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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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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皙一直納悶,自己也沒跟他提分手,怎麼沈斯亮忽然就把這倆字兒掛在嘴邊了呢,他面無表情拉著她回家,一張冷臉 ,上了樓,也不說話,不陰不陽的。
霍皙戳在客廳中央,問:「你不是有書要給我嗎?拿了,我好回家去複習。」
沈斯亮解開襯衣扣子:「書架上有,你自己找。」
霍皙也不客氣,自己進去找,他書很多,看的也雜,各門各類要找還真費些功夫,她仰頭看了一會兒,有兩本放的高,沈斯亮也沒有幫忙的意思,在她身後靜靜喝水,就那麼看著。
霍皙抿著嘴唇,轉身去廚房搬了個小凳子踩上去。
還沒等從上面跳下來。
被人從身後攔腰抱起,霍皙嚇了一跳,手裡的書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沈斯亮像變了個人似的,給她一把推到身後的桌子上,眼神央求,甚至是帶著點討好的:「別生氣了行嗎?」
&不想結婚,那就不結婚,我等你,咱倆別這麼冷戰了。」
&前幾天發燒,半夜燒到四十度,人都燒傻了,當時特想你。」
霍皙喉嚨哽咽,她轉過頭,又轉過來,捧著沈斯亮的臉:「沈斯亮,我說不結婚,不是現在,而是以後,永遠。」
這話她不想說,可是早晚都得說。說完,霍皙感覺自己忽然就認命了。
沈斯亮蹙眉:「……你什麼意思?」
&倆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捏著霍皙下巴,死死的捏著,逼問她:「是不是這意思?」
&霍皙鎮定的看著他。
沈斯亮都被氣樂了:「為什麼?」
&為小航。」
沈斯亮憤怒:「你別提小航!跟他沒關係!」
霍皙不說話。半晌,她恨恨的:「沈斯亮,說到底,咱倆之間,究竟是誰真放不下這件事兒?」
&不欠你們沈家什麼了,欠的,當初我都還了!!!!」她咬牙切齒,似乎忍耐到了極限,口不擇言:「你比我清楚,就算小航那天不來找我,他第二天出去,也會出事兒。」
&不過是我,是我你才過不去這個坎兒,哪怕是他在路上被陌生人撞了,飆車的時候失速了,你都不會這麼難過!!!」
說完,霍皙就難受了,心裡絞痛,可是依然強裝鎮靜,冷漠面孔。那一刻,她覺著自己像個喪夫的寡婦,讓人恨的牙痒痒。
沈斯亮定定的看著她,心裡忽然就冷了。
&皙,是不是從你回來那一天,就從來都沒想過跟我在一起?」
霍皙冷下心腸,從牙根里往外擠:>
&他媽拿我當什麼了?」沈斯亮憤怒,低吼:「我是你用來解開心結的工具?跟我在一起,看我現在這麼往裡陷你特高興是嗎?報復我?還是報復你過去那三年?」
他放開她,站在一邊,低頭冷靜幾秒,忽然平靜下來:「其實你早就想走了,對嗎。」
這句話不是疑問,是陳述,很平靜的陳述。
書桌上放著電腦,沈斯亮一隻手把屏幕轉過來,逼著霍皙看,他敲了一下回車,上面赫然顯示的是霍皙的郵箱。
裡面除了一些工作往來,大多是航空公司發來的確認郵件,其中最顯眼的一封,也是最近收到的一封,是來自己一個雜誌的官方郵箱。
霍皙不可思議的盯著沈斯亮,眼中一下就戒備起來:「你查我?」
沈斯亮淡淡笑,蠻諷刺:「我沒那個閒心,是你自己用了之後,忘了退出。」
他家裡的這些東西都是二十四小時待機的,他從來不關,說等待的那幾秒太麻煩,霍皙之前留在這兒過夜,有時候有工作郵件需要處理,筆記本總不能隨身背在身上,乾脆就用他的。
沈斯亮是在她面前沒秘密的,什麼都盡著她用。
她晚上睡覺之前愛玩遊戲,看電視劇,手機沒電了就連著充電器,沈斯亮天生是個操心的命,怕充電器炸了給她崩壞了,隔天就給她買個新的平板電腦放在床頭柜上。告訴她,倆換著用,再讓我發現你充著電玩兒,手打折。
霍皙笑嘻嘻,轉眼就在裡面下了十幾部韓劇,那電視劇講的是個灰姑娘和霸道總裁的故事,故事結尾,灰姑娘得了癌症,遠走他鄉,每天哭哭啼啼說台詞,最後攪合的沈斯亮晚上一閉眼,只要聽見女主角哭哭啼啼嘰里呱啦說話,就把頭死死蒙在被裡。
