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林山頭,寒風呼嘯,飛沙走石。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卻不見有一人拂面遮風、挪步半寸——甚至就連那四具本無知覺的血甲傀儡,也都呆愣地站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有神無神,無論是熾熱還是冰寒,無論是含有苦澀亦或是略帶笑意,於此刻,皆匯聚在了那個人的身上。
那個在兩具傀儡的數百斤重壓之下,依然能挺直腰板之人。
那個有著『小七雄』、『百人敵』等美稱之人。
蒼穹下,有泰山立起。
以七尺之身,比肩萬丈高峰。
皆不可逾越。
&兒——————!!」
一聲怒吼,吼散了凝林山頂的所有寒意。
身已浴血的殷正一瞪雙瞳,額上爆起紫筋,雙臂猛然發力,竟是拽住了那兩具血甲傀儡的喉口,將之舉至凌空,朝著殷少所在方向,倏然飛擲而出。
眼見此景,那背著左手、立於朱轎之上、一直都是幅泰然自若樣的雍容男人,也是將兩隻眼睛給瞪得滾圓滾圓的了。要知道,這傀儡可是木皮鐵芯的,光裸重就已有愈兩百斤的重量,此刻再加上一套百斤余的步人甲,一具傀儡自然是不下三百斤——而這殷正,不僅能一手一個,如同對付垂髫小兒那般將之舉起,居然還能將之若街邊石子般飛擲出數十步遠,實在是有些令人愕然。
雖說,雍容男人,也即是殷正口中的『無姓之亘』,曾與殷正在三年前的小玄武有過一番交手,心中很清楚殷家的雖然號稱『千鈞』,但實則也就不過百斤的力道……但此刻的他,卻已是不敢如此確信了。
提槍錦袍驀然抬首,望著那兩具被殷正飛擲而來的血甲傀儡於空中長掠而來,狠狠地砸在了正朝自己疾跑而來的另兩具披甲傀儡身上,撞出錚錚巨響,撞出漫天塵埃,撞出一個粉身碎骨。
塵埃未散,殷少就已詫異側臉去,驚喜道:「叔叔!」
就見那立於朱轎前的男人,那頂天立地的男人,那總是讓他感到安心的男人,朝其淡淡一笑。
&
兩道血泉自男人的雙肩噴涌而出,霎時便將大地染成了紅色。男人神色猙獰,猛吐一口鮮血,雙臂無力地垂於肩旁,身子晃晃悠悠,眼看便要前傾倒去了。
&叔——!!」
殷少大驚失色,急忙以奇門瞬步疾跑而來,毫不猶豫地扔開手中長槍,伸手扶向自己的叔叔。
叔叔很沉,殷少至少後退了兩步,膝蓋彎曲幾近跪地,差點就讓他摔倒在了地上。
但殷少還是扶住了。
扶住了這份支撐了殷家二十年的重量。
錦袍急忙打量起殷正身上傷勢,就見其臉、頸上縱橫著數道駭人紫筋,其雙肩上則有著兩道足有半指寬的大口子,鮮血止不住地從中溢出,著實看得令人心驚膽顫。
&叔!你、你這傷……」殷少神色焦急,立即撕扯開自己身上錦袍,想要替叔叔包紮傷口,卻又無從下手——只能那兩道口子實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沒法止住其流血之勢,「這>
&關係的……哈哈哈,少兒……別擔心。」
已是滿臉虛汗的殷正朝其淡淡一笑。他長喘幾息,艱難運起身中氣息,朝雙肩傷口匯聚而來,勉勉強強地封堵住了精血外流的趨勢。這般奇門止血法雖然高效實用,卻是需要施法者的丹田中能凝練出源源不斷之內息的——可剛剛殷正那一口胸中吐血,已然說明了此刻其胸中丹田,也已是混亂不堪了。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沖殷少揚起唇角,道了一句『叔叔沒事的』。
立於朱色轎上、穿裘戴冠的亘眯起眼來,靜觀其狼狽模樣,喉中似是輕輕的『哼-』了一聲。
殷家百人敵,你這不是咎由自取嗎?
