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走?」
無名冷笑一聲,「好!我走!我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我只是想讓你先出去,我有些不舒服……」
鳳瑾感覺到鬼氣已經衝到臉上,連忙低下頭去,害怕無名看見那些密密麻麻的綠色紋路。
無名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鳳瑾始終低著頭,不敢讓他看見她現在的樣子,無名看了片刻,忽而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一把抱她入懷,吶吶的說道,「我剛剛聽綠衣說了,來月事是會疼,對不起,我不該這時候和你吵這些……」
鳳瑾用力推開他,「你先出去,待會……」
待會再回幾個字還沒說完,無名已經陰沉著臉,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門哐當一聲打開,又哐當一聲關上,重重的打在鳳瑾心上。
不知是不是長途跋涉的原因,這一次的月事提前了,恰好和月圓之夜趕上了,也是麻煩。
鳳瑾看見手背上已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綠色紋路,她捂著肚子搖搖晃晃的下了床榻,走到銅鏡前,看見那一張臉,也已經是綠紋密布,瞳孔開始一點點變紅。
當瞳孔變得赤紅妖冶時,門被人一腳踹開,嚇了鳳瑾一跳,無名一手抓著沈文卿,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邊走邊氣咻咻的說道,「他沒死,我壓根沒殺他,你不用跟我置氣——」
無名的聲音戛然而止,瞪大雙眼看著形如鬼魅的鳳瑾,怔住了。
鳳瑾下意識的去捂臉,飛快的背過身去,「你回來做什麼?」
無名沒有回答,目不轉睛的盯著鳳瑾,眼裡光芒變幻不停。
沈文卿掙脫無名的鉗制,飛奔過去扶鳳瑾,「陛下沒事吧?是不是又發作了?」
鳳瑾推開沈文卿的手,「朕沒事,你退下吧。」
沈文卿沒有離開,皺著眉頭說道,「微臣回了沈家才想起今晚是月圓之夜,安頓好祖母后,便急匆匆趕回青鸞別院……」
「朕沒事。」
鳳瑾啞著嗓音打斷沈文卿的話,額頭開始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沈文卿也不再說什麼,扶著她的胳膊想扶她去躺下。
自從鳳瑾靈力暴漲之後,每次月圓之夜,沈文卿除了陪著她,什麼忙也幫不上,他的那點內力,想要幫忙壓制鬼氣,無異於以卵擊石。
一隻大手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推開沈文卿,抱了鳳瑾入懷,鳳瑾下意識的捂著臉。
「捂什麼?我都看見了。」
無名的語氣涼颼颼的,一點波瀾不起,鳳瑾依然捂著臉,無名幽幽道,「胳膊上也有,捂了臉也沒用……」
鳳瑾條件反射的去捂胳膊,卻把臉給暴露出來了。
無名低頭看著那張綠紋密布,瞳仁赤紅的臉,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沒什麼波動。
反正也被看得一清二楚了,鳳瑾心裡冒出自暴自棄,自甘墮落的想法,也懶得再去遮掩了,任由著無名看,「看清楚了吧?你覺得怎樣?」
「挺特別的。」
鳳瑾忍不住嗤的一笑,「胡說八道。」
「是挺特別的。」
「不醜嗎?」
「丑也丑得挺特別的。」
鳳瑾頓時怒了,狠狠刺了無名一眼,無名也不生氣,不過看見沈文卿還在屋子裡,臉色頓時就冷了,「還在這裡做什麼?忘記我跟你說過什麼了?」
沈文卿臉色一變,試圖辯解道,「陛下身上的鬼氣發作,從前無名大人不在時,都是我陪著陛下……」
「你也說了從前我不在,現在我不是在這裡嗎?還不滾?」
無名很不客氣的說道,盯著沈文卿的目光又冷又狠,鳳瑾皺著眉頭拽了拽他的衣袖,「你別這樣,文卿對我忠心耿耿……」
無名收回盯著沈文卿的目光,很不滿的說道,「我討厭他看你的眼神!是男人看心儀的女人的眼神!」
鳳瑾臉色有些不自在,看見一旁站著的沈文卿,微微笑道,「文卿,你回去歇息吧,朕沒事。」
看見鳳瑾一門心思都在無名身上,沈文卿眸光暗了暗,恭恭敬敬的說了聲『微臣告退』,便退了下去。
他出了門去,但並未離開,而是站在院子裡,怔忡失神的望著那一扇窗。
屋子裡點燃了燭火,女皇和無名擁抱在一起的身影,投射在窗紗上。
沈文卿眸光愈加黯然,自無名離開後,他雖然不能取代無名的位置,也不能讓女皇心裡對他有點男女情意,但每個月圓之夜,子時時分,他都能陪在女皇身邊,那是他一個月里,最幸福也最痛苦的時光。
最幸福是因為能私下和女皇在一起,甚至能抱她入懷,能感受著她的柔軟和馨香,最痛苦自然是因為看著她痛苦掙扎,自己卻無能為力。
如今,連這短短的一個時辰,也要失去了嗎?
