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結丹,可是一件大事。
特別是結丹之時不禁外人觀摩,那可就是一件很難得的機遇。
因此,金元島島主,雲渺上人的結丹儀式就吸引了大量修士前來觀看。
早早的,結丹洞府所在的海域就熱鬧不堪,大大小小的海船乘風破浪,一艘艘只能在海面上短途飛行的靈舟絡繹不絕。
海島上,所有的客房已經爆滿,就算這樣,還有大量著急趕來的散修,在野外和海邊搭起了臨時的營地,三兩個一群,四五個一夥,焚香煮酒,共襄此次盛舉。
議論紛紛中,不乏有人興高采烈的高聲談論,一眼望去,整個海島全是此類的身影。
就像慶祝什麼重要的節日一般。
散修的狂放和散亂是常理,也有宗門弟子,在各自的師長帶領之下,在海島上走走看看,增加見聞,廣博見識,遇到可交往的修士,還有攀談結交的戲碼上演。
眼見如此盛況,就有人感慨:「也不知道這雲渺上人走了什麼狗屎運。就算是千金買馬骨,稷下學宮和無憂谷也不太可能讓他在這樣的時候出現什麼意外。不用說,這次結丹,肯定會得到兩者的大力支持,只要這雲渺上人稍微爭氣一點,這金丹還不是手到擒來?」
周圍的人都是附和和羨慕,唯獨一人卻是呲之於鼻,就聽他講道:「知道雲渺上人的丹論是什麼嗎?哼哼,無知之輩,以為全天下的修士結丹都是一樣?殊不知,這丹論確實關係到結丹成功與否的關鍵。先不說這雲渺上人的丹論是否能自圓其說,就說他這難度——就算元嬰親至為他護法,也是凶多吉少。」
「怎麼,裡面還有什麼兇險?」
這人故作傲然,一臉不屑的抬起頭來。
「稷下學宮和無憂谷出手,不過是個結丹,有你說的那麼玄乎嗎?」
這人不答,展開羽扇,悠閒自得的煽了起來,竟是賣起了關子。
旁邊之人哪裡肯依。
要知道,結丹的秘事可是極其寶貴的經驗,特別是對他們這些底層的修士而言。
於是,周圍的人就是好一陣的奉承和求懇。
半晌,這人滿意的收起扇子,扇骨一拍掌心,微帶自矜神色的說道:「這雲渺上人太貪心了,作的丹論竟是「碧海潮生之論」!」
「碧海潮生之論?」
周圍的人都不明白這「碧海潮生」的丹論有何不妥。
「丹論也分上中下三品的,這下品不去說它,結丹之人十之七八都是下品。就說著上品——何也?哼哼,乃是「自在法天」!知道什麼是自在法天不?諒爾等也不知,這自在法天說的是,說的是……感悟天道、藉助天道、又形成自己的天道!」
說到這裡,這人口舌有些打結,肚子裡沒貨,加上根本不能理解,就將之跳過:「這中品是「師法自然」,何也?就是感悟和藉助自然之理。
這自然之理可以是風,可以是雨,可以是山川地勢,可以是萬物榮枯之根基。然後領悟、借鑑、甚至照搬,以結成自己的丹。
這要是成功可就不得了,風即為吾身,雨即為吾法,萬物榮枯之因即是吾道。就好比這「碧海潮生之論」,一聽這名頭,我就知道,這雲渺上人的丹論是在籠絡大海啊!」
這番說辭其實是對丹論的一知半解,有些地方錯了,有些地方又有些誇大,不過這七分真三分假的理論成功的將周圍的人唬住。
愣了半晌,就有人咂舌的感嘆:「不用說那上品,就說這中品恐怕也是極難的吧?」
「唰!」的一聲,賣弄之人又將紙扇撐開,得意洋洋的搖了兩下子,說道:「那也看什麼人了!那些大宗大家子弟,從開始修行,就有師長量體裁衣。就好比地基,從一開始就為今日。這些人,不說資質和悟性,就說這份基礎和經驗,就不是雲渺上人這種散修出身的野狐禪可比的。人家結丹,結個中品,也要戰戰兢兢,還儘量往小了去、往淺里尋。這雲渺上人倒好,自持有稷下學宮和無憂谷背書,竟是貪心到滄海之道,你們說,他是不是在找死?」
至此,眾人終於恍然大悟。
一時紛紛感嘆:不想今日竟然得聞如此迷辛,然後又是一陣道謝和感激。
就在這時,那結丹洞府所在的山峰突然飄來一朵雲霞,雲霞上,有一個衣帶飄飄的儒袍修士,威嚴的向下俯視。
島上的雜音就戛然而止。
無數人在心裡暗道:來了,來了。
雲霞之上可不只是一人,這儒修身後還立著一個黑衣人。
他是無憂谷熟悉的打扮,黑衣黑帽,勁裝彪悍,英挺的面容面無表情,眉目之間的凶厲之氣,簡直就像冰錐,讓人望之生寒。
見了他,很多人心中疑惑,不是說無憂谷這次要出動一位元嬰前來護法嗎?
