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兀地睜大眼睛:「你都知道了......」
「也是剛剛查到的,雲姝,你確實聰明,有些事我從前沒有深究,卻一直好奇你這樣的身份,堂堂西南節度使之女,還是季燁親手處置的,到底是怎麼瞞過季燁手底下的人,混入西南王府的,但......」
他手底下用力:「你心比我想像的要硬,不管對自己,還是對別人,也不怪季燁會栽到你手裡,真是終日打雁,最後被雁啄了眼。」
季寒舟說完,鬆開了手。
他穿上衣服,好整以暇地走出了籠子。
雲姝還沉浸在往事之中,下意識問道:「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小娘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今日是我和唐小姐......哦不,以後該叫夫人了。今日是我與夫人的大喜之日,雖然在你身上浪費了點時間,但新婚之夜,自然是要去洞房花燭的。」
他微微一笑:「孌寵這種東西,偶爾嘗嘗可以,但不能沉迷。這是小娘在我和柳娘一夜歡愉之後,你教我的,你忘了嗎?」
直到季寒舟離開,雲姝都沒回過神來。
喚回她思緒的,是鳶兒的聲音。
「夫人!」
鳶兒被允許過來看望雲姝,雲姝覺得,這恐怕是季寒舟對她和鳶兒的另一種折磨。
她不願讓鳶兒看到自己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而鳶兒很顯然也被雲姝現在的處境激怒了。
「他怎麼敢這樣......季寒舟!我去殺了他!」
鳶兒幾乎都要瘋了!
她和雲姝一起長大,眼睜睜看著雲姝家破人亡,眼睜睜看著千金大小姐為了復仇裝作婢女受盡苦難,但現在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折辱。
季寒舟把她的小姐,當作最下賤的玩物,用這黃金籠囚禁起來,根本沒有把雲姝當作人來看!
「我去殺了他!我去殺了他!」鳶兒雙眼赤紅:「哪怕是死,我也要拉著他一起死!」
隔著籠子,雲姝艱難地拉住她的手:「不行!不要去,鳶兒,你不能去!」
「為什麼?!」
「鳶兒,他知道了!他要把爺爺奶奶從江南接過來,他都知道了!」
鳶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不,不可能,怎麼會......」
雲姝抓緊她的手:「不要再為我做傻事了,我欠你的,欠你家人的,已經夠多了!」
有一件事,是雲姝和鳶兒之間最深的秘密。
為何當初雲姝只花了短短一年,就能將自己的身份背景安排的如此滴水不漏,哪怕是季燁親自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麼東西;
都是因為鳶兒一家,為她付出太多。
鳶兒出身江南,本名雲鳶。
她還有個姐姐,名叫雲姝。
當初她父親代天子出巡江南,正碰上了被人欺負的鳶兒一家,欺負他們的人是當地一個頗有名氣的鄉紳,父親不僅幫助了他們全家,還介紹鳶兒的姐姐,也就是原本的雲姝,去了江南一處皇商家中當差。
而鳶兒的奶奶為了報答,將年紀尚小的鳶兒送給她做貼身丫鬟。
鳶兒父母早逝,父親看兩個老人家撫養兩個孩子太艱難,於是收了鳶兒,又對她悉心照顧。
後來她一家落難,她一心想要復仇,但是又怕被季燁查出真實身份,鳶兒便想辦法帶她回了江南。
那時候鳶兒的奶奶爺爺,包括原本的雲姝聽聞這個噩耗,都決心幫助她。
於是她借用了鳶兒姐姐的身份,改名雲姝,以曾在皇商家中當差的資歷,順利進了西南王府。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在她帶著鳶兒離開江南,起程西南之後,鳶兒的姐姐,害怕有人追查,她的存在會惹麻煩,竟然......
留下一封絕筆,自盡了。
這個被她頂替了身份的姑娘,死的時候,甚至沒有姓名......
雲姝閉了閉眼。
為了復仇,她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不僅是她的家人,還有鳶兒一家。
所以,季寒舟很聰明,他確實捏住了雲姝的軟肋。
雲姝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她不能讓鳶兒的爺爺奶奶面臨危險。
若是那對老人有任何三長兩短,即便是死,她也無顏去見下面那個真正的雲姝。
鳶兒一看雲姝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紅著眼道:「您別自責,姐姐當時已經身患絕症,命不久矣,否則您也不會同意頂替她的身份。我知道的,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讓您復仇,手上沾血,本來就是對您最大的折磨了啊!」
「您總說心疼姐姐死的時候,成了一具無名屍體,可是現在,還有誰還記得您的名字?您不是也失去了一切嗎!」
鳶兒字字啼血,可即便如此,除了忍耐,雲姝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鳶兒,答應我,別衝動,我一定會想辦法的,至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離開......」
「我不走!夫人在哪裡我就在哪裡!爺爺奶奶也不會怕季寒舟,若是沒有老爺當年的幫忙,我們一家人早就死了!我......」
「鳶兒姑娘,時間到了。」
門外傳來初一的提醒:「您該走了。」
鳶兒轉頭,怒視屋外,然而沒等她說什麼,門外的初一就繼續道:「你可以多呆一會兒,但等你走了,受罪的是誰,你想清楚了。」
雲兒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欺人太甚......季寒舟簡直欺人太甚!
鳶兒被雲姝推著出了房間,一步三回頭。
等她走後,雲姝蜷縮在籠子的一角,腦海里全是今天季寒舟和她說的那些話。
謀害季燁的罪證,孩子的性命,鳶兒的親人......
季寒舟說到做到,他真的在一點一點,試圖毀掉雲姝所有珍惜的一切......
雲姝腦子很亂,一直在想破局之法,沒有注意窗子被悄悄打開了一條縫,一陣煙霧瀰漫進來。
不消片刻,雲姝只覺得頭腦昏沉,睡意襲來,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門外。
初一算著時間,對一旁的人道:「時間差不多了。」
「嗯,醫女到了嗎?」
初一點頭:「已經到前院了,馬上就能過來。」
初一嘆了口氣,看向黑暗中的人影:「世子,既然心疼雲姝,何必要謊稱自己去什麼洞房花燭,您明明......」
季寒舟明明自始至終都守在房門之外,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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