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清最近有一件頭等大事要做。文師閣 m.wenshige.com
她如今是個大姑娘了,又有元嬰期的修為,師父和師兄們也終於放緩了對她的管束。
說是管束,其實更像是不論虞念清長了多少歲,有了多少本領,他們都仍然將她當做孩子看待。
前世今生的兩個師門實在是對她太寵溺了,不論她幾歲,都從沒有一個人出去過。二十歲開始,虞念清每年都在抗議,一直到如今,她好像在劍道上遇到了瓶頸。
瓶頸來勢洶洶,過去猶如洪流般奔騰的晉升忽然卡住,二十四歲這一年,虞念清都沒有什麼進步。
齊厭殊便知道,時候到了。
劍修的一生都要不斷鍛造自己的劍,淬鍊自己的心。
虞念清已經長大,她的劍不再因為刻苦和天賦而進步,她該用自己的眼睛丈量這個世間,去遇到更多的事情,來填補她如今仍然單純清澈的世界。
該讓她離開他們的羽翼,自己展翅飛向天空了。
齊厭殊極其不舍,他看過這世間最醜陋的樣子,他心中矛盾又複雜。
他知道讓小徒弟一個人去世間歷練,經受那些事情的考驗,會對她更好。可是另一方面,齊厭殊又希望虞念清一輩子都在他們營造出來的美好世界裡,永遠都不會被那些污穢的東西髒了眼睛。
最後,齊厭殊終於還是同意讓虞念清一個人出門歷練。
想了想,齊厭殊又說,「讓楚執御一起去吧。」
兩個孩子一起出門,總比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離開讓他放心。
虞念清很高興。
她還年輕,不懂得師父師兄們的不舍與複雜,開開心心地拉著楚執御去七星閣選了幾個任務。
如今滄琅宗名頭太大,他們沒有白天去選,而是選擇了晚上。
七星閣這個任務中心的建成本來就有一絲天道之力,過去真天道被壓制,這個機構勉強運營,還需要人看著。如今天道恢復了正常,七星閣也便完全自動了。
晚上時,七星閣周遭關閉,只有元嬰期以上的修士可以入內,算是為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中出現的高境界修士提供便利。
只不過元嬰以上的修士也很少會來做任務,所以虞念清與楚執御進入七星閣的時候,周遭的一切都靜悄悄,沒有任何聲響。
第一次接任務,虞念清很謹慎,只取了兩個在修仙界的委託,一個是某個仙域劍冢有殘劍發狂,影響周遭其餘斷劍,整個劍冢怨氣殺意瀰漫,已經傷了不少靈獸和修士。
終朝劍是聖級法寶之首,作為次仙級的劍,它更是天界以下眾劍之主。更別提虞念清十年前就通過了長鴻的上古劍冢,連發狂的長鴻劍冢都不是她的對手,這個劍冢便更不算什麼了。
另一個則是和靈獸有關,一個靈獸在小秘境裡長年累月吸食沼氣修煉,最終走火入魔,異化為妖獸,撕碎被它汲取了所有營養的秘境,在周遭為非作歹。
這兩個任務都與他們二人專業對口,甚至可以說有些大材小用。
二人選好之後,七星閣傳來運轉的嘎達嘎達聲音,將這一切記錄在案。
楚執御問,「回去嗎?」
神獸這般受天地喜愛的生物,生而爛漫自由。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的一切。
他因為她而選擇長大,如今虞念清二十四歲,他也已長成青年。
不知是否是因為習慣了年幼時被關押了太長時間,後來又有幾年不太擅長說話的原因,楚執御如今和小時一樣沉默少言。
這些年來,他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接受白澤的力量。
楚執御不太會管理這份法力,也沒人能夠教他如何以神獸的方式掌控力量,倒是這些年在虞念清身記邊受到正統修仙的薰陶,讓楚執御乾脆將力量幻化為一把黑劍,以劍修的方式管理白澤法力。
他很喜歡自己用力量淬鍊出來的黑劍,尤其是與虞念清銀白色的終朝劍放在一起,一黑一白照相輝映。
每當看到這個場景,楚執御的心頭便升起愉悅的感情,只是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喜歡這樣。
虞念清雖然答應了師父師兄們選完任務再回門派一趟,只不過
「明天白天回去也是一樣的嘛。」虞念清難掩興奮,「走走走,我們去城裡逛逛。」
——這還是她第一次和楚執御單獨外出呢。
這就是長大的自由嗎?
