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更
原本那瓶綠礬油是帶給張遜的禮物,老人家聽聞仲卿在弄一些煉丹方術表示感興趣,問是否能給他帶些過來。誰知半路上出現意外,急中生智之下陳仲卿便將這一瓶綠礬油狠狠的潑在他們臉上。
痛苦的叫喊聲不絕如縷,雖然綠礬油是沒有提純的硫酸,但腐蝕性依舊可怕。被澆了一臉綠礬油的潑皮捂著臉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滾,嘴裡嚎嚎大叫,沾染液體的皮膚迅速失去光澤,暗淡脫落,硫酸的腐蝕性和脫水性讓他們的整張臉呈現出燒傷的可怕模樣。
手中的小瓶子被丟下,陳仲卿從衣袖裡抽出了短刀,一腳踹翻了其中一人,鞋跟踩在他的胸口,慢慢看著對方的臉從變成沒有一片完整的燒傷臉,褪去了表層皮膚之後留下一張扭曲猙獰的臉。
陳仲卿只怪自己出門讓老賈別跟著,卻沒想到戒備森嚴的杭州城也不安全,裡面居然還隱藏著一個危險人物。
「噓噓,別動。」
一隻眼被綠礬油沾染,永遠的失去了光明,透過另外一隻還算完好的眼睛,潑皮只見一個面目猙獰的讀書人踩在自己身上,神情陰鷙的望著自己。他只在那些刀尖舔血的悍匪臉上,見過這種表情。
陳仲卿將手中的短刀刀尖朝下,猝不及防的插向他的左手小臂,小臂突然爆發的疼痛迅速的傳遍全身,加上整張臉都是痛苦的灼燒感,潑皮幾乎疼的昏死過去。這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分明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
從懷中掏出一塊破布堵住他的嘴巴,陳仲卿輕聲說道,「噓,別說話,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待會官兵來了難辦了。你看現在都成這副鬼樣子了,還不如一刀給個痛快。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用手去擦臉,因為等下你的手跟你的臉沒有多少區別了。」
潑皮被嚇得拼命搖頭,原本就是仗著人多勢眾作威作福,卻沒想到當場被一個讀書人反殺,這人背後到底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
一股騷味從身後傳來,陳仲卿回過頭看見對方嚇得褲襠浸濕,不由自主的搖搖頭,「沒膽識的傢伙,一群烏合之眾還想學人殺人滅口。說吧,我跟你們幾個往日無怨近日無讎,到底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陳仲卿捂緊的手鬆開了破布,只見被硫酸灼燒的閉合不穩的嘴上下起合,緩緩說出兩個字,「洪……洪哥……叫我們來辦你,還說……還說要是不干就讓我們死。」
「洪哥。」
陳仲卿重複了一遍,似乎自己印象中並沒有得罪過此人,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把刀抵住他的下巴,「哪個洪哥,為何我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倒在地上的人斷斷續續的說道,「就是張貼榜……那晚秦家滅門逃掉的……殺人犯……他要殺……你。」
陳仲卿面無表情的說道,「哦,是李洪啊,他終於忍不住回來殺人了嗎?」
「是是是,陳公子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吧。」
不理會其他人的哀嚎,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之前裴朝陽設的局果然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不過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不怕暴露身份,慫恿一群無經驗的潑皮刺殺自己,背後似乎有更深一層含義。
真要刺殺自己,李洪會選一個絕佳的機會動手,身為悍匪絕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慫恿一批沒有殺人經驗的潑皮只是為了告訴自己,杭州城內暗中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他甚至不怕陳仲卿展開調查,有恃無恐的給他施加心理壓力。
「是有人在給他提供庇護,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挑釁?」
陳仲卿想起了什麼,他鬆開對方的嘴,丟到手中的破布,預感潛伏在背後的勢力終於開露出猙獰的嘴臉,或許杭州城的內應不在流民之中,甚至不在那份名單上,而是躲藏在深不可測的深淵陰影中,打量他們的一舉一動。
「你還知道什麼?如果不知道我就動手了,反正你們搶劫殺人再先,即便官府追究下來我也是無罪處理。」
假裝語氣隨意的說話,字裡行間卻透露出與那人同樣的狠辣惡毒。
「等等,別殺我。我只知道他說什麼這是第一次,還說以後太平五斗教的人進了城,我非但能夠保你們不死,甚至還能升官發財。我就只知道這些了。」
「太平五斗教?」
「對,太平五斗道,就是那什麼從江南東路過來的,我真的只知道這些,別殺我!」
從潑皮嘴裡聽到太平五斗道時,陳仲卿微微一愣,隨即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看來這一切都與自己猜想的一模一樣,杭州城內的確有人暗中通敵,充當內應角色。北遼諜子將謀逆做到這一步朝廷還絲毫沒有察覺,只能說他們當中已經不是簡單的搜集情報,而是要在背後狠狠的捅南晉一刀,直挫北伐的銳氣。
搞不好接下來會出現一個國中國,太平五斗道,綠林,愚昧無知的流民,加上背後出謀劃策的北遼諜子,這盤棋要是贏了,拔出來的不單單只盤根錯雜的兩浙路豪強大戶人家,甚至還有一些不可明說的秘密,而這些秘密這是當今聖上手中最大的一張牌,不但能壓死了九千歲,甚至還能摧垮這年以來聲勢做大的豪強貴族。
陳仲卿和宋官子,都在這盤局裡充當著棋手的角色。
「你們不會死,留你一條命等著回去告訴姓李的一句話。」
陳仲卿附在耳邊,輕聲說道,「告訴李洪,我等著,他什麼時候露面,我就什麼時候一刀殺了他。」
巷道里冷清的除了花開花落之外,只有一個讀書人玉樹臨風的背影,還有滿地慟哭哀嚎的潑皮。他們只剩下一張殘缺不全的猙獰面孔,徹底沒救了。
陳仲卿話音剛落,身後響起了嚴厲的呵斥,蹲在地上的陳仲卿抬起頭,恰好看見巡邏的士卒往這邊趕過來,望著倒地不起的幾個人,手摁在刀柄上,準備隨時出鞘。
「這是怎麼回事!」
陳仲卿放下手中的刀,舉起雙手慢慢站起,轉過身示意自己沒有威脅,並且大聲喊道,「我是杭州士子陳仲卿,這裡有幾個歹人想謀財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