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舞廳,回到她方才所坐的桌畔,僵硬地對一個服務生說:
『把你們的老闆張久根喚來見我!』
『請問這位小姐是誰?有何貴幹?』侍應生問。
『你不要管我是誰,把張久根喚來就是。』
那侍應生轉身去了。
葛波見史麗卿又上台唱歌了。她的歌聲中帶著悽惻,顯然她的悲傷還在持續
著。舞池中舞客們興奮地在那裡跳舞,根本不知道歌唱人的心已近乎破碎了。
過了不久,有一個魁梧高大、頭髮梳得烏黑光亮,穿著一套藍色西裝的中年人,走近葛
波的桌子。
『你是葛波小姐嗎?』那頭髮烏黑光亮的中年人很有禮貌地問。
『你是誰?』
『鄙人就是張久根,葛小姐,你喚我來有何見教?』
葛波微微聞得一陣檸檬與玫瑰的混合香氣,百分之百地
肯定張久根就是殺害麥仲達的兇手。
『你就是殺害麥仲達的兇手。』葛波的率直個性,把她想說
的話毫無遮掩地都說了出來,『現在,你隨我往警局去自首吧。』
『葛小姐,你的猜測會不會有錯誤?』那個頭髮烏黑、光亮馨香的張久根依然微笑著
,說話的聲調也非常溫和。
『絕對沒有錯誤,』葛波從椅上站起來,『假使你不自動隨我往警局,我就像抓小雞一
般把你抓去!』
『我隨葛小姐去就是了。』張久根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那麼,走!』葛波說。
張久根卻轉身往舞廳後面走去。
『為什麼不走前門?』
『我的汽車停在花園邊門外,我們從花園出去,可以少走許多路。』
葛波隨在他身後走出舞廳,到了方才她與史麗卿談話的那個廣大的花園中。
當葛波隨著張久根走到假山旁時,驀地從黑暗中跳出十餘個短打扎束的打手,不問情由
,對葛波施以猛烈地襲擊。
葛波見他們來勢兇猛,用力一蹤,躍出了他們的包圍圈。
那些打手敏捷地追隨在後,他們的手中都拿著短鐵棍或鋒利的匕首,同時分由四面包圍
起來。
葛波躲過左右兩個持匕首的攻擊,踢倒一個持鐵棍由前面進攻的大漢,她身後一個
短小精悍的打手舉起匕首,往她的背後刺來。她將身一側,那匕首刺了一個空,同時那人沖
到了她的身畔。葛波一拳擊中他的下頷,將他打到一丈以外,晃了幾晃,倒在地下。
她應付過這四人的進攻,第二次的進攻接踵而來。那些打手始終採取四面包圍戰術,
這使葛波祗能被動地應戰,而不能主動地回擊。
『喂!兄弟們,葛小姐是我的朋友,你們不能如此無禮呀!』張久根站在假山上假意的呼
喊。
『老張,這與你不相干,她是你的朋友,卻是我們的敵人。她跟我們作對,已不是一日
。她不來也就算了,她既來尋釁,我們就要給她一些顏色看看。』有人答覆了張久根的
話。
『你們可否看在我的面上,饒了她呢?』張久根繼續呼喊著。
『要饒她也很容易,讓我們在她身上刺六刀十二洞!』
葛波聽到這種一問一答,混身冒火,想把張久根與那個答話的人,先抓來痛毆一頓,可
是她正被那些打手包圍著,沒有空閒功夫。她擊退了四人的包圍攻擊,又來了另外四人同樣
地包圍攻擊。
這些打手們知道葛波的厲害,因而他們的攻擊是有計劃的。他們十幾人分成四輪,
輪流不息地對葛波採取一種消耗戰術,把對方的實力消耗完了,欲擒欲殺,就易如反掌了。
『葛小姐,我非常抱歉,這些人要跟你拚命,我也無法勸阻,請你原諒。』張久根說
:『我在我的辦公室內恭候,等你和他們的戰事結束,再請你到我的辦公室來通知我一聲,