虞念清要去逛逛,楚執御便跟著她。
修仙界的仙城徹夜不眠,城裡張燈結彩,哪怕已經是後半夜,也人聲鼎沸,十分熱鬧。
他們在其中一個酒樓的大堂里坐下,遠處中心圓台的音修撥弄著琴弦,帶著淡淡溫養治癒力量的氣息隨著她輕柔的歌喉在大堂里傳動著。
堂中布滿上百個圓桌,座無虛席,有些修士在聊天胡侃,有些修士在看表演,小二端著酒與菜穿行在客人之中,大廳里十分熱鬧。
虞念清點了菜,又點了壺茶,待到小二離開之後,她興致勃勃地看著台上的演出。耳邊則是大廳里其他修士的議論閒聊聲。
她從沒有脫離師父師兄來過平常修士們生活的地方,雖然二十四歲是個成年許久年紀,可虞念清仍然有一種剛成年就偷偷跑出來玩的興奮感。
相比於她的開心,楚執御就顯得有些不適了。
楚執御的性格其實與滄琅宗很合拍。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歡與人交際。尤其是如今他有了白澤之力,感官比過去敏感數倍,在這樣摩肩接踵的地方更讓他難受。
台上的音修演完一曲,台下掌聲雷動。虞念清也跟著鼓掌,她這才意猶未盡地轉回頭看向楚執御,便看到青年脊背挺直,他渾身肌肉緊繃,薄唇輕抿。
身後有修士路過,衣擺不小心蹭了他的後背一下,楚執御眸子微眯。他雖然沒有反應,很像是誤入人群的孤狼,渾身透露著不爽。
他好像根本沒有看表演,反而像是渾身的注意力都緊繃地放在是不是有人靠近上。
虞念清有點無奈,明明楚執御小時候還沒有這樣明顯的排外,她深刻懷疑是不是秦燼把他帶歪了。
楚執御正在和空氣鬥智鬥勇,就在這時,他搭在桌面上的手背忽然傳來柔軟溫熱的觸覺。
他抬起頭,就看到虞念清那修長漂亮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
「御御,你不喜歡嗎?」虞念清說,「這是我們兩個第一次獨自出門呢。」
楚執御一怔。
「喜歡。」他下意識說。
他的嘴總是快他的腦子一步,去回答虞念清的話。
就好像他的嘴巴已經叛變,相比於主人的喜惡,反而總是下意識更希望虞念清是開心高興的。
虞念清笑了笑,她又抬起頭看向台上。
她的手還搭在他的手背上,像是無聲的安撫,讓楚執御漸漸平靜下來。
他原本對於周圍環境的注意,逐漸都放在了虞念清的身上。
楚執御注視著年輕姑娘的側顏,看著她因為台上的演出而入神,她長而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眼眸倒映著細碎的光芒。
他們兩個第一次獨自出門嗎?
忽然間,楚執御覺得這個嘈雜的環境似乎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他垂下眸子,看向虞念清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
她的指尖白玉般宛若凝脂,又顯得秀氣纖細,完全想像不到這樣一雙漂亮的手,也曾那樣記決絕果斷地手持終朝劍,與天搏命。
楚執御喜歡看著虞念清持劍的樣子,可是當她的手指搭在他手背上的時候,他卻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轉過自己的手,將她的手指握入掌中。
就在這時,他敏銳地感覺到後方來人,並不是上菜的小二,更像是衝著虞念清而去。
電光火石之間,楚執御的手臂已經橫在虞念清身後,未脫鞘的長劍在他手中,將身後人擋下。
青年側過臉,冷冷地看了過去。
來者瞬間有一種自己仿佛被狼盯上的可怕感覺,他磕磕巴巴地說,「那、那個,對,對不住」
虞念清轉過頭,便看到兩個衣著世家長袍的青年被楚執御嚇到,表情驚惶無措。
「有事嗎?」虞念清一邊摁下楚執御的手,一邊問。
