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蘿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一角,捧著一本書正認真看著。
她的眉頭微蹙,似在思考著什麼問題,神情專注而凝重。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身上,便在她臉上映照出聖潔般的光芒。
「輕蘿!」
輕聲的呼喚潤物無聲,卻如驚雷般喚醒了沉思中的女孩。
顧輕蘿嬌軀微顫。
輕抬螓首,那一刻,兩人目光對望,時光仿如在這刻凝固了一般。
蘇沉一動不動地看著顧輕蘿,顧輕蘿也怔怔地看著蘇沉,兩人就這麼對望無言。
好一會兒,顧輕蘿臉上終於泛起微笑:「你來了。」
簡單的問候,在蘇沉心底掀起一片驚濤駭浪,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恩。原來你也來了潛龍院。」
顧輕蘿放下書:「我是隴西郡,參加的是隴西郡考。」
「這麼說,你匆匆離開臨北,是為了郡考的事嘍?」蘇沉故作若無其事的問。
仿佛顧輕蘿的離去對他只是過眼雲煙一般。
少年氣盛,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即便是見到了心愛的人兒,卻依然要堅持著自己的倔強與尊嚴。
「嗯。」顧輕蘿低下頭去,用輕若蚊吶般的聲音回答了一聲:「不好意思,事情來得匆忙,沒有提前告訴你一聲。」
蘇沉心中氣惱:「我不知道你的郡考原來是匆忙到那般程度的。」
圖書館裡還有別人,見他們說話,有些不耐煩的瞪了幾眼,對他們噓了幾聲。
顧輕蘿嘆口氣,放下書本。
她知道今天這書是看不成了。
將書本歸還,顧輕蘿道:「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蘇沉沒有說話,只是跟在顧輕蘿的身後走了出去。
沿著院內的林蔭道一路直行,顧輕蘿輕聲道:「上次匆忙離去,沒有跟你說一聲,是我的不是,我在這裡向你道歉。」
蘇沉聽的心中苦澀:「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就這麼走?」顧輕蘿輕笑。她頓了一下,然後回答:「因為我們之間不可能呀。」
「為什麼?」
「其實你知道那答案的,只是不肯承認吧。」
蘇沉心中一痛:「因為家世?」
顧輕蘿臉上便綻放出美麗的笑:「瞧,你不是清楚的嗎?血脈貴族和無血家族之間的差距,不用我解釋,你也該明白吧?」
蘇沉當然明白!
當日參見三山郡考的那次,他就明白了。
血脈貴族和無血家族之間的差別,就好比是蘇沉和他家下人的差距。
這種差距是幾千年來人類血脈貴族制度形成的,不受個人意志的影響。
為了保持血脈的純淨,貴族只與貴族通婚!
無血脈者有成功與血脈貴族通婚者嗎?
有!
但成功者稀少,且多是不被祝福的。
蘇沉與顧輕蘿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不合規矩的,不符合這人族血脈制度的上下尊卑之分。
所以顧輕蘿拒絕了他。
她甚至連拒絕的話都沒說,就此離去。
或許在她看來,這就是最好的選擇吧。
蘇沉也曾有過幻想,他幻想愛情可以超越等級,超越制度,幻想顧輕蘿另有原因,而不是如此現實的因素。但當他再次見到顧輕蘿時,當他聽到顧輕蘿闡述自己離去的理由時,他的心還是不可抑止的痛了。
原來,真相就是這麼簡單嗎?
其實這才是真實吧?
自己和顧輕蘿其實從沒真正談過一場戀愛,又憑什麼讓顧輕蘿為自己犧牲?
蘇沉知道,這不是顧輕蘿的錯。
然而心還是忍不住的會痛。
強忍住心中苦痛,蘇沉帶著微笑:「我當然明白,本來就是我痴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象你這樣的女子,能有的做朋友就不錯了,竟然還想更進一步。我真是……」
蘇沉撓了撓頭皮:「不過你也真是的,既然不願意,說一聲就是了,何必招呼都不打就走。明明也考入了潛龍院,也不跟我說一聲?是怕我不死心,纏著你不放?」
顧輕蘿低頭:「是我的不是,對不起了。」
「沒關係,能理解。放心吧,既然你拒絕了,那以後我不再纏你便是。」蘇沉笑嘻嘻道:「以後還做朋友?」
顧輕蘿便點頭:「當然可以。」
蘇沉便仰頭哈哈笑了幾聲,然後他道:「對了,你這此郡考第幾?」
顧輕蘿輕搖螓首:「我沒有你表現那麼好,不過第十二。」
「十二啊,沒進前十,可惜了些。不過顧家血脈還是很強的,你也很出色,以後一定會更好。」
「那就多謝你吉言了。」
兩個人邊走邊說,語氣漸漸變得客氣起來,也漸漸變得疏遠。
又聊了片刻,蘇沉突然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件事,要先走一步。今天再見到你很開心,有機會再聯繫?」
「嗯。」顧輕蘿輕聲回答。
兩人這方告別。
顧輕蘿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眶中悄然流出兩行清淚,喃喃道:「對不起,蘇沉,我不想你死……」
離了顧輕蘿,蘇沉匆匆向著一旁的小樹林走去。
他步伐飛快,就象是有什麼東西在後面追趕他一般。
他越走越快,到最後乾脆飛奔起來。
在林中狂奔,不管前方有什麼就這麼一頭撞過去,呼啦啦一路撞斷不知多少樹木,直到精疲力盡,才靠倒在一塊山石前嚎啕大哭起來。
哭得稀里嘩啦,哭得全無人樣。
所有的堅強在這刻盡被撕碎,唯剩刻骨銘心的痛,如針刻一般刺入心中。
盡情釋放著心中的柔弱與無力,在這無人的林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憋悶的情緒發泄了個徹底,那個往日冷靜的蘇沉又漸漸回歸。
他停止哭聲,重新站起。
長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下衣衫,自語道:
「好了,哭也哭過了,軟也軟夠了,現在該恢復清醒了。」
「以前,我只是一心想要變得強大,卻不知道為了什麼而變強。」
「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我未來要走的路!」
「什麼狗屁血脈,不過是一些變種的獸人罷了!我們要對抗的是那些橫行於蠻荒的獸族,依仗於獸族血脈而獲得的力量,註定了永遠也不可能超越獸族!」
「我要打破這血脈制度,創造人族自己的修行體系,讓人族從此再不倚靠血脈而修行,讓人族崛起!」
「成就我人族血脈之至高神座!」
蘇沉慷慨激昂的說下他的一生追求。
就在話落的之際,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扯淡,放屁,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