我立刻隨你到任何你要我去的地方就是了。』
說完他從容不迫地走下假山,徑自離開了。
舞廳內響亮的音樂聲,掩蓋了園裡的肉搏聲。那些打手們,依然非常默契地輪流攻擊葛
波。
葛波因不能突破他們川流不息的包圍攻勢,而想起殷鳳常常告誡她的話:『以寡擊眾
,不可力敵,宜以智取。』這使她改變了作戰策略。
當她擊退了四人的包圍攻勢,另外四人還不及重新包圍她之前,她利用卓越的輕身功夫
,躍至一棵槐樹的橫枝上。
那些打手們在黑暗中突然失去了敵人的蹤跡,相顧愕然。其中有幾人借著微光,看見葛
波在一棵樹上,正想警告他們的夥伴時,葛波已從樹上跳下來
,接連用猛烈的飛腿,把兩個背對著她的敵人踢到了魚池中。
葛波將身一蹤,又躍到另一棵梧桐樹上去。
打手們剛發現她的影子,未及採取任何行動,她又失去蹤影了。
在葛波這一各別系破戰略之下,十七個打手當中,七人被踢入魚池,雖然魚池的深度不
夠
淹死他們,但都已頭破血流,失去了戰鬥力;六人被葛波的拳腳擊傷或已踣地不起;其餘的
也都悄悄地溜走。剩下一個戇勁十足的打手,恰巧他身畔有一支手槍,想拔出手槍以結束
葛波的性命
。
然而葛波早已蹤到他的身後,握住他拔槍的手,用力一扭,這人的手腕脫臼,手槍掉
在地上。葛波再飛起一腿,也把他踢入魚池。於是她從地上拾起那支手槍,塞入褲袋,怒氣
沖沖地往舞廳里走去。
在舞廳門口,葛波抓住了一個侍應生的頸項:
『你帶領我到張久根的辦公室去!』
『我可以帶領你去,』那侍應生愕然地說:『但請你鬆手,我的氣已透不出來
了。』
此時,有一個年約二十多歲的少年走了過來。他的頭髮梳得非常整齊,而且也有一股
檸檬與玫瑰混合的香氣。
『范凱先生,她要見你的姊夫,請你帶她去吧,』侍應生說:『我還有許多事哩。』
那少年滿臉怒容的對葛波看了一眼,說:
『你這位小姐要見張久根嗎?請隨我來。』
葛波鬆開了那個侍應生,隨在范凱身後。
方才,張久根領她到花園裡去,被那般預先埋伏在那裡的打手團攻;現在這個惡霸的小
舅子不知又要引她到什麼地方去。但葛波藝高膽大,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原則,毫
無怯
色地隨著那少年走去。
這花園中原有一幢古舊的西式住宅,作為辦公室與其它之用,而舞廳就是在住宅旁的空
地上另行建築起來的。從舞廳至那幢住宅,只要穿過一條不十分長的走廊就能到達。
范凱帶領著葛波走入那幢住宅,在底層靠南的一扇門前站住。他輕輕地在門上敲
了三下,又重重地敲了兩下。
葛波見他敲門的方式,就知道他正在用暗號通知室中的張久根,但她毫無所懼。
『你自己進去見他吧!』范凱說,『恕我不能奉陪了。』
『且慢,我問你一句話,』葛波把他抓住,『你頭上的發膏叫什麼名稱?』
『噢,我也不知道,這是張久根的發膏,我喜歡這香氣就塗了一些。』
葛波鬆手讓這少年離去。她從褲袋中拔出了那支拾來的手槍,在門外等待。
門開了,一個非常瘦長、穿著一套黑色條紋西裝的中年人,站在門旁招呼她:
『請進來!』
葛波對他端詳,見他一頭烏黑光亮的黑髮,一陣一陣的檸檬與玫瑰混合香氣送到她的
鼻中,這使葛波有些迷惑了。
根據殷鳳的推斷,用檸檬玫瑰香氣發膏的人,是殺害麥仲達的兇手。然而今夜她已發
現三個頭髮烏黑光亮,同樣用著檸檬玫瑰香氣發膏的人。他們三人中誰是殺害麥仲達的兇手
呢?
