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宇感到一陣暈眩,在濛濛水汽之後,一位美麗的女子正靜靜地望著他,卻不說話。
「幼薇」蕭宇輕聲喚道。
女子的嘴角微微翹了翹,她不喜不怒,依舊只是靜靜地望著他,過了許久,女子小巧的櫻唇才微微開啟,「你想我嗎?」
「想你」
女子輕輕搖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悽然。
「若想我,這麼久了,為什麼也不見你進宮來找我。」
「因為你是陛下的妃子」
女子哀婉地笑了笑。
「但我的身體我的心都不屬於他只屬於你你能感受到它在為你跳動嗎?」
女子說著,她拉起蕭宇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蕭宇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他能感受到那激烈的跳動。
而浴水似乎比之前更溫暖了,他感到一股熱流在自己的身體裡不斷奔涌著。
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嘆息。
而他的手任由女子擺布,在那滑膩的肌膚上慢慢遊走。
女子那漸漸紅暈的俏臉猛然仰起,嘴裡發出一聲呻吟。
蕭宇感到一團熱火正在他的胸中燃燒,一種說不出的情動讓他將女子緊緊摟住,盡情的親吻著。
意亂情迷間,女子發間的金簪滑落到水裡,那頭烏髮傾瀉而下。
長發濕濕地黏在蕭宇的臉上、耳邊、肩頭,痒痒的。
女子將眼眸閉起,浴盆中滌盪的水流,一層一層漫溢著、噴涌著,不停拍打著桶壁。
女子發出一陣喘息聲。
蕭宇輕聲道:「我」
女子回首,露出藕白色的長長脖頸,她在蕭宇臉頰上不停親吻,將一隻玉竹般的手指抵在了蕭宇唇邊。
「什麼都不必說了,我知道這次你是為我回來的,你心中有我,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喜歡你,自然我也不會怨你,我只希望你能記得我,把我刻入你的骨髓里,好嗎」
蕭宇有些茫然。
女子卻淡然一笑,她輕輕自蕭宇的懷中掙脫了出來,起身離開了浴盆,身影隱沒在了不遠處哪座輕薄的屏風後年。
蕭宇坐在水中,許久都沒有從剛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一旁人形燈展上的燈光暗淡了許多,時候也不早了,他想要起身離開這裡,腳下突然踩到了什麼東西。
他用手在腳邊探了探,自水中取出一枚鏤刻著鳳鳥圖案的金釵。
蕭宇將金釵握在手裡,心中琢磨著剛剛庾幼薇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這枚金釵權當兩人之間的定情信物了。
蕭宇走出浴盆,衣架上除了擦拭身體的麻巾外,還多了一身米黃色的短袍。
蕭宇擦去身上的水,換好衣服走向外間。
一名有些歲數的宮人誠惶誠恐地站在梳妝檯前,她為蕭宇梳好了頭,方才出去。
這時,周內官走了進來,躬身站立在了門前,臉上帶著微笑。
蕭宇來到他的跟前,他一拱手,「小王爺身子可舒坦了。」
「神清氣爽。」蕭宇說著眼神望門外瞟了瞟。
「虞美人哦,不,如今已是淑媛了,庾淑媛已經離開了。」
蕭宇驚嘆於這人的察言觀色,心中不自然地對他也多了幾分警惕,「庾淑媛?」
「是,這自然是因為母憑子貴。」
「是你們安排庾庾淑媛來與我見面?」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做了個順水人情,卻什麼都沒看見也不會有別人看見。」
蕭宇笑了笑,「看來,本世子又欠了周公一個情分。」
「奴婢不敢,小王爺不欠奴婢什麼。」
周內官嘴上那麼說,但他那雙狡黠的眼神還是讓蕭宇心裡略微有些不安。
蕭宇試探道:「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吧!對了,你們不會像大臣們擔心的那樣,要將我幽禁在這裡吧!」
