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職責
因為對九墉不太熟,也不知被傳到了哪裡,秦修只能跟著翁白朮走,再者剛惹了一群元嬰期的,還是走一起比較安全,就算兩個人聯手也打不過,還能分擔仇恨不是。
不知是哪座山,沿著山路兜兜轉轉也不見人煙。
秦修順手扯了根草,抬頭見遠方天際青黑一片,有大片烏雲移過來,山間的風大起來,已隱隱帶著潮意。呼嘯的山風吹彎了樹,枝條瘋狂地擺動。
一聲極淺的叫聲隱在風聲中,拉長了,有點尖銳,又有點像嬰孩的啼哭,如果不凝神細聽還就忽略了。
秦修動作輕頓,往左前方的重重青山望了一眼,那淹沒在風中的尖叫聲若即若離,真切的時候讓人毛骨悚然,也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其他什麼,眼略略眯起。
收回視線看向前方的身影,狂風下一襲黑衫連著黑髮肆意狂舞,在灰暗的天空下分不清誰是誰的顏色。突然一手握上前面那人的肩頭,翁白朮停步轉過來。
四目相對,秦修靜了一瞬才道:「等雨過了再走。」
翁白朮點點頭,並無意見。不過這遮雨的山洞沒那麼好找,雨不一會就下來了,又密又急,噼里啪啦的打在葉子上,再加上風的狂嘯,若不用靈力感知,雙耳就跟鳴了似的。
兩人雖行在泥濘的山路上,但腳下連泥都沒沾到一點,傾盆而下的雨水落在兩人周圍就憑空蒸發了,壓根不見一點濕氣,唯有狂風扯著發和衣獵獵抖動。
好在運氣不是太差,一會後兩人在林木間找到了洞窟。秦修順手將那隻築基級別的爆抱熊打暈,帶著翁白朮鳩占鵲巢。
隨意將外面找來的柴禾攏在一起,指訣一動,也不管這柴還濕著,柴堆就燃起來了。
修行就是這點好,逆天逆常理。
其實以兩人結丹期的修為完全不必起火,但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們就這麼做了,收回靈力像個普通人坐在火堆邊,扭動的火焰將潮氣收起來,叫人身心放鬆。或許不管修為多高的修士,歸根結底也是人,或者也曾是過人。
雨點掃葉,風嘯山林的聲音在洞裡聽起來悶悶的,秦修和翁白朮一人坐一方扒拉著火堆,一如既往的靜默。
秦修回憶著他在藏書閣看過的關於奇珍異獸的記載,其中似乎就有珍獸叫音如嬰兒——「中次九經岷山之首,曰女幾山,往東一百五十里,曰琚山,江水出焉,東流注於大江,有鳥焉,狀如貓頭鷹而赤身白首,其名曰竊脂,可以御火,懼水,見水則現,其音如嬰孩……」
所以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女幾山。無意識地摩挲著柴禾,一抹笑漸漸浮現在唇畔。
鬼淵,招牌菜為魂火,出其不意,沾上即燃,燃則無救;鎮店之寶為魂魄怨氣,萬千魂魄困於其中千萬年,淒號哀哭,怨念無比強大。
而竊脂,效在吸火、御火。
鎮魔,淨化不潔。
如果能收到竊脂,那此次鬼淵之行就輕鬆很多。
意外的驚喜,讓秦修憋屈了半日的心情終於好起來。不過竊脂性殘暴,喜食肉,抓捕飼養都很難,所以他考慮後才要翁白朮也留下。
柴禾噼里啪啦的響,翁白朮不經意地抬眼,見對面的人正出神似的望著火堆,火光跳躍下,向來凌厲囂張的輪廓似乎都柔和了些,睫毛斂下微微垂著的鳳眼裡映著火光,裡面幽深又璨然,魂不小心就掉進去了。總覺得這輩子的秦修與上輩子的不同,靈魂不同,這輩子的秦修靈魂就像他映著火光的眼睛一樣,幽深引人,又帶著恣意的色彩。
在瀾州林海的記憶湧上來,十多歲的秦修就很好看……
——「咔嗒」,柴禾斷成兩截。
被聲音打斷思緒的秦修望過去,一隻手緊緊握著樹枝,忍著什麼,發顫的,青筋鼓動,甚至可見那皮膚包裹下白色的骨節凸起。
秦修和他,只能是宿敵,沒錯,他們都說過,不死不休。
不可否認,他曾不想和秦修做敵人,可是秦修太狠了,真的狠,沒什麼不能拋下的——拋得下劍霄門,拋得下一眾師弟,拋得下秦家,拋得下所謂的「正邪」,甚至連他自己也拋得下!
