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簡上內容很多,但重點只有兩句話。
蜃族舉一族之力布下幻境殺陣,東部戰場死傷無數。燕春聖人自散道行,庇護東部戰場,天泣三日。
一位聖人自散道行意味著什麼,只要是修行之人都知道。
結局就只有一個字。
死。
王西洲此時才想通。
原來前幾天的那場紅色春雨,是燕春聖人引起的。
只不過
王西洲抬頭,與剛好看來的合度對視,然後兩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輕雲不禁疑惑,「你們嘆什麼氣啊?不是說那座大陣已經解決,還反將了一軍嗎?戰局不是大好,嘆什麼氣呢?如果說是因為一位聖人隕落,那確實可惜,但那場天泣落滿了整個元初石洲,拉高了我們這些中、下三境人的修為,甚至上三境的強者都有所裨益,相當於變相拉高了整體戰力。而且下一位春之道的聖人,也因為燕春聖人這場天泣的大道贈與,極有可能出現在咱們元初石洲,這是好事啊!」
王西洲看了一眼輕雲,有些無奈。
合度伸手拍了一下輕雲的後腦勺,語氣不善道:「你不知道,燕春聖人是我們先生的老友嗎?」
輕雲臉色一滯,「我沒人跟我說過這事兒啊。」
「燕春聖人與先生素有交情,這是廣為流傳的美談,算不上什麼秘密,多看些山水遊記、人文修本就能知曉。況且你待在先生身邊也好些年了,以你的性子,就沒有打探一些先生的事情?」合度看了一眼輕雲。
輕雲訕訕一笑,「這個我平時勤於修行,不搞這些的。」
「是麼?我沒記錯的話,光吞靈境二轉到三轉,你就卡了三年吧?要不是有這場天泣,和王先生的指點,你恐怕都破不了九轉的桎梏。還勤於修行?淥波都被你帶壞了!」
「我只是幫著釋放了淥波的性子,不能算帶壞。」輕雲憤憤不平,朝竹樓二樓努了努嘴,「再說了,我的修行不慢了,有的是比我慢的人。」
合度屈起食指敲了敲石桌,「管好你自己的嘴,別亂嚼舌根!」
輕雲嘁了一聲,嘟囔了一句,「實話還不讓人說了,真是的!」
「人家好歹還救了我們一命呢,你轉身就在背後說人閒話,很丟放春苑的臉。」
說起這個,輕雲就更氣了,「事兒雖然是他們師徒平的,但也是因他們而起的吧?他們之間的恩怨,關我們什麼事?我們無緣無故被波及,還差點丟了性命,不去要個說法就不錯了!怎麼的,聽你的意思,我們還要反過來感謝人家?開什麼玩笑!」
「輕雲,別忘了規矩,失了分寸。」合度的語氣冷了下來。
王西洲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權當沒看見沒聽見。
「你」輕雲一拍石桌,站了起來,剛想說些什麼,就如遭重擊,倒飛出幾米後暈倒在地。然後一陣清風吹過,輕雲就消失在原地。
王西洲和合度面面相覷。
輕雲突然暈倒又消失,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位盛年竹生出手教訓的。
王西洲呵呵一笑,打破尷尬的氣氛,「合度管家,我們還是繼續聊聊古書上的內容吧。」
合度剛想回應一句正有此意,心湖間就有聲音響起,只得起身向王西洲拱手辭別,「我忽然記起後山竹林還有一片草藥尚未栽種,就先不與王先生探討了。若是明天有時間,再續蠹魚之約。」
王西洲玲瓏心思,怎麼不知道合度為什麼突然離去,便不再多加阻攔,「那合度管家早去早回,西洲虛席以待。」
合度再次拱手作揖,轉身離去。
王西洲合上古書,也準備起身回房。只是在看到桌子上那枚竹簡時,王西洲的目光黯淡了幾分。
————
「小白,你現在方便嗎?」一陣敲門聲後,是一道溫醇的聲音。
白孤看向門口,「沒什麼不方便的。小小,去開一下門。」
只是白孤心裡犯起了嘀咕。
王大哥也有事兒?