怎麼換成了稷下學宮的元嬰巡查使?
無憂谷這邊就派了黑衣執事級別的築基修士?
這疑惑自然沒有答案。
然後又有人開始嘀咕和感嘆無憂谷的強勢。
不過是個黑衣執事級別的築基,就大大咧咧的和一位元嬰巡查使站在同一朵雲霧上。
嗡嗡的議論聲中,雲霞上的兩人緩緩的降落下來,落點,正是雲渺上人結丹的那座峰頂。
不一會,禮樂從這山峰上傳了下來,有一個聲音將雲霧上人的功績和這次的獎賞述說一遍。
千金馬買馬骨的榜樣做到了十足。
最後,一個淡淡的聲音說道:「讓他開開始吧!」
無數人聽聞都是精神大震,紛紛在心中喊道:開始了,開始了!
果然!
巨大的異樣突然降臨在海島上。
海聲、風聲、萬事萬物的背景音突然消失不見。
一片靜寂中,隱隱的重壓襲來。
一同到來的,還有讓人的神魂微微刺痛的不適。
大部人強忍著,盯著天空,看著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的劫雲,紛紛色變。
這時,卻聽一個聲音悠然自得的吟道:「蒼茫之海,因勢而聚,潮生之緣,因勢而起……」
丹論,這是丹論!
無論是在海島的什麼位置,甚至再海島周圍十幾里的海面上,都能聽到這悠然而吟的聲音。
無數修士為之狂喜,狂喜中,就用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去聆聽。
聽個開頭,大部分人都陷入到懵懂迷茫中,面容和表情就變得痛苦和糾結起來,心中的焦急簡直是抓心撓肺!
小部分人聽的半懂不懂,卻不妨礙他們若有所得,因此就更加珍惜,於是就變得如痴如醉,有人手舞足蹈,有人喜的恨不得馬上實驗一番,望之痴狂,渾然不知何時何地。
真正能聽明白的,可能就一個稷下學宮的東方巡查使。
這位趕來護法的元嬰,越聽越是慎重,越聽越是驚異,神色已經從剛開始不耐和淡然,轉為驚異。
沒想到,這什麼雲渺上人竟有如此的膽魄、悟性和造化。
這驚異不是沒有原因的。
只見,隨著丹論的悠然而訴,海島周圍的海面,平地而興起越來越明顯的波瀾,一波波無聲的浪頭排擠這向海島拍來,又有一波波以海島為中心漣漪,向外擴散。
漣漪和浪頭相遇,頓時掀起十幾米高的巨浪!
一時間,天地間一片詭異,如此諾大的聲勢,就像自然形成,沒有任何外力影響!
異樣不僅如此。
巨浪掀起,停滯在海島周圍,就像豎起的一面面海浪之牆,又有一股精純的丹氣從那山峰出飄逸下來,一接觸到人的口鼻,就化作沁人心脾的藥香!
種丹了!
竟然如此之快!
丹論還在唱吟,天空中劫雲已經累積到足夠的規模和厚度,望之讓人刺痛和膽寒的紫色電蟒出現,在劫雲中蜿蜒遊動。
又在遊動中,糾結在一起!
只聽——咔嚓!
一道手臂粗細的紫色雷霆當空劈落,落點正是洞府所在的方位。
說時遲,那時快!
只聽一聲:「去!」
一柄潔白的玉如意飛出結丹的洞府,在空中極具變大,然後迎著劫雷,撞擊!
