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章
關於蘇夏已經成為自由身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馮媽媽半句也沒有往外透露,只是每次看到蘇夏的時候表情都十分的複雜。
蘇夏則是無債一身輕,按說已經被放了契便可以離開的,但是這遠在西平的總不能隨意叫她一個人回家吧。
所以她依然留在了將軍府,也依然如往常一般去照顧凌郁楓,即使贖身之後,他們地位也是不對等的,只不過成為良民辦事總是要方便太多。
馮媽媽見她依舊每日去伺候公子,便在凌郁楓跟前提了一句,「既然蘇夏姑娘已經是自由身了,您身邊是否要另行安排丫鬟伺候?」
雖然她覺得即使已經贖身的丫鬟,那在主子跟前也還是得恭恭敬敬伺候,可到底是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便有心把蘇夏隔離開來。
馮媽媽畢竟是過來人,兩人之間的那點子事情她自是看的清楚,再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般。
若蘇夏還是永安侯府的丫鬟,只要捏著她的身契,即使將來主母過門,想要打發一個奴婢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蘇夏贖身搖身一變成了良民,公子若喜歡她留在了自己身邊,那便是良妾,良妾和賤妾以及通房那可是有著本質的區別。
良妾乃良家子,地位比賤妾和通房高太多,最為關鍵的不同則是不能隨意打殺不能隨意買賣。
當家主母寧願要一個通房抬起來的賤妾也不願意留著一個良妾,賤妾的身契在主母手中,生殺大權皆在主母的掌控之中,弄死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本來一個紅袖添香的名聲已經叫公子在婚事上為難了,人家若再知道公子身邊還有一個良家子出身的妾會如何想?
想到這裡馮媽媽覺得無比的頭疼,夫人在這裡還能說上兩句,可她畢竟是個下人,她如何敢質疑公子的決定?
她能夠做的也只能是在一旁提個建議而已,要不要採納還是要看公子的意思。
凌郁楓卻並非那任人拿捏之人,果然在聽到她的話語之後便笑著道:「瑞珠和雲墜便很好,在我身邊伺候了一些時日,也了解我的生活習慣。」
說著看了蘇夏一眼,「索性現在也回不去,你便留下幫把手,府里的事情和店鋪的生意,還需要你多費心。」
蘇夏笑著點頭,「我明白。」
馮媽媽立刻便不知如何說才是,只能笑著道:「這樣也好,夫人當初送瑞珠和雲墜來也是想叫她們服侍公子。」這事兒便算是這麼定了下來。
待馮媽媽離開之後蘇夏便問凌郁楓,「那你說我留下來算什麼呢?我現在可是良民!」她恨不能找張紙條上書良民二字,然後貼在腦門上,去昭告天下!
「你難道不知你現在是將軍府的僱傭丫鬟?」說著又補充了一句,「給你開工錢的,所以要好好表現。」
蘇夏懵了,「這是何時的事情?」
「為你贖身之後便順便處理了一下。」凌郁楓微笑著解釋道:「我們不在京城,做事情總有不便,只能再委屈你一段時間。」
蘇夏搖搖頭,「無事,委屈倒是談不上,這樣很好了。」反正算是僱傭工她也是自由的,當給自己找了一份工作,這樣熟悉的環境,又是厚道的人家,多好!
凌郁楓便欣慰一笑,知道她不會在意這些,也不是不能安排一個別的身份,他到底存了私心,擔心到時候不能日日相見,還有便是怕蘇夏自己做事情不方便。
還是不忘叮囑一聲,「我已經安排下去,你想要做什麼儘管去做,需要人手與我說便是。」
蘇夏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問道:「咱們何時回京?」
「這般迫不及待?」他笑的有些揶揄。
蘇夏立刻紅了臉,然後鼓著嘴反駁,「才不是呢,我是好奇。」
「當真不想回去?」
這個問題蘇夏還真認真思考了一遍,「其實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回京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在等著她呢。
「那便多留些時日。」他隨口說道。
蘇夏眨眨眼,趕緊說道:「也不是,還是要看你的安排,總不能耽擱了你的事情,否則我可罪過了。」
凌郁楓聞言一笑,「好,我保證不會耽誤。」
這樣蘇夏放心了,而且好似皇帝應該也不會叫他在這邊停留太久吧,想來還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世事難料,進入三月,眼看著一日暖似一日,眾人都已經慢慢收拾起來準備回京之時,一道聖旨卻叫凌郁楓即刻前往雲州配和太子剿匪!
接到聖旨之後凌郁楓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忍不住皺眉,昭和帝此舉究竟有何目的?