殷家的奇門,是走得橫練筋骨的路數。此路數質樸,是千萬奇門玄師與武林俠客都要修習一二的路數,可在奇門中,僅有殷家一家專精於其。
也因此,殷家羸弱。
道理也很簡單。其一,在大家都動刀動槍的武林之中,橫練出一身鐵布衫來,倒還好說——有一副刀槍不入的體魄,可別提多威風了;但在招式更為玄奇、喜歡不硬碰硬而是以詭道取勝的奇門之中,刀槍不入也就就沒有那般重要了。所以,橫練筋骨在奇門中很不占優勢。
其二,與看不見摸不著的奇門契運相比,人筋骨之強,是有限度的。一個人再怎麼鍛煉,其力至強,也不過是能手摧生鐵而已——可若是在人體筋骨中,注入了由奇門契運所凝練之內外雙息的話,則手劈精鋼、一指斷江之說,也不是誑語。
但不能注入過多了。一旦注入過多,人體筋骨就會因為承受不住氣息之烈,而分崩離析——這也是為什麼,奇門中的人會更傾向於以氣息施展招式,或者將之注入靈玉神兵中,來釋放出劍氣來殺傷敵人,而不是自己親自動手。
人似鋼,卻終不是鋼。
也因此,殷家的奇門雖能讓人扛起百斤巨鼎,打碎精鐵玄鏈,卻是無法叫人真的一拳千鈞——除非那人今生就只想出這一拳了。
不過,方才一臂擲出一具傀儡的殷正,或許就是如此想的。
其脖頸上暴起的紫筋,實則是其身中血脈;其垂盪在身邊的兩支胳膊,實則也已經幾近沒有知覺了。
真是不值得啊,不值得。
轎上男人瞥了眼正扶著殷正的年輕錦袍,眯眼歪首,唇邊露出了幾分頗為不屑的笑意。
嘛,也好。如此一來,這殷家百人敵也就廢了,剩下的這幾個傢伙,就沒一個有看得過去的境界。呵呵,接下來只要待甲、乙、丙、丁重新起身,便能將這群不自量力的傢伙們給——
思緒忽斷。
一同斷的,還有自傀儡身中傳回的契運氣息。
轎上男人頓時大驚,立即抬眉往那四具傀儡望去。
就見躺在地上、摔得破破爛爛的它們,正要從身中伸出弦絲去接回斷肢的時候,忽有一道黑刃自晴空落下,不偏不倚地正好劈在唯一一根通息弦上,將之一刀兩段了。
不可能!
轎上男人於心中大呼。
不、不可能!這群傢伙是怎麼發現我的氣息是藏在弦絲里的?!又是怎麼知道是哪一根的?!我的傀儡術明明已經是不可破……不!甲>
僅僅是轉瞬間,兩具傀儡已經沒了回息。
轎上男人猛地一怔,瞅見了那站在兩襲黑衣身後,正與他們輕輕耳語的白裙少女。
靈、靈眼!
對!是這靈眼,是這能看破所有奇門氣息的靈眼!
嗯……得讓她閉嘴才行。雖說主子說過不能傷她……但,呵呵,只要不打死的話,應該就問題不大!
轎上男人緊握雙拳,怒目瞪去,見白裙身旁三步外的傀儡丁雖然斷了兩條腿,但胳膊還在,便暗暗冷笑了一聲。
很好……很好!
丁!給我上!往她胸口打!把她的胸給我打癟了!
一念起,那具只剩下半個身子的血甲傀儡微顫兩下,就已驟然坐起身子,左掌一撐地面,便要以右拳打向那看上去就弱不禁風的少女。
卻不曾料,有一點寒芒呼嘯掠來。
倏然間,一支錐頭弩矢給丁的腦袋來了個通透,『咚—』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就見青衣抬弩,蹙眉不快地『哼-』了一聲,瞅了眼滿臉茫然、似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剛在命懸一線的少女,沖那兩襲黑衣道:「喂,你們別光顧著前面,也看看身旁啊!」
張閃李詩撓了撓腦袋,尷尬一笑,便是分別揮刀斬斷了傀儡丙丁的通息弦。
眨眼間,轎上男人,竟成了光杆司令了。
看著眾人投來的不善目光,一滴冷汗自其臉頰上緩緩滴落在了朱紅色的轎子上。男人長吸口氣,輕哼一聲,撫了撫身上皮裘,冷笑道:「你們難道以為,我,堂堂七雄之一的我,只能操縱四具傀儡嗎?」
眾人微楞。
已是滿身傷的殷正卻是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抬手抹了抹滿是血沫的臉頰,淺笑道:「哈哈,既然如此,那就請你把它們叫出來吧……不過,咳……我怎麼記得,你曾在三年前與我說過,自己至多只能操縱四具傀儡呢?」
轎上男人咽了口口水。
&就算我確實只能操縱四具傀儡,但這也並不代表我就沒有其他的殺招來對付你們了!」他微眯起眼,望殷正,冷笑道:「殷家百人敵,這殺招,三年前的你可不曾見過!」
&殷正微微抬頭,雙手稍稍握拳幾下,確認了下自己肩膀的傷勢,淡淡道:「那便來試試看罷。」
&可是你說的。」
轎上男人長吸了口氣。
就見他倏然張開雙臂,做出大鵬展翅狀,再抬首合目觀天,以心感天地之靈氣,似是幅要呼風喚雨的模樣。
眾人立即執刀警戒四周,而心覺不妙的上善則立即抬起上了弦的大黃肩弩,瞄準男子腦袋,果斷地扣下了扳機。
弩矢呼嘯,一瞬三丈。
卻還是慢了一步。
就見男人驀然睜眼,以洪鐘之聲,往那天邊大喝道。
&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