥麻,「小客官,來這裡想買些什麼呢?」
白孤這才發現女子極高,比自己至少高出三個頭,恐怕只比鵬哥略矮一些。
白孤少見地臉紅,錯開了女子的視線,不敢與之對視,「我,我來買點胭脂。」
「哦?」女子饒有興趣地看著白孤,又將身子壓低了些,「是想給誰買呢?家裡人呢?還是小情人?」
女子的身體靠得極近,白孤都感受到女子溫熱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臉上了。
不知道因為是女子曖昧不清的動作,還是極富挑逗的言語,白孤的臉更紅了。
白孤連忙後退了兩步,低著頭,有些結巴道:「是,是買來送人的,要,要那種,那種可以在藥館裡上妝的。」
女子掩嘴而笑,發出一陣如銀鈴般的清脆笑聲。
還是個雛兒。
她看著白孤紅透了的耳根,不再逗他,「好啊,請跟奴家來。」
白孤低著頭,跟在女子身後。
一陣陣若有若無的香氣從前面傳來,絲絲縷縷地鑽進白孤鼻子裡。
真好聞啊。
白孤一時沉醉在這香氣中,竟沒發現面前的女子已經停了下來,一頭直接撞了上去。
白孤只覺得額頭撞到了一處溫軟的地方,極富彈性。剛一撞上,就把白孤反彈出去。
面前的女子緩緩轉過身來,臉上閃過一絲紅暈,故作嬌嗔道:「哎呦小客官,小心點呀,撞壞奴家的臀不打緊,要是摔傷了小客官的身體,奴家可要心疼了。」
白孤羞極了,整張臉紅得快滴出血來。
他沒想到女子會突然停下來,更沒想到會撞到人家的屁股。
白孤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沒長眼睛,走路不看路,實在是不好意思。」
女子用扇子遮住半張臉,嬌笑道:「小客官如此,奴家怎得好意思呢?」
白孤此時既尷尬又羞愧,根本不敢抬起頭。
女子又笑了一聲,從高高的櫃檯里取出十幾盒胭脂,放在櫃檯上,「小客官,看看吧,這裡有許多種款式,看看需要哪種?」
說著,女子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將近乎誇張的曲線展現了一遍。然後女子單手撐在櫃檯上,托著下巴,斜靠著櫃檯。
女子還微微墊了墊腳,將身上某處擱在櫃檯上,那處衣物頓時繃緊,撐出一個極限的弧度,仿佛下一刻裡面的物件就要跳脫出來。
白孤只是略微掃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又一次低下了頭。
用書上的話說,這是禍水。
用老乞丐的話說,這是烤牛骨髓。
膏腴肥美,香軟可口。
是吸髓入味的極品。
「怎麼樣啊,小客官,可是看好了?用不用奴家幫著看看?」看著面前這個小男孩,女子難得起了玩心,再次出言挑逗。
白孤滿臉窘迫,連忙說:「不用了,不用了。可以在藥館裡用的脂粉,最好的那種一盒多少錢?」
女子單手捏著團扇,朝白孤輕輕一扇,「小客官真豪氣啊。那種脂粉呢,叫幽山瓊影,算是猗羞閣上等的脂粉之一了。一盒,五錢銀子。」
一陣香氣鑽進白孤鼻孔里,白孤一個激靈,不禁打了個冷顫,反倒是清醒了些,「那好,麻煩您幫我打包十盒這樣的胭脂。再幫忙給我安排兩盒好點的胭脂,要那種不太傷皮膚的。」
白孤雖然不太了解這些個女孩子家家的東西,但也稍微知道這些多多少少都會損傷皮膚。
畢竟是藥都會有三分毒嘛。
「看不出來小客官還挺會心疼人嘛,真好,誰將來要是嫁給小客官,真是福氣呢!」女子多看了白孤一眼,開始幫著白孤打包胭脂了。
白孤只是嘿嘿一笑,並沒有說話。
自己就只是一個破落戶,誰家姑娘會想不開看上自己呢?眼光這麼不好的嗎?
沒一會兒,女子便將十二盒胭脂打包好了,「小客官,十盒幽山瓊影,一盒是五錢銀子;兩盒捲簾夢,一盒是一兩銀子,一共是七兩銀子。」
白孤從懷裡掏了一陣,拿出幾顆碎銀子,奮力踮起腳尖,伸手將銀子放在櫃檯上,「剛剛好,七兩銀子。」
女子將銀子收起,忍不住用團扇掩住笑,「小客官把胭脂拿好了,下次還來找奴家喲。」
白孤實在是受不了女子的攻勢,連忙提起胭脂袋,一溜煙跑了。
女子見狀不禁大笑起來,如風吹風鈴。
叮叮聆聆,晃晃蕩盪。
風光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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