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本毒 第二十二章 不省油的燈

    蘇老夫人與蘇老爺子一共育有四子，當初前三位爺來得都很順利，到了蘇四爺蘇稹時，由於與誕育三爺的時間相隔不久，蘇老夫人身子的虧空還沒有完全將養回來，且胎位又有些不正，便不比生育前幾胎容易，甚至出現了血崩難產的狀況。

    那時的情形可謂萬分兇險，以至於連接生的穩婆都緊張出了一身冷汗，一盆一盆的血水從屋子裡端出，嚇壞了蘇家闔府老小。好在那穩婆到底有些能耐，用了不少法子，總算是保得了母子平安。

    說起這位蘇老夫人，年輕時也是個厲害角色，蘇老爺抬進府的妾室沒有一個不被她清理出去的，只是忙著這些，也使她疏忽了三個兒子。等到這位蘇四爺出世，蘇老夫人看著襁褓里這個隨她在鬼門關外轉了一圈的幼子，恍然意識到自己身為人母，冷硬的性子難免有些觸動，自然也就對他另眼相看。

    蘇稹也沒有辜負蘇老夫人的期望，自幼便天資過人，於詩書上頗有造詣，還未及冠，就在京城裡嶄露頭角，成了公認的少年才子，引得無數少女魂牽夢縈。

    不過蘇稹卻是一心繫在與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姜家小姐身上，不顧姜家敗落，第一次違逆了長輩的意思，執意求娶姜氏為妻。蘇家除了蘇穆，還沒人敢這般大膽，蘇老爺子被氣的不輕，乾脆命人將他關了起來，最後還是老夫人心疼幼子，替蘇稹開了口，才成全了二人這段情誼。

    可待姜氏過了門，蘇老夫人就後悔了，因為她發現姜氏身子孱弱，尤其是在生了長女之後，更是時常臥病在床，後來雖說生了位六少爺，卻不曾想與其母一樣，是個天生體弱的。蘇老夫人自然不允，便硬下心腸一力抬了余氏進門，作了蘇稹的貴妾。

    如果說這個時候，蘇老夫人還只是看不慣姜氏病歪歪的樣子，那後面發生的事，便是讓蘇老夫人徹底怨上了她。

    蘇稹與姜氏情意深重，為了醫好她不惜拋開功名，帶著她尋醫問藥，走了不少地方，卻無法去除病根，始終時好時壞，多年反反覆覆下來，二人也有些心灰意冷。直到四年前，蘇稹不知從哪聽聞臨郡有位妙手神醫，為了不讓姜氏空歡喜一場，便只身前去查訪，哪知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再也沒有回來。

    蘇老夫人得知蘇稹的馬車翻下懸崖時差些昏死過去，再一問知道此行是為了姜氏，更是恨她恨的牙癢，要不是看在蘇稹的顏面，她又育嗣有功，怕是被一紙休書趕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但凡是蘇家宅門裡的人，無一不知蘇老夫人對四夫人的厭惡。

    蘇晚卿看了一眼垂著眼眸的余姨娘，心下微動。

    外人不知內情，蘇晚卿卻是知道的，蘇家人的這份規矩持重僅是流於表面，後院這些女眷心裡其實各有算盤，只是蘇老夫人多年壓著，暫時沒有真正鬧起來而已。在蘇穆任職太尉以前，大蔣氏性子綿軟，每次回蘇家祖宅，都沒少為她商戶女的出身受委屈，後來是蘇穆步步高升，小蔣氏又不怵這些，她們二房才好過了不少。

    蘇家的女眷，不論本事高低，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現下就說這位余姨娘，在蘇老夫人面前也是有幾分臉面的，決計不會不明白蘇老夫人的心思，她若是真的關心姜氏，何不直接尋了郎中入府，當著蘇老夫人的面提姜氏的病，只會戳到蘇老夫人的痛處，令姜氏更加為蘇老夫人所不喜。

    不過余姨娘選在今日挑起這事，到底是有什麼目的，蘇晚卿還一時不大能想起來。

    前世時她對這些女眷的勾心鬥角極為不耐，坐了不久便找了個由頭去午憩了，單是朦朦朧朧記得府里鬧了一陣兒，好像是幾個小輩之間發生了些矛盾，也不知與這事有沒有關係。

    蘇晚卿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掃過眾人，喝了一口茶。

    那邊，大夫人看出蘇老夫人在給她台階下，便安心多了，向小蔣氏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也就作罷了。

    大房的宋姨娘見氣氛還有些尷尬，打圓場道：「今兒的主角兒不是三小姐嗎，咱們都把話扯哪兒去了。」她笑了笑，視線落在蘇晚卿的發上：「三小姐，您頭上那支步搖我瞧著成色極好，不比平日見的凡品。」

    時下女眷時常用衣裳收拾打開話題，眾人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宋姨娘好眼力，這步搖確實有些貴重。」蘇晚卿對她微微笑了笑：「它是後宮裡出來的物件。」

    「後宮？」言下之意這步搖便不是宮中的尋常賞賜了，三夫人聞言不由來了興致，一雙眼睛亮了起來。

    蘇晚卿點了點頭，實話實說道：「這是頌貴妃生前留下的，王爺瞧我戴著不算辱沒了它，便送予了我。」

    倒不是蘇晚卿真想在這群婦人面前顯擺，她只是想警醒在座的某些人，她已入王府，肅元翊也有意對她示好，她們二房不是誰想動便能動，想舍便能舍的。

    三夫人聽她這麼說，眼裡滿是掩不住的艷羨，「呀，我方才看翊王那模樣，可不像個情種，他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你，那必是對你極為看重的！」

    大夫人頓了頓，也跟著笑道：「是啊，有了王爺看重，卿兒在王府便能站穩了。」

    蘇老夫人看她二人一眼，輕斥道：「三丫頭既然嫁進了皇家，這都是些尋常事，你們大驚小怪個什麼勁兒，沒的讓人瞧著小家子氣。」

    三夫人對蘇老夫人笑了笑，「母親，我這還不是為咱們蘇家高興嗎？我原還覺得卿兒嫁過去是委屈了，現下瞧著他們琴瑟和鳴倒也是好事。」說著，她看向一旁的大夫人，「大嫂，我記得秋兒跟卿兒年歲相當，也到該出閣的時候了，您這回給她挑人家可得仔細些，別像以前似的，補貼長女也就罷了，還得為庶女操心。」

    大夫人聞言，臉色不禁一白。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