所以小時候那點事,秦修怎麼可能惦記過,翁白朮鬆開柴枝,垂下眼帘……從來沒有。
&會雨停了,和我去抓只寵物。」秦修望了望外面,雨勢甚大,似乎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翁白朮頷首以應。
空山雨未晴,秦修帶著翁白朮在山間行走,山雨過後,泥土芬芳,一地斷枝殘葉。
路邊小草被洗過,端的是清新濕潤,煞是可愛。
路邊一顆小草被餘光掃到,秦修前進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俯身抬起一株綠色的植物,左右端詳了會,想起那萬川錄——女幾山其木多杻、橿,其草多菊>
術,白朮。秦修興味地念了聲:「白朮。」
就在前方的翁白朮一步踩空,差點跌倒。轉過身來,「……」他記得,他和秦修不熟,還是宿敵。
秦修悠悠地撫了撫那草,戲問:「你名字就取自這個小草啊。」
翁白朮隨他的視線看去,薄薄的帶著繭的掌心上靠著一尺左右高的草,莖光滑無毛,葉質很薄,羽狀一樣裂開,白色的鬚毛被水沾上,順服朝一邊,葉邊緣還長著細刺齒。
說不上多出眾,但勝在耐看。
秦修觸了觸羽絮,一臉嫌棄,「這小模樣和你這皮囊完全沒得比啊。」
&開。」難得翁白朮沒反駁,只吐出了兩個字。盯著秦修撥弄著白朮草的手,一雙眼幽暗幽暗的。
&開?」秦修疑惑著對上他的目光,食指又挑起幾縷須繞了幾圈。
翁白朮乾脆別過頭去,抬腳就走。
……秦修糊塗了兩秒,旋即大笑出聲:「又不是花草精,對本體那麼敏感,摸兩把又不會掉塊肉,一顆草,那麼認真?」
&磨蹭,你的寵物就沒了。」翁白朮避而不答。
秦修嘁了一聲,看看前面的人,又看看這草,連根拔起,抖了土收進百納袋,這才跟上去。
竊脂懼水,現下山雨才過,倒不會匿得那麼快。所以當秦修二人尋著聲音趕到時,就看到了縮在岩石角,啄著羽毛的大鳥,如書上所述,白首赤身。
注意到兩人,竊脂戒備地扑打著翅膀,尖鳴一聲,果真是如嬰孩的啼哭聲。
秦修面上喜色一閃而過,當即從百納袋中摸出個通紅的果子。
果子散發著幽香,勾得人心痒痒,那竊脂灰白的眼珠滴溜溜轉動,時不時看過來一眼。
秦修上前兩步,竊脂警戒地退後幾步。
將果子放在地上,後退幾步與翁白朮並肩。
然後靜靜地站著等著,竊脂不動,他也不動。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竊脂才試探性地向前蹦了半步,警惕地看了看秦修兩人,見誰也沒動,這才踮著腳上前,啄食著紅果。
秦修獰笑,手勢如電,*寒水疊加劍舞無極!
翁白朮眼略略一沉,七傷訣無勢而發—>
才剛啄下去的竊脂未等反應,就慘遭定身,被迫迎來兇猛兩擊。
&水附效——緩行。
數道劍光交錯向前,尾部炎光流麗,直指竊脂。
竊脂身軀大震,淒號一聲,那如嬰兒啼哭的鳴叫讓人一個激靈。
定身只有一瞬,被這突來攻勢激怒的灰白的眼珠變得赤紅,帶著刻骨的寒意以及暴戾的氣息,悽厲地叫著揮展雙翅,四周火星浮動,眼看就成燎原之勢。
七傷訣—>
四面八方涌去的無形壓迫讓竊脂周身的火星盡數熄滅,尖細的鳴叫極為悚人。
秦修指訣再變,手憑空一招,如有大浪奔去,而符紙不知何時已挾在指尖。
七傷訣—>
快暴走的竊脂仿佛瞬間被抽空了力氣,徒勞地張著嘴,翅膀微起,卻喚不起一點火星。
&得漂亮!」
帶著炫芒的符紙沒入竊脂額心,秦修高聲讚許。
腳下生風,秦修一把抓過焉焉的竊脂,改手抓住那兩翅提起來,和已回灰白色的圓溜溜的眼對視。
&果不是暴走狀態的你比較麻煩,我也不願意傷你不是?」笑眯眯地說了句,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
翁白朮聽到秦修的讚許,愣了,不知是什麼古怪的感覺,能讓秦修夸一聲……挺不容易?
見秦修在和那竊脂交流感情,便微微闔眼,掩住瞳深處的疲倦之色,七傷法訣極耗魂識,連發三招腦殼就已隱隱作痛。
&後我就是你的主人。」秦修又在竊脂身上連點數次,咬破手指朝符紙沒入的地方印下個血跡。有上古凶禽血脈的竊脂就這麼被迫認主了……
秦修完全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妥,他不是所謂的主角,也就不會有什麼傻缺的神獸撞上來從此一心一意跟隨他。他只能靠自己,憑人品收復不了的,就用武力,殘暴又如何?他從來就不是個聖母。
突然,腳下劇震,比方才大數倍的風狂卷而來,樹木橫斷。
秦修抓緊竊脂,猛回身,翁白朮亦驚起,回身四顧。
天地蒙蒙一片,什麼都看不真切。
&術公子小心!」
一聲嬌咤,妖麗紫芒如霓霞橫空,「當!」有什麼沖天飛去。
妖嬈的身姿跌入眼中,翁白朮飛身攬過。
洛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