「轟!」
一朵小小的蘑菇雲升起,強大的衝擊波被洞府所在的陣法排斥開來,就向山峰之下衝擊而來。
無數修士被震的口鼻冒出血絲,又被這衝擊波撞了個正著,於是就有無數人影到卷而飛,還有人在倒飛的途中,哇的大吐鮮血。
「不對,這雷劫不對!」
不錯,不過是第一道雷劫,這威力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須知,大家都是按照以往的經驗,都呆在足夠安全的位置。
不成想,一個照面就被餘波衝擊到了,還有人因此而身負重傷。
「那是,那是什麼!!」
有人駭異的這樣呼喊!
陷入到混亂和遠離的修士們這才向天空看去。
只見,這烏黑的劫雲竟是幻化成一個人形的結構!
「天啊,莫不是,莫不是!!」
莫不是什麼?
很多人還在茫然!
也有人想到了,因此而臉色大變。
再說第一道劫雷後,結丹的洞府所在。
那玉如意已經碎的不能再碎,那護住洞府的法陣撐起一個雞蛋殼般顫巍巍的罩子,罩子上裂紋密布,只聽咔嚓一聲微響,就如玻璃一般碎裂開來。
護罩一破,洞府就毫無遮擋。
丹論已經變得斷斷續續,吟聲中的痛苦、驚恐、吃力,任何一個人都能聽清。
然而,空中那個烏雲構成的身影宛如天神,在無數人驚恐的視線,一隻手臂探出,「刺啦!」一聲,一根遠比之前更具威力的電矛就浮現在他的手中。
紫色劫雷之矛!?
天啊,這可是此界開闢以來,從未有過之事!
電矛就像一條巨蛇一般,在他手中蜿蜒,蜿蜒掠過的空域,絲絲縷縷的電紋一路排開,周圍的天空開始微微顫抖和扭曲,又在扭曲中,干擾了光線的傳播!
於是,一化為二,二化為三……整整六之手臂高舉,整整六根電矛巍然下劈!
「不!!!」
「孽障,本座面前豈容你興風作浪!?」
雲渺上人絕望的嚎叫。
稷下學宮的元嬰巡查使一聲怒叱!
然後,人們只看到大片的霞光在峰頂升起,霞光如有實質,宛如活物般的伸縮瞬間,就化作一個威風凜凜的金甲神人當空而立。
這金甲神人揮出一面盾牌,迎上第一道電矛。
碰撞的一瞬間!
風停了,海頓住了,無聲,人的視線只看到一道強光出現,又在一瞬間充斥所有!
然後才是——轟隆隆!!
「不好,快走!!」
一個築基後期的老修撐起一面青光雲璋,焦急的狂聲而呼。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強光中,大量低階的修士宛如被強光融化了一般,留下渺渺輕煙就消失無蹤。
又有大量的修士無聲哀嚎,身上的血肉就像高溫的蠟汁一般,融化和剝落下來。
只有築基以上的修士,藉助法器,抵抗了一瞬,然後紛紛運起法器,沒命的逃了出去。
轟隆隆!!
第二道!
逃命途中,無數人因此而肝膽俱喪!
竟然不是幻象!
天啊!
雲渺上人招惹到了他,活該他死無葬身之地,可咱對道君一項是敬畏有加,今日竟然遭受這無妄之災,他娘的又去找誰說理去?
一道,兩道,三道……一同六道強光和大爆炸的餘波連續侵襲在身後,有很多逃命的修士被追上,沒堅持多長時間,就步入了那些低階修士的後塵。
剩下的這些劫後餘生之人逃到外海,一打量,竟是十不存一!
每個人都恐懼的望著被點亮的海底,看著沸騰咆哮的大海,看到一個狼狽悽慘的黑影飛起,驚惶如喪家之犬,竟是不辨方向的逃去。
至於那神人,還有雲渺上人!
整個山峰都被削平了,寶貴的結丹之地都被毀了,他還能留下些什麼?
道君!!
甚至不是親臨!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即將謝幕的時候!
咔嚓!
一道宛如電龍般的紫色劫雷,在黑影逃至洞府廢墟時,巍然劈下!
這,這,這……
這,這,這樣的辣手!
竟是不準備放過稷下學宮的元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