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全集作品補遺之飛鶯飛鷹1 油塔中的瘋人

    暖和燦爛的日光從半圓形未關閉的塔蓋中照射到油塔底下。

    葛波正吃著最後兩罐牛肉罐頭，最後十多塊蘇打餅乾與最後兩瓶汽水。鐵齒輪上懸

    掛著的一個日曆，那張紅色的紙張，告訴她們今天又是星期日了。

    她們被禁閉在油塔中已十四天了。那張紅色日曆上寫著一行顯著的墨跡字。

    今天是最後兩日了，在明晚十二時以前不向我們屈服妥協，我們將

    關閉塔蓋，或其它激烈手段來消滅你們。

    『殷鳳——這是我們最後一餐——好像一席祭菜——自己祭自己——嗚呼哀哉，伏惟尚

    饗——你來吃吧！』葛波充滿了悲觀心理。

    殷鳳在這十四天的禁閉期中，除了自己練習拳腳外，還命葛波做她練習的對象。此外她

    利用那柄開罐三用刀，在十六尺高的塔壁上鑿了一個八、九寸深，三寸左右寬闊的小洞。

    她命葛波站在那隻盛餅乾的木箱上，她再站在葛波的肩上，才能在十六尺高的塔壁上鑿

    成這樣一個莫明其妙的小洞。

    現在她在這小洞的對面塔壁上，敲鑿一個同樣的小洞。她站在那個鐵齒輪上工作，所

    以這次壁上鑿洞，她已不需木箱及葛波的幫助了。

    這鑿洞工作是艱苦而困難的，並且需要堅韌的意志與無比的耐心。她沒有任何工具

    ，除了那柄開罐的小刀。

    她費了七日功夫，把壁上堅硬的水泥，一粒一粒地挖鑿下來，最後才將那根與鐵齒輪連

    銜的螺旋鐵棒設法拆卸下來作為錘子，敲擊小刀柄，使小刀深入水泥，而加速了挖鑿的效能

    。不過鐵棒太笨重，也不十分適用，它只負擔了鑿洞工作中一部份責任。

    『葛波——我的鑿洞工作立刻就可完成了！』殷鳳歡愉地說。

    葛波感覺殷鳳自被禁閉在這五十二尺高的油塔內後，好像已失去了常態，頗有些精神病

    的現象。尤其她的鑿洞工作是一種瘋癲的表現。

    『洞鑿好了怎麼樣？』葛波不感興趣地說，『這塔壁有二尺厚，你只鑿了八九寸深，三

    寸寬闊的小洞，而且也沒將塔壁鑿穿。縱使你鑿穿了，是不是預備像西遊記中孫行者那樣搖

    身變為一個蚊子，從這洞中的飛出去？』

    『葛波——並不需要變成蚊子飛出去，我們就能離開這油塔了！』殷鳳興奮得笑了。

    葛波從未見殷鳳像今日這樣高興地笑——這是瘋狂的笑——瘋人的笑！葛波感覺她的瘋

    癲正在迅速地進展。

    『少說幾句瘋話吧！』葛波根據塔內的物質條件，她們實在毫無辦法，可以越出五十二

    尺高的油塔去，『假使你每隔二尺在塔壁上鑿一個洞，直至塔頂，那麼可以用左右兩手輪流

    攀援而上，逃出這油塔。然而你僅鑿了這兩個莫明其妙的洞，有什麼用呢？』

    『這兩個洞已費了七天功夫，況且比這兩個洞再高的塔壁，我們也沒有辦法可鑿，時間

    也不夠。』殷鳳說。

    『不錯，時間沒有了，命在旦夕了！』葛波說，『沒有食物還能維持幾天，即使他們把

    塔蓋關閉，一時還悶不死，然而沒有飲料在短時間內可以渴死！』

    『我們還有幾瓶汽水？』殷鳳問。

    『兩瓶！』

    『足夠了。』

    『今天是足夠了，明天呢？』葛波問。

    『明天我們已不在這塔底下了！』

    『明天我們往極樂國去了！』葛波訕笑地說。

    『讓我再作最後一次練習吧！』殷鳳躍下鐵齒輪，對葛波揚了揚拳向她遙擊。

    『這真是你最後一次的練習了！』葛波躲避還擊。

    她們在塔底一來一往像仇人一般搏鬥了幾分鐘，殷鳳被擊倒，葛波跳上一步去按住她，

    但葛波的腳倏忽失去重心，仰面朝天地被摔倒了。

    『你滿意了嗎？』葛波問。

    『滿意了。』殷鳳回答。

    這時，有個石塊用紙包裹著從塔外擲進來，險些兒落在葛波的頭上。

    『這是什麼意思？』葛波把石塊拾起，拿下那張紙來閱讀。這是一封最後的警告信：

    殷鳳葛波兩位女士：

    今天是你們生存的最後兩日了！限期瞬息即屆。你們願意接受妥協條件呢？還是願意死

    亡？在明夜十二時以前，如你們仍不屈服，我們將在十二時零一分，用火油汽油浸漬的棉花

    ，以及樹枝木炭等東西丟入塔內，此時你們還有拉動線向我們屈服的機會——這是最後四

    分鐘的機會。明夜十二時另五分槍聲響起時，燃燒的火炬也將隨之而投入塔內。在一個極短

    時間中，兩位大名鼎鼎的女飛賊將無聲無息地化為一堆焦骨。請三思之！范大嫂啟

    『殷鳳——你知道火焚的滋味嗎？』葛波問。

    『與淹死在水中恰成反比！』殷鳳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