「清清,你是不是清清?」為首的那個青年看到她的樣子,頓時眼睛亮了亮,他顧不上害怕了,而是壓抑著激動地說,「我是陳密,這是陳恩光你還記得我們嗎?當年在蘭若城的時候」
青年這樣一說,虞念清想起來了。
當年滄琅宗去蘭若城住了一年,城裡都是沒有修仙天賦的平民,但正巧有一對世家表兄弟回老家,他們有些天賦,聽到城裡有修士的弟子,就來找茬,結果被她收拾了一頓。
那也是她第一次和別人切磋。
虞念清吃驚道,「原來是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來來,快坐。」
她的交際圈太窄了,除了哥哥、前世今生的師父師兄師姐們,和師叔或者師兄的哥哥這些拖家帶口的關係之外,根本不認識幾個外人。
陳氏兄弟二人在他們面前坐下,他們不太敢看神情陰沉的楚執御,看向虞念清的眸子也有點躲躲閃閃,像是很仰慕她,不好意思看她,又想看她。
楚執御一向對他人情緒敏感,感覺到他們倆莫名的眼光,頓時讓他更不爽了。
「說起來這個,我們還要感謝你。」陳氏兄弟里,陳密明顯是更外向的那個,他說,「當年我們眼界窄小,有點成績便飄飄然,是你打醒了我們兄弟兩個,後來我們一直勤勤懇懇努力練劍,現在已經有鍊氣圓滿期,馬上要築基了!」
停頓了一下,陳密不好意思地說,「當然是完全比不上你了。」
他們努力十餘年,才度過鍊氣期,這個速度在普通修士里也算是優秀了,只是在虞念清面前,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這和我沒有什麼關係,是你們自己努力修煉的成果。」虞念清真心實意地說。
「哎,不提那些了。十多年前你在新人大比和萬宗大會上留影石我們也看到了,你真的好厲害。」陳密本來有點興奮,說到後來有點不好意思了,「如今一說小時候曾經被你打過一頓,其他人都十分羨慕我們倆呢。」
虞念清:
她本來想糾正一下他們,她可沒打過人,那是切磋,切磋!
可是看著兄弟倆都很高興的樣子,似乎也並不能把她的話聽下去。正巧小二過來上菜,虞念清乾脆拿起茶杯,她說,「你們吃飯了嗎?沒吃飯我請你們吧。」
她給二人倒茶,其實是出於禮貌,倒是陳氏兄弟受寵若驚,竟然要站起來受她倒茶之禮。
整個大堂幾百修士,只有他們倆站著,實在是突兀,虞念清趕緊讓他們坐下。
她知道自己十年前救世之舉會讓修仙界震動,但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外人對她的尊敬。
明明他們是同輩,陳氏兄弟還要大她四五歲,可他們如此緊張,弄得她好像是長輩一樣。
虞念清本來很高興遇到認識的人,還想和他們聊聊這些年他們過的怎麼樣,可是陳氏兄弟太拘謹了。
她在這邊說話,就感覺他們根本沒認記真聽,而是目光閃爍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一對上目光,對方耳朵立刻就紅了。
虞念清:?
「你們很熱嗎?」她忍不住問。
她當然不太了解,就像很多情竇初開的少女會喜歡上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自然也會有許多男修會傾慕她。只不過過去這些年虞念清一直在門派里潛心修煉,沒怎麼露面過,不然去到哪裡,必定也會是前呼後擁的。
「還,還好。」陳密磕磕巴巴。
他們倆被點破心事,更加不好意思了。
除了陳氏兄弟很奇怪,虞念清便察覺到自己身邊的楚執御似乎情緒也不太對。他本就長得眉骨深邃,面容冷峻,如今一不開心,就像凜冽的冰霜,隨著他不爽的氣息逐漸讓周遭不斷降溫。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楚執御的不爽,他抱著自己的劍,面無表情地等待著。
終於,他們吃完了這頓飯菜。
這回總算要離開了吧?