周內官面色不變,依舊帶著那種讓人討厭的偽善微笑,「這裡是皇帝的禁中,如今還不是小王爺的。」
「周公,你希望我在這裡長住嗎?」
周內官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抬了抬眼,「奴婢沒有任何意思。」
「那我現在該去哪兒?我能去見見我的父王嗎?」
「這裡是陛下的禁中,小王爺在這裡還不能隨心所欲。」
「那我原路返回,應當沒有什麼問題吧!」
周內官恭順地將身子往前一傾,「那奴婢為小王爺帶路。」
「有勞周公了。」
走出這間不知名的殿閣,一抹晚風迎面拂來,這讓蕭宇感到一陣舒爽。
他望了眼周圍沉浸在夜色中的宮闕樓閣,卻絲毫感覺不到它們的壯麗恢宏,卻有種陰測測的令人壓抑的感覺。
或許整日生活在這深宮高牆之下的人們,他們的內心都會被這種讓人陰鬱的心情所侵蝕,變得陰暗而狡詐。
遠處的喊殺聲仍舊在繼續著,與大內院牆間每晚女子淒淒哀哀的哭聲混雜在了一起,讓人的心情更是陰鬱。
他想儘快離開這裡,以免自己的情緒也被這高大殿宇間的晦暗腐朽所腐蝕。
然而沒走多久,在一處院牆下,蕭宇就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正靜靜站立在那裡,他的眼神突然一亮。
周內官把燈籠往前探了探,厲聲道:「牆角何人?哪個宮裡的,大半夜不在自己房裡呆著,在這裡做什麼!」
瘦小身影往前走了幾步,燈光下是一張稚嫩而乖巧的臉龐,那雙清澈見底的大眼睛顯得格外有神。
「奴婢見過周內官。」
瘦小的身影稚聲稚氣地對著周內官福身一禮,那雙大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蕭宇。
蕭宇認識她,她是許久不見的小貓。
周內官似乎也認識這個小宮女,他的表情依舊嚴厲,「又是你,大半夜不睡,跟個夜貓子一樣,到處跑什麼?讓侍衛抓住你,咱家也保不了你!」
小貓恭敬地一屈膝,「喏」
蕭宇臉色的笑容多了許多,「好一個俊俏的小宮女,周內官就別訓斥她了。」
周內官指了指小貓,對蕭宇一臉無奈道:「這不是咱家抓住她第一次了,屢抓屢犯,屢教不改,唉,明天我就去找她姊姊去!」
小貓道:「周公,外面亂鬨鬨的,奴婢的姊姊們害怕,才讓奴婢出來看看。」
「回去告訴她們,一撮刁民在外面鬧事,建康宮的城牆塌不了!」
「喏」小貓乖巧的答道。
周內官搖搖頭,他對蕭宇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繼續往前走。
蕭宇回頭看看小貓,她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雙大眼睛依舊只在望著他。
蕭宇知道,這小宮女定然是在等自己的,只是周內官在此,她沒辦法與自己接觸。
蕭宇跟隨周內官一路往前走著,他不時回頭看看,卻再不見那小宮女的身影。
兩人一路穿過了雲龍門,那座巨大的下沉式廣場的盡處便是太極殿了。
周內官突然在這裡站住了,「小王爺,奴婢就送小王爺到此吧!」
「周公不過去了?」
周內官苦笑道:「奴婢還有奴婢的事要做呢!再說,那些朝臣們嫉恨著奴婢,奴婢要去了,真怕讓那些將軍們給生吞活剝了。」
「非常時期,朝臣們未免也過分緊張了些」
「小王爺。」
「嗯?」
「若有朝一日,小王爺真的飛黃騰達了,小王爺莫忘了奴婢對小王爺的好啊!」
蕭宇稍稍愣了愣,就見周內官突然給自己跪下,他行的是三拜九叩之禮。
蕭宇和周內官分別之後,獨自向著太極殿走去。
此刻他的心情並不平靜,周內官的跪拜之禮分明是在向他表著忠誠。
一向政治嗅覺敏銳的皇帝近臣都是如此,這說明了什麼?
在這亂局之中,有些人已經對皇帝的生死不抱什麼希望,他們在急於轉換門庭。
內官如此,那作為帝國精英的朝廷重臣們呢?他們趨利避害的能力應該遠在內官之上。
先前,周內官要帶他去沐浴更衣,難怪朝臣們是如此緊張。
他們不會允許帝國潛在的繼承者最終是被宦官集團擁立登基,而讓他們失去先機。
而自己就是大齊帝國那個潛在的繼承者?