『請進來。』那瘦長的中年人第二次招呼她。
葛波審慎對室中打量,這是一間相當寬大,布置十分華美的辦公室,室內全是新型的
鋼製用具,輝煌奪目。她見張久根正伏在辦公桌上忙碌地書寫,他的右手執著墨水筆,左手
按住一張白紙;此外室中再沒有第三個人了。
她握著手槍走進這間辦公室去。
張久根並未抬起頭來,依然伏在那裡書寫。那個瘦長的中年人隨手把門閉上,轉身來對
葛波說道:
『隨便請坐,張久根正在寫自白書,也就是供狀。』
葛波走近辦公桌,見張久根書寫的那張白紙上有一行蠶豆般大的字,寫著:『張久根自
白書。』其餘十幾行都像蠅頭那樣大小的字,她無法看清他怎樣招供。
『葛小姐,請坐!』那瘦長的中年人很有禮貌地說著,走近辦公桌,在右邊一隻鍍克羅
米的鋼製沙發轉椅上坐定。
『對不起,我還沒將自白書寫完,』張久根暫時停筆,非常沮喪地向葛波表示歉意
,『請葛小姐略待片刻,等我寫完了自白書,立刻就隨你去。這一位是我這裡的經理柳嘉權
先生,他勸我隨葛小姐去自首是一條應該走的道路,所以我正在趕寫自白書。』他說著又低
下頭去書寫。
『十分鐘夠嗎?』葛波見他黔驢技窮,就放鬆了一步。
『夠了,夠了,七八分鐘就夠了。』張久根一邊書寫一邊回答。
葛波就在辦公桌左邊那隻鍍克羅米的鋼製沙發轉椅上坐定。她的左右兩手肘擱在椅臂
上,緊握著手槍仍採取戒備狀態。
突然塔的一聲,她所坐的那隻轉椅,左右椅臂下面各有一根活動的鋼檔自動交叉地合攏
來,把葛波的身體軋住,同時,轉椅自動旋轉到對牆壁的方向去。
葛波情知中了奸計,立刻扳動槍機,但因椅子轉變方向,子彈往牆上射去。她用力掙扎
,可是那兩根鋼檔緊緊地軋住了她的腰部。
張久根潛到葛波身後,用一根壓紙銅尺,重擊葛波握槍的手,終於葛波的手槍被擊落
了。接著他取出堅韌的繩索,把葛波緊緊地捆縛起來。
他踏動辦公桌下一個機鈕,那轉椅仍回到原來的方向,兩根活動的鋼檔也恢復了原狀。
他把葛波移到靠壁的一張長沙發上去。
『葛小姐,很對你不起,我把你捆起來了,』張久根依然笑嘻嘻地說,『你的武藝的確
很
精湛,把我的手下打的七零八落。然而你的武藝總還是不及機智與器械的微妙。』
葛波破口大罵,張久根卻佯作不聞。
除了他的經理柳嘉權,知道他辦公室內有這樣奧妙的擒人轉椅外,就連
范凱,以及那些心腹打手們也不知道此秘密;他預備這擒人轉椅,是專為對付他不易
對付
的人的。
『老柳,你看,我應該怎樣處置她?』張久根問。
『她說你是惡霸,要殲滅你。』柳嘉權慢悠悠地說,『她斷定你是殺害
麥仲達的兇手,又唆使史麗卿拒絕你的追求。你願意被她殲滅嗎?你願意被當成殺害麥仲
達
的兇手嗎?你願意眼看美麗似花的史麗卿被別人奪去嗎?依我看來,乾脆把她殺了完事。』
『嗯,對!對!』張久根沉吟了半晌,『但是,我有比殺死她更妙的策略,老柳,請你
替我把范凱喚來。』
柳嘉權從右邊那張轉椅上站起來,走出這間辦公室去了。
張久根把辦公桌上那張寫著蠅頭小字的紙件,撕得粉碎丟入廢紙簍內。
『葛小姐,請恕我手段稍微毒辣一些,實在是你自不量力,想在太歲頭上動土。』張久
根冷笑道,『太歲頭上的土,是你能動得的嗎?』
不久,范凱走進這間辦公室來。他對捆綁著的葛波看了一眼,聳了聳肩。
『阿凱,你帶這位葛小姐到楊樹浦,我的那幢堆積貨物的房屋去。』張久根說,『
在底層右邊廂房內有一架輪轉切紙刀,搖動轉輪,那架刀就會切下去。你把葛小姐的雙腿
,放在刀口之下,自膝蓋以下切斷,再把她的雙臂自手肘以下切斷。』
『為什麼不爽爽快快將她殺死了事呢?』范凱搶著說。
『女飛賊出身的殷鳳、葛波、向遏,現在已獲得無敵女飛俠的佳譽;她們借著精湛的拳
腳功夫,與我們黑道中人作對。現在我切斷了她的雙臂雙腿,看她怎樣再與我們為敵!我若
將她們三人都變成了無手無足的女俠,我的威名也就響徹雲霄了。』
『你這主意的確比殺死她們更有意義。』范凱對他姊夫的計劃加以贊同。
『我不差遣那些打手去幹這件事,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那幢屋中囤積著許多
各
式各樣的貨物。』張久根說著,從衣袋中摸出兩把鑰匙交給范凱,『這是那幢屋子的鑰匙;
你去把那輛小型運客汽車從花園邊駛到這裡來,我會用麻醉藥使葛小姐失去知覺,以免她
在路上叫喊。』
當范凱把一輛小型運客車駛來時,張久根已用藥物使葛波失去了知覺。他們把她抬上
汽車,關閉了車門。
『阿凱,你把她的四肢切了下來以後,將她的身體丟在荒野,將她的殘肢丟棄在浦江中
。你做完了這件事,立刻就回來復命!』張久根說,『也許她的兩個同伴殷鳳和向遏也會到
這裡來自投羅網。』
范凱點了點頭,跨上了駕駛座,將汽車駛出花園。
張久根作了一些其它準備,在辦公室內等候范凱的報告。
一小時後,范凱回來了。
『事情怎樣?』張久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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