結果就在這時,陳密有點侷促地說,「我、我和陳恩光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還算了解你若是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帶你到處逛逛。」
然後,他聽到虞念清說,「好啊。」
楚執御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結果虞念清在與兄弟兩個說話,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樣。
他更鬱悶了。
最可氣的是,虞念清小時候在外面化名清清,但如今她大名已經昭告天下,這個清清明顯是暱稱。
可陳氏兄弟卻借著少年相識時的習慣,仍然叫她清清。這個暱稱被外人喚著,楚執御面色陰沉,偏偏虞念清仿佛什麼感覺都沒有。
「對了,清清,這位是」如今氛圍好了一些,陳密才敢問楚執御的身份。
「他是我師弟。」虞念清說。
陳密與陳恩光聞言鬆了口氣。
「原來是師弟,剛剛還以為你們二位是道侶呢。」陳密笑道,「不過想想也是,你還這麼年輕,又一片前程大好,自然沒有時間耽誤在這種方面。」
剛剛楚執御以劍相抵,將虞念清環在他的手臂之中,二人郎才女貌,氛圍融洽,有一瞬間讓陳密真的誤以為他打擾了二人約會。
如今誤會解除,陳密本來想問問楚執御怎麼稱呼。畢竟滄琅宗的弟子如今都名揚天下,如果是新收的師弟,那未來必定一鳴驚人,現在能多認識認識自然是好的。
「走吧。」
虞念清的話打斷了他到嘴邊的詢問,陳氏兄弟趕忙跟著她向外走去。
大堂里過道太窄,楚執御晚了一步就只能在最後,眼睜睜看著那兄弟二人湊在虞念清的身後。
他們比她高一些,為了聽清她說話,二人都微微彎著腰,這讓二人看起來更有一種狗腿討好的感覺。
一出酒館,外面頓時寬敞。
楚執御握著劍,他向前一步,用劍將其中一人擋在外面,硬是從那人與虞念清之間擠進去。沒想到這個話多叫陳密的也不惱,很客氣地跟他笑笑,轉身就去虞念清另一邊了。
楚執御:
但凡虞念清露出一點不適的樣子,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趕走這兩個討厭鬼。可是偏偏她與他們相談甚歡,甚至都沒有怎麼轉頭看他。
四個人並排走在街上有點擠,仙城的夜市十分熱鬧,虞念清在攤子邊走走停停,陳氏兄弟便在她身邊介紹。
這樣走著走著,就把楚執御擠到後面去了。
淮君那樣漂亮,便能想像得到楚執御生得也十分英俊好看,別說陳氏兄弟,這路上的女子也沒有能趕得上他的。
光是從氣質樣貌來看,哪怕虞念清和楚執御一前一後,旁人也會下意識以為他記們二人是一起的。至於陳氏兄弟,哪怕他們與她再交談甚歡,仿佛也仍然在她與楚執御的光環中而顯得沒有存在感。
楚執御卻沒有這份感覺,他如今警鈴大響,俊美的面容上覆蓋著寒霜。
過去他們二人的交際圈只在滄琅宗和長鴻劍宗之間,在其他人眼裡,這個圈中只有四個孩子,慕容飛和虞松澤被當作剛剛長大的大孩子,而虞念清與楚執御則是小孩子。
哪怕有了才剛剛化形的麒麟,哪怕他們都二十多歲了,可在其他人眼裡,仍然是最小的。
所以虞念清和楚執御玩在一起是很理所應當的事情,楚執御也習慣了這十多年來他們兩個形影不離。
沒想到今日虞念清剛得到可以獨自出門的權力,她立刻就和其他人聊得來,而不理他了。
剛剛她還說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出來玩,現在卻和別人一起聊天,看都不看他一眼。
楚執御跟在虞念清的身後,握著劍的手指越來越用力,身上不開心的氣息到處蔓延,就差快要化成有形的影子去拍拍虞念清的肩膀,讓她注意自己。
虞念清腳步一頓,她像是要轉過頭,青年本來有點期待地抬起眼睛,結果她卻在看旁邊的鋪子。
楚執御頭頂無形的耳朵頓時耷拉了下來。
這一路上,虞念清買了許多東西,陳密和陳恩光一直在與她說話,氛圍還算不錯。
陳密已經有些沉溺於這個夜晚了。
他少年時期不知天高地厚時被小他許多的女孩打敗,從此再也不敢好高騖遠。只是這些年刻苦練劍時,他也忍不住會想,那個小女孩如今會是什麼樣的修為,他們如果再來一局的話,他會不會打贏她。