想到這裡,蕭宇心裡一陣悸動,他回頭看了看那夜色下連綿不絕的巍峨宮闕,心裡卻有一種如履薄冰的不安。
讀過那麼多的書,他深知皇帝是曠古至今最高危的職業。
兩千多年來,有多少野心家加入到了對這一至尊地位的爭奪,又有幾人能最終坐穩,大多數人也只是變沉這金燦燦寶座下的一堆枯骨。
蕭宇想到這裡,他已經走近了太極殿,正要登上那數不清的台階。
突然,台階一側漢白玉圍欄後面的陰影下,有個稚嫩的聲音在輕輕喚著他,「小王爺!小王爺!」
蕭宇左右看了看,見四下里無人注意到他,便也一頭扎進到了陰影之下。
「小貓,你在找我?」
「嗯,沒錯。」
「找我何事?對了,你是如何知道我進宮裡來了?」
「奴婢有奴婢的渠道,宮城內只要有一絲的風吹草動,奴婢的渠道就會把消息通知到想知道它的人。」
「這麼神奇?」
「什麼神奇?」小貓頓了頓,「這次小貓來找小王爺不是來說渠道的事,小貓是替江夏王爺帶話來的。」
「帶話?我父王的話?什麼話?」
「風來疏竹,雁渡寒潭。」
「何解?」
「小貓根本就聽不懂,是逼著自己強記下來的。」
「真是難為你了,謝謝你,小貓。」
蕭宇伸手摸了摸小貓的腦袋,小貓像一隻乖巧的小獸一般在蕭宇的手上蹭了蹭,「小王爺可有話讓小貓捎給王爺?」
蕭宇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沒了。」
這個晚上,蕭宇與眾臣們一起守在這太極殿裡。
自打他回來之後,所有人都對他恭敬有加。
並且所有人都像是事先通過氣一般,沒有人再吵吵嚷嚷去打聽皇帝的下落,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選擇了靜默。
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又像是沒等什麼。
在這靜默間期,偶爾也會出現一些吵鬧。
有些朝臣會在大殿上進進出出,他們自有渠道,將台城十三座城門的最新戰報帶入大殿。
蕭宇坐在大殿下方左側首座的位置,這是朝臣們為他預留好的,靜靜地聽著那些戰報。
戰況遠比想像中的要殘酷。
在他的耳邊,他就聽到平昌門前前後後已經三次被敵軍攻陷。
直閣將軍王規又三次帶人頑強地把城門搶了回來。
據說,就在那平日裡很少有人出入的偏門下,陣亡將士的屍體早已堆積如山。
又有人急急忙忙地自殿外回來。
這次的消息是千秋門城門被叛軍推來的衝車給撞破了,在場眾臣皆是大駭。
後來又傳來消息,龍驤將軍王佛獻帶著預備軍頂了上去,在城門洞下與叛軍展開了白刃戰。
硬是用無數將士的血肉之軀將那缺口硬生生地給堵住了。
王將軍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就下城門堵住的那一刻,他站在城門洞下,力竭而亡,為國捐軀。
有朝臣感嘆王將軍的英勇,也有人為其小聲啜泣。
對於族侄的戰死,王茂勃然大怒,他起身便要去千秋門下督戰。
石陽縣侯張惠紹見狀趕忙上前阻攔,「大將軍(韋睿)不在,車騎將軍便是我軍中的主心骨,哪有主帥親自上陣搏殺的道理?某雖不才,願替車騎將軍去那千秋門下督戰,為國盡忠!」
張惠紹說罷,向在場眾臣一拱手,便出了殿門。
他自殿外一名儀衛手裡搶過一把長戈,向著千秋門慨然走去。
而後,各種慘烈絕倫的戰況又接二連三地傳至建康宮。
殿中宿將一個個按耐不住,隨著每一個消息的傳來,便有一名將領前去督戰。
王茂最終也是去了大夏門。
蕭宇坐在那裡默默數著這些離去的宿將,王茂、夏侯詳、蕭穎達、蔡道恭、鄭紹叔、呂僧珍、馬仙琕、武會超,加上先前離開的張惠紹。
在這個時代,這套陣容就是發動北伐,那都是極為豪華的了,而此時卻只是去往各城門督戰。
蕭宇又想到了蘭欽,宣陽門那邊久久沒有戰況傳來,但那邊是台城的南大門,戰況應該最為激烈才是。
蕭宇只希望那位一口白牙的少年將軍平安無事。
他正想到這裡,一抬頭,就見到中書令蕭懿正站到了他的面前,衝著他一臉慈祥地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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