沈文卿有些不甘心,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扇窗,他能看見女皇依偎在無名懷裡,千依百順。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哼,沈文卿猛地回頭,低聲喝問,「誰?」
一道紅影從眼前飛過,眨眼之間消失在夜色中,沈文卿猶豫了一下,追了過去。
他一路追出了青鸞別院,又追出了幾里遠,才追上了那道紅影,確切的說,他沒有追上,是對方停了下來等著他。
此處正是蘇州河的下游,河面上飄著數不清的花燈,上游處隱隱約約的傳來歡聲笑語。
門主站在河邊,手上拎著一袋玉珠子,正惡趣味的拿著珠子打著那些花燈,花燈承載著放燈人的願望,自然燃盡才能讓放燈人心愿達成。
「來了?」
餘光瞥見沈文卿,門主只是隨意的打了個招呼,便繼續打著花燈。
「你把我引出來,意欲何為?」
沈文卿皺眉問道,門主終於轉過臉來,朝他勾唇一笑,分外妖嬈,「本座是為你好,免得你看著無名和陛下卿卿我我,會氣出個好歹來。」
沈文卿冷哼一聲,「用不著你惺惺作態!陛下和無名大人重逢是好事,你也用不著在這裡挑撥離間。」
「當真是好事?」
門主唇邊的笑容擴大,一雙桃花眼流光瀲灩,比這蘇州河裡的水光還要瀲灩迷離,他媚笑著盯著沈文卿的眼睛,沈文卿被他盯得很不自在,重重的哼了聲,別過臉去。
「本座最不喜歡你們這些所謂的君子雅士,虛偽得很,明明臉拉得那麼長,還要裝著高高興興的樣子,不累嗎?本座就比你坦蕩,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嫉恨就是嫉恨!」
他說著,抓了一把玉珠子,如天女散花般打了出去,一下子將剩下的花燈全部打滅,河面上一片暗沉。
「這些個花燈真是礙眼啊!心愿這種事,求助一盞花燈有用嗎?想要什麼就去爭取,搶也好,騙也好,殺人放火也好,都比傻不愣登的放花燈管用。」
沈文卿聽得刺耳,他如何聽不出門主表面上說的是這些花燈,實際上說的是他只知乾等著,不知爭取。
人人都道他不知爭取,殊不知,對他來說,不爭才是爭,不然,看看裴相和門主的下場,看看陛下對他們的疏離和冷漠無情,便知道他們的爭,輸得一塌糊塗。
他心裡清楚得很,想要長長久久的在陛下身邊,便是不爭。
陛下太過聰慧,心眼又毒辣,身邊的人什麼心思,她一清二楚,若是他敢有和無名一爭長短的心思,恐怕陛下第一個就會驅逐他。
見他一言不發,門主鉤子般的眼神滑過他俊逸文雅的臉,挑撥道,「就算你不爭,你以為如今的無名就會放過你?」
沈文卿的心突的一跳,抿唇不語。
「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無名,從前的無名會顧忌著女皇,不會對女皇身邊的男人怎麼樣,可如今的他,忘了從前的身份,對女皇的心思已經變了,他心中對女皇已經沒有畏懼,他只想獨占女皇,不然,你也不會被他一掌打出來,不是嗎?」
沈文卿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