七八年過去之後,新人大比殺出一個黑馬,師父長輩們、甚至其他練劍的師兄師姐都在議論那個橫空出世的天才劍修。
陳密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是當年打贏他的清清,她竟然已經築基期了。
再後來,她在萬宗大會又一次出場,已然金丹,又以劍屠天,徹底震驚整個修仙界。
虞念清是這一代年輕修士中最閃亮的一個,她也是所有劍修的驕傲。
小時候的恥辱也不知何時變成了另一種隱秘的感覺,就好像這麼多人里,只有他和那位救世的年輕姑娘有過一絲關聯。
陳密甚至覺得陳恩光是有點嫉妒他的,畢竟當年他受傷之後,陳恩光果斷地道了歉帶他離開,而沒有與她切磋過。
這一夜的偶遇,虞念清絲毫沒有架子,反而請他們吃飯喝茶,親切得像是鄰家的妹妹,還與他們一起逛街。
小時候虞念清就是最可愛的女孩子,如今仔細看看,她似乎更加漂亮了。
一想到自己過往那些隱秘的念頭竟然成了真,他只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弟子,如今卻在陪她逛街,與她說話,陳密便有些飄飄然。
眾人來到一處鋪子前,正好是賣簪子的。
陳密看到攤上的其中一支梅花簪,鬼使神差地拿著抬起手,笑道,「清清,我看這簪子正配你。」
剛剛他們三人的聊天還算在正常好友交流的範圍當中,陳密拿起簪子,卻是要往虞念清的頭邊比劃。
虞念清抬起眸子,與剛剛她禮貌親切含笑的眸子不同,這一眼看過來,帶著些銳利之氣,讓陳密心中一慌。
下一瞬,黑色的劍柄抵在了陳密的手腕上,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將他擋開。
劍柄後,是楚執御冰冷的眼眸。
他的身上散發著寒氣,仿佛隨時要將他們撕成碎片的野獸,只不過鎖鏈在虞念清的手中,所以才能一動不動。
陳密一震,頓時從剛剛的臆想中清醒,記後背已經涼透。他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虞念清嘆息一聲。
她在外面朋友不多,認識的人也不多,所以確實挺高興遇到了過去的人。
只不過可惜,陳密不適合做朋友。至於他的表哥陳恩光倒是更有禮節,但本就是沒那麼重要的人,她也無心費功夫。
「陳密,小時候你不懂尊重人,如今還是不懂。」她說,「練劍之前,先好好學做人吧。」
陳密剛想說些什麼,卻眼前一晃,再眨眨眼睛,面前的街道哪裡還有女子的影子?
他惶恐又後悔,下意識看向身邊的陳恩光。陳恩光卻搖搖頭,似乎也對自己這個一起長大的弟弟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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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念清與楚執御坐上了飛舟,向著滄琅宗返回。
確認了方向之後,飛舟自動行駛,虞念清則是坐在鏡邊,擺弄著自己剛剛買的東西。
她哼著歌,似乎情緒不錯。
陳氏兄弟就像是過路之人,已經被她拋在腦後。倒是買的這些東西不錯,物有所值。
楚執御坐在後面的蒲墊上,哪怕虞念清不回頭,也知道他在生悶氣。
他一向是很好哄的,哪怕再生氣,她多關心他三句,楚執御也就被哄好了。
可是如今虞念清倒是想知道,如果她不主動去哄他,他又會如何呢?
她一直忽視著身後的人,擺弄著自己買來的東西。
一開始,虞念清聽到楚執御用鼻子長長地出氣了一聲,讓她想起以前有一段時間,她很熱衷於和蘇卿容給他的狼身做衣服。
那時白狼被師兄妹二人折騰不耐煩了,卻又無法反抗,就只能這樣自暴自棄地用鼻息嘆氣,麻木地被他們兩個擺弄。
如今他的嘆息,和那時一模一樣。
虞念清嘴唇微勾,卻還是沒有轉身。
過了一會兒,楚執御悶悶地開口,「我做錯什麼,讓你不開心了嗎?」
「沒有啊。」虞念清說,「怎麼了?」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楚執御問。
虞念清終於轉過頭,看向他。
「你又為何不開心?」她問。
——她終於肯關心他了!