她在他家裡霸占著他一切資源,用過幾次以後,之前有一天沈斯亮查資料,忽然電腦就提示有一封郵件未讀。沈斯亮還納悶呢,自己不常發郵件,郵箱八百年能想起來登錄一次,怎麼忽然就蹦出個新郵件。
他點開看,遲遲眼睛不從屏幕上移開。
看了一會兒,從煙盒摸出根煙來抽。
那是封回覆郵件,是霍皙先給人家回的。
趙老師,非常感謝您的邀請,也願意參加最後一期的雜誌拍攝,我會儘快處理手頭工作,九月和您匯合。
沈斯亮又去看對方之前發來的,發件人應該是她的老師,邀請她參加圖行地理收官拍攝,去西南,九月中旬出發。
這雜誌每年只拍攝兩次,一次三到四個月,要去很多個地方。看完沈斯亮關掉,掐了煙,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霍皙的私事兒,他知道她過去這三年在這本雜誌里投入了很多感情,答應拍攝應該有自己的考慮,另一個,沈斯亮不想干涉她,如果九月走,起碼要明年的年初才回來,如果她真決定去,遲早會告訴自己。
這封郵件是一個月以前,轉眼就要九月了,她報了學習班,辭了工作,把後面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甚至連出發的機票都定了,唯獨,她什麼也沒對他說。
這些規劃里,對他隻字未提。
沈斯亮溫情摸摸她的臉,咬牙切齒:「不聲不響就想走人,霍皙,你是不是特別享受一個人走了,甩下一幫人這種優越感?」
&是你覺得,不管你走多遠,都肯定有人在這兒等你。」
霍皙偏過頭,不看他,眼睛發紅:「沈斯亮,我真不覺得咱倆現在這種狀態談結婚是很理智的事情。」
&從來沒想過跟你結婚,也沒想過和你有孩子。至少回來以後,從來沒想過。」
她對孩子怕了,是真怕了。
沈斯亮無聲看了她幾秒,心灰意冷,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妥協:「你走吧。」
&多遠走多遠。」
&
霍皙出了沈斯亮家,一個人去地鐵站,從這兒走到地鐵口,要十幾分鐘。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
滿腦子想的,都是臨走時沈斯亮那個表情。
鐵了心的,不抱任何希望的,那個表情,在霍皙夢裡出現過太多次了。
那個夏天,在醫院裡,小航被推進搶救室,沈斯亮身上的衣服和手沾的全都是血,自己已經被嚇傻了,訥訥跟在他身後,看著小航在視線里越走越遠。手術室的門砰的一下關上——
沈斯亮默默對著那扇門站了幾秒,忽然轉過身,一把給她推到牆上,死死卡著她問:「你、到、底、找、小、航、干、什>
&底什麼事兒得讓他半夜從學校翻牆跑出來幫你解決?」
霍皙那時候年紀小,已經被沈斯亮嚇傻了,無聲流淚:「我不是故意的……」
&沒想找小航……是我……我找不到你……」
他一拳錘在她耳邊的牆上,發出沉悶響聲:「找不到我你就找小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粘人?就算有天大的事兒能不能等我回來再說?」
沈斯亮另一隻手還拿著小航在現場被撿回來的手機,上面顯示著一條他還沒編輯好的簡訊。
霍皙姐,你別急,我現在就去——
後面的字,他再也沒打出來。
再後來,醫生護士匆匆進出,急著讓家屬簽字,霍皙死死咬著嘴唇,一眼不發,就那麼跟在沈斯亮身後,寸步不離。直到宣布搶救無效,小航死亡。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個年輕孩子的悲痛中,所有人都忘了問,霍皙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似乎她是罪人,一個不受任何刑罰,不用承擔任何後果,但就是不被人關注的罪人。
等大家醒悟過來的時候,霍皙忽然就沒了消息,整整一天一夜,誰也找不到她,最後不知道是誰,猜到了她去小航以前常玩兒車的那條盤山道。
那地方一到深夜,就有很多私自違法改裝的動力車組織競速賽,她失魂落魄光著腳站在路邊,就那麼等。
等什麼,等一輛急速駛過來的車,她是想給小航償命哪!!!