房門打開,一身白衣的王西洲走了進來,卻發現沈襟也在白孤的房間裡,頓時驚訝又驚喜,「沒想到竹生前輩也在這裡,是西洲冒失了。」
「沒關係,我也只是來看看白公子的傷勢如何,剛準備走。王先生若是有事不方便,我可以先離開的。」沈襟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樣。
王西洲連忙解釋道:「西洲此次是來跟小白說些修行上的事情,只怕竹生前輩會覺得無趣。」
沈襟微微一笑,「無妨,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修行不是一條路走到黑就能成功,有些不起眼的風景、言論,或許是解開難題的關鍵所在。當然了,你們別嫌我在這裡礙事就行。」
「竹生前輩所言極是。」王西洲猶豫片刻,還是坐到木桌旁,先給沈襟杯中添了些水,才給自己取杯倒水。
王西洲開門見山問道:「小白,西洲想了解一下,你的師傅,是不是春風劍脈的當代傳承人,冥丘林氏的林羨魚?」
白孤對王西洲這麼直接的模樣,有些不太適應,但也沒有忘記回答,「冥丘林氏什麼的,我不清楚。但我師傅確實叫林羨魚,師承劍法也是叫春風劍法。」
王西洲追問道:「那你師傅有無傳你劍法招式或心法,讓你提前修行?」
白孤沒有說話,只是一臉古怪地看著王西洲。
王西洲自知失言,連忙解釋道:「西洲沒有惡意,更沒有覬覦春風劍脈之心。小白,你先看看這個,看完西洲再與你解釋其中緣由。」
王西洲取出一枚竹簡,起身遞給白孤。
先前在紅水鎮的客棧里,白孤就知道山水燕抄這東西,而且這一路上王西洲與花邪沒少去買這東西回來看,白孤自然對山水燕抄不陌生。所以當王西洲遞給竹簡時,白孤一下子就被竹簡上的三道金色條紋給吸引了。
金色?還是三道?這好像是最高級別的吧?
白孤仔細地看了一遍竹簡上的內容,心裡頓時震驚不已,又忍不住重新看了一遍,以防自己看錯了。
直到第二遍看完最後一個字,白孤眼皮子直抽,竹簡里的文字之激烈、慘烈,絲毫不比沈襟先前描述的玉桃大戰差,甚至遠遠超過。
白孤握著手裡的山水燕抄,還是不敢置信地問道:「就這麼,死了一位聖人?」
雖然山水燕抄里還提及有數位八境強者隕落,但這跟一位聖人隕落比起來,好像後者更嚴重些。
聖人啊,那可是修行之路的最高處了,人間茫茫多的修行之人,又有幾人能看到那裡的風景?
王西洲一臉沉重地點點頭。
倒是沈襟開口說了話,「蜃族的那座幻境殺陣,幾乎籠罩了整個東部戰場。布局之大,殺力之盛,恐怕近千年來都是屈指可數。想要布置這麼一座大陣,蜃族所要付出的代價可不是一般的大。但蜃族此舉,可謂是破釜沉舟,成效也是相當可以。簡單來說,他們是想以此遮蔽天機,分割戰場,讓整個東部戰場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然後妖魔一方可以慢慢消磨其中的駐守人員,將他們活活困死。只不過妖魔一方沒有想到,懷山兄會如此決絕,讓他們的謀劃大半落空。」
白孤疑惑地皺起眉頭,「這位懷山兄是誰啊?山水燕抄里好像沒他啊。」
王西洲輕咳一聲,「燕春聖人本名林馥,字懷山。」
然後王西洲就閉上嘴巴,下半句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沈襟笑了笑,「懷山兄是我的故交老友,年少時,我還與懷山兄是同窗。沒想到世事無常,修行之路上他比我走得更快,現在連人生之路,也是先我一步。」
白孤愣住,隨即尷尬道:「這沈前輩,不好意思,我這節哀。」
難怪剛剛提到大勢來臨時,聖人也會隕落,沈襟會有悲傷的情緒,原來是因為這個。
沈襟擺了擺手,「沒關係,白公子你先前不知道我與懷山兄的關係,無心之言,可以理解。至於懷山兄,其實前幾日那場春雨來時,我就隱隱猜到了。只不過這其中明細,我也是剛知道不久。換做是我,我也會與懷山兄一樣,義無反顧。只可惜我資質愚鈍,沒有懷山兄那般修為,支援戰場,只得龜縮在這千里竹林,偷閒度日。」
王西洲目光動了動,「竹生前輩所行,皆有道理在其中。」
沈襟看了一眼王西洲,「王先生也很好啊,行走於天地山水,閱覽風光無數,好不自在快活,實屬美事。」
白孤看著兩人又開始說些客套話,不禁一陣煩躁。不過剛剛說錯了話,沈襟說是不介意,但白孤自己心裡過意不去。這個時候要是因為這一兩句客套話表現出異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有眼力見,不識抬舉?
自己絕對不是,也不能做這種人!
所以白孤還是忍了下來。
好在沈襟心不在此,三兩句客套話之後就把話題給牽了回來,「剛剛王先生詢問白公子師承,又提起懷山兄,我猜得沒錯的話,王先生是想說失去領道者之後,大道脈絡會發生的機緣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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