楚執御薄唇微抿,他低聲道,「你說這是我們兩個第一次獨自出門,可是你與壞男人聊天,也不理我。」
虞念清沒想到楚執御竟然說出了一個新詞,她忍不住重複道,「壞男人?你是說陳氏兄弟?」
「蘇卿容教我的。」楚執御理所應當地點點頭,他認真地說,「蘇卿容說,在外面主動與你搭話的男人都是不三不四的壞男人,應該用麻袋套住他們的頭,他們說幾個字就打幾下。」
虞念清這次是真的頭疼了,她的兩個師兄到底都教了楚執御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她復盤道,「所以你生氣是因為我說這是我們二人第一次獨自出門,我卻與其他人說話?那如果我沒有說這是我們兩個獨自行動,你是不是就不會生氣了?」
楚執御聽著前面還在點頭認可,可是虞念清話尾拐的這個彎,讓他沒有想到。
「不是。」楚執御下意識說。沉默了一會兒,他低聲道,「我就是不喜歡那些人離你這樣近。」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而且你又不理我。」
虞念清笑著搖搖頭。
楚執御本來還在等著她說些什麼,畢竟小時候他吃醋的時候,虞念清都會安慰他,向他保證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之類的。
雖然他知道他們二人的關係穩定而不會動搖,但他就是想被她關心一下。
她都冷落他一個晚上記了,多說一句話來安慰他就可以啊。哪怕是『別生氣了』也好。
結果,虞念清又不說話了。
楚執御抿起薄唇,獨自一狼生悶氣。
就在這時,他聽到她慢悠悠地說,「你不是給我買了東西嗎?怎麼不拿出來?」
青年的背影一頓。
在她與陳氏兄弟聊天的時候,他在路邊看到了一個髮釵,做的不是蝴蝶或者花朵,而是一隻兔子,下面還盪著流蘇。
很可愛。
楚執御想也沒想便買了下來。
他以為那時她完全沒有注意他,可是卻竟然知曉他做了什麼?
楚執御側過臉,硬邦邦地說,「沒有。」
「你有。」虞念清放下東西,她來到楚執御面前蹲下,抓住他的手腕,去翻他的儲物戒指,頗有強盜作風,還理直氣壯地說,「反正你給我買了,那就是我的。」
戒指里沒有,那就只能在他的懷裡。
虞念清伸手要摸,楚執御便擋,二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大人了,還是像是小時候一樣打鬧。
掙著掙著,虞念清失去平衡,楚執御下意識撐住她的腰,卻被手掌中傳來的柔軟觸感弄得一僵。
僵硬的那一瞬間,虞念清從他的懷裡摸出了髮釵。
「竟然是兔子的髮釵。」她看來看去,然後笑道,「真可愛,我喜歡。」
一直到女孩撐起自己坐回鏡邊,楚執御僵硬的身體才慢慢解凍。
黑夜之中,他的耳根有些發燙。
怎麼會這樣?楚執御忍不住想,是他今天太不開心了,才會這樣嗎?
自從長大之後,二人確實沒有小時候那樣經常肢體接觸了。他的手掌也跟著一陣陣發熱,仿佛還停留著虞念清腰間的柔軟觸感。
清清她,好像什麼地方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青年有些發怔。
「御御,你過來。」這時,鏡邊的虞念清喚道。
楚執御身體僵硬,他沒有動。
他已經不生氣也不吃醋了,反而是剛剛自己奇怪的反應,讓他有點不敢靠近她。
虞念清等了一會兒,她又說,「楚執御。」
被叫大名的威脅感十足,楚執御終於有點反應,他冷峻的眉頭蹙起,仿佛有點糾結與搖擺不定。
虞念清挑起細眉,她說,「三,二——」
那個一字沒有落地,楚執御已經在她身後站好。
「清清,怎麼了?」他無辜地開口。
虞念清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抬起手,開口道,「既然是你為我買的髮釵,那就由你幫我插上吧。」
這倒是過去很少會出現的事情。虞念清從小到大都喜歡拽著楚執御玩他的頭髮,用他的頭髮練手,楚執御倒是鮮少有碰她頭髮的時候。
虞念清舉起手,手中握著兔子髮釵。
楚執御下意識伸出手,想從她手裡將髮釵拿走,沒想到虞念清握得很緊,她一動未動,他的手便從她白玉般的手指上划過。
有一瞬間,他的手掌已經將她的手包裹在其中,卻沒有拿走任何東西。
楚執御的手指頓時在半空中頓僵住。
鏡子裡,虞念清便看到身後的青年耳朵愈來愈紅,愈來愈紅。
她輕輕笑了起來,帶著些小狐狸惡作劇成功般的狡黠,與面對外人時溫柔陽光的樣子相差甚遠。
楚執御恍然回神,女孩的笑聲輕輕淺淺地刮過他的心底,激起一片片他自己都不太懂的漣漪。
他有些羞惱,又有些泄氣,低聲道,「你又拿我取樂。」
虞念清這才不笑了,連忙安撫道,「好了好了,我不開玩笑了,給你,你幫我插上。」
看著她的記手指打開,楚執御迅速地拿起髮釵,似乎生怕她的手又握緊一樣。
他拿在手裡,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的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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