大家趕到的時候,沈斯亮的車沖在最前頭。
那天他疲於應付小航的後事,回家還要照應上了年紀受不住打擊的父親,心力交瘁。在路上開車的速度更是嚇人,小誠武楊他們在後頭玩兒命追 ,生怕走了一個,又搭進去兩個。
下了車,沈斯亮給霍皙提溜到安全的路邊,抬手就是一個耳光,力氣大的手都麻了,所有人都去拉他,怕他衝動:「斯亮!!!」
沈斯亮胸膛起伏,惡狠狠瞪著霍皙:「你他媽想死,別拉著別人墊背。」
&麼多人出來找你開心了?作夠了?」
陶蓓蓓死死抱著霍皙,都被那場面嚇哭了。霍皙一動不動,面無表情,那雙眼睛空洞看著沈斯亮,臉上很快顯出了挨打過後的紅痕。
你說沈斯亮得氣成什麼樣啊,這麼多年,真是第一次見他那種表情。
霍皙推開蓓蓓,機械重複著對不起,說完,就不受控制的蹲在路邊,開始劇烈乾嘔。兩個人那時候都被折磨的快精神崩潰了,沈斯亮平靜幾秒,走過去蹲在霍皙身邊,給她摟進自己懷裡。
開始用嘴唇廝磨她的臉,她的耳朵,溫柔安撫,像個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體貼情人。
他說霍皙,咱倆,就這樣吧。
別干傻事兒了,你死了,除了讓活著的這些人更痛苦以外,沒有任何作用,也根本挽不回小航的生命。
就這一句話,給霍皙判了死刑。在他懷裡。
那個表情,和他剛才在家裡和自己說的,一模一樣。
這天,北京下了兩年裡最大的一場暴雨,陰雨雷鳴,伴著閃電,天氣陰的是濃密的深灰色。
霍皙坐在隆隆作響的地鐵里,心裡默念著。
沈斯亮,你恨我吧。
恨到把我忘了,越恨越好。
事到如今,他和她都清楚,他們早都不去追究誰對誰錯了。
真正折磨兩人的,不是小航,是那個夏天橫亘在兩人中間,彼此都有秘密,卻無法互相坦誠的折磨。
……
過了九月,天氣很快就涼了。
早晚甚至都要穿上一件小外套才能禦寒。
霍皙辭了職,每天按時上課,逛街,一個人吃飯,只不過,再也沒有和沈斯亮見面。所有人都說,他和她分手了。
偶爾兩個人在大院門口碰到,他開著車,油門轟的隆隆響,有一次她在路上,看到他和陸晏棠站在陸軍總院的門口,淺笑交談,結束以後,他給她有風度的拉開副駕駛的門。
那天中午,霍皙去看在體育中心訓練的蓓蓓,她給她帶了愛吃的點心,兩個人坐在一起,蓓蓓小心翼翼看著霍皙問:「霍皙姐,你和斯亮哥吵架了嗎?」
&有啊。」霍皙幫她剝開蛋糕外面的紙,自然的好像談論天氣:「我們分手了。」
陶蓓蓓一口蛋糕噎住,咳嗽了好幾聲。她傻傻的:「那你知道斯亮哥要被調走了嗎?」
霍皙頓了頓,仰頭喝飲料:「不知道。」
&也是聽武楊說的,斯亮哥要被外派鍛煉,是一個特別苦的地方,好像要去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