雲州多山且土壤貧瘠,乃大昭最為貧窮的地方之一,自古窮山惡水多刁民,雲州盜匪猖獗一直都是地方官員的一塊心病。
誰若是倒霉的分配到了雲州,那幾乎可以斷定前途堪憂,貧窮的地方最容易出政績,可雲州卻大不相同,盜匪藏身於山中,易守難攻,莽莽大山,他們往山中一躲,任你再是能耐也耐他不可!
整個雲州幾乎被盜匪把持,城中百姓窮苦不堪深受盜匪之苦的同時他們自己又是幫凶,不少百姓家中都有男子加入,概因為當了盜匪便能吃飽還能補貼家用。
百姓的加入又增加了剿匪的難度,他們平常照常在城中生活,家中勞作,隱匿於尋常人家,卻是打探消息,為山上的盜匪通風報信的主力。
只要上面下發剿匪公文,他們便能第一時間得知,然後這段時間便藏匿於山中的老巢,依靠城中的這些幫眾度過,從不正面與剿匪官員和士兵碰撞。
他們不下山,下面的人上去便幾乎有去無回,導致剿匪官員直至今日都沒能探出他們的據點,而他們卻對山中地形了如指掌,但凡上去探路之人,要麼無法探得,要麼便沒有機會下山。
這是一個極為棘手的任務,也不知太子為何攤上了這樣的事情,凌郁楓是覺得有些頭疼。
他頭疼,太子也頭疼,昭和帝在今年冬日病了一場,其實是天氣變化導致的季節病,寒氣入體卻高燒不退,太醫院的太醫們醫術高超,並沒有耽誤太久便研究出藥方。
只是昭和帝近年來愈發多疑,覺便少了,身體到底有些虧損,病情便有些反覆,反反覆覆好幾日才算是穩定下來,一個高熱便叫自己折騰了近十天的時間,昭和帝突然意識到自己老了。
想當年他一年到頭連風寒都不易得,如今卻被一個發熱之症折磨的脫一層皮,頓時心中百感交集,頗為不是滋味。
太子等人以示孝心常去侍疾,可昭和帝看著兒子們一個個身強體壯的,他心中便愈發的警惕,他老了,兒子們正當年,座下的位置能夠保到何時?
所以他從兒子們的表情中看到的是野心,除掉他之後他們便能坐上王位,當時是看誰都可疑,連平時寵的瑞王都不能叫他放心,更不要說比瑞王能力更加出眾的太子了。
連皇后和丞相府為了叫他放心做出來的退讓舉動,也讓昭和帝解讀成了韜光養晦,一定在等著合適時機推舉他們支持的人上位,至於他們會推舉何人,那還用問?
太子派人送回來士兵和圖紙幫助京城砌火牆和火炕,前面昭和帝還在說太子仁厚關百姓,可現在又被他認定為太子此舉是為收買民心。
又見太子才幹贏得了朝臣的稱讚,對太子更加忌憚,然後他新寵的趙美人又在低下挑撥幾句,再加上當時正好趕上春播,而雲州竟因為盜匪猖獗連春播都受到了影響,朝中大臣亦多主張剿匪。
太子這次並未主動請纓,太子妃即將臨盆,他是無論都不願在此時離京,更何況誰不知雲州條件艱苦,剿匪難如登天啊,他還沒有那般狂妄自大到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昭和帝也不好在這樣的時候直接派太子前去剿匪,也已經準備派別人前往,可是篩選了一遍之後竟是發覺找不到合適人選,以往有個什麼職位各位大臣都積極推薦人才,此刻卻連連避讓。
見此情景昭和帝自是一陣大怒,趙美人溫柔安慰,「皇上何必動怒,剿匪之事本不是一時半會兒便能完成,何須急於一時,慢慢找總是能夠找到合適人選。」
一聽這話昭和帝眼睛便是一亮,隨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若有所思的看向趙美人,趙美人也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面上一派認真懵懂,看著她與那人年輕之時有幾分相似的面容,到底是沒有計較。
不過隨後的日子昭和帝便不再急著找人,硬是等到太子妃順利產下一子之後,然後一道聖旨便把太子派去雲州剿匪。
太子,太子妃和皇后都還沉浸在喜得麟兒的激動中,沒成想竟然等到了這樣一道聖旨,不過隨著聖旨而來的竟還有小王爺的賜名。
昭和帝賜名自然是莫大的榮幸,可是這一刻三人卻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來,這種打一棍子給一甜棗的行為,實在是叫人喜不起來,但是聖旨已下,再說什麼都已無用。
太子能夠做的便只有服從,心中再是不滿也不能表現出來絲毫,他明白他的父皇對他是愈發的沒有了耐心。
昭和帝也不知是見不得凌郁楓好,還是真心想要給太子增加助力,然後又一道聖旨發到西平,讓凌郁楓作為軍師竭力配和太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