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放榜,文舉參試者為各地舉人三千七百有餘,錄取三百名為文科貢士。
實際上,達到這一步的人,就已經有資格入朝為官,只不過眼下會試所選取出來的這三百名貢士還沒有明顯的等級劃分,需得參加崇禎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讓皇帝親自將他們分出排名次序。
除文科之外,武科由於之前沒有鄉試和童試,所以並無強制性的規定,這也就造成了此次會試參賽者竟達五千之眾,有真才實學者不少,但更多的還是濫竽充數。
人海茫茫,武科錄取為貢士者定額三百,達到這一步的,按照規定,已經有了進入順天皇家武學院進修的機會。
進修之後,朝廷會根據殿試、會試和武學院中各考項成績,再結合他們各人的籍貫出身,來給他們分配相應的軍職,正式成為一名血染沙場的武將。
西大明門外放文武榜,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一旦放榜,有人歡喜有人憂,一張窄窄的榜單承載了十年寒窗太多的辛酸,有的考生恨不得削尖腦袋往裡鑽,有人發現名落孫山後正仰天長嘆,還有的考生高中後,欣喜若狂地奔走相告…
不過就眼下情形來說,歡喜的人占了其中很少一部分。
畢竟文武榜加在一起,不過也才錄取了六百人而已,此次來參加科舉的人可有上萬,再加上陪同前來的叔伯兄弟和朋友夥伴,人數又豈止數萬。
被錄取者自然歡天喜地,免不得要趕快聯絡親戚朋友,組織酒宴放肆的慶祝一番,便是時人俗稱的「舉人宴」。
如此龐大的一個規模,當他們中不滿者占據很大一部分時,很容易就會生出亂子。
「小弟也就罷了,還有機會,可趙兄學富五車,為何榜上無名?」
「是啊,吾輩苦讀聖賢書,此次免不得又被世家子弟占了名額,不然以我等才學,怎會如此?」
「依我看,莫不是幾位主考收了賄賂!?」
「英雄所見略同,定然如此,蒼天不公啊!」
外頭關於科舉的事情鬧得越來越大,不過所幸有禁軍把守城門,卻也鬧不出甚麼大亂子來,崇禎皇帝對此事並不知情,正在緊張的準備殿試相關事宜。
按崇禎皇帝內心的想法,這殿試就跟後世高考一樣,在某方面來講,這個時代的科舉成績,對一個人今後影響更要遠比高考來的重要。
不過有意思的是,所謂的文武科狀元,那完完全全是自己定的,就算自己是瞎說,那也有個應天的名頭,叫天子欽定。
也就是說,待會來這接受自己考核的文武貢士們,將來前景如何,大半都是自己說了算,自己有能力讓一個人風光無限,也有那個能力讓他名落孫山。
這種令人慾罷不能的感覺,就是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利。
殿試與尋常院試、鄉試和會試不同,只有一天,乃是科舉中最高一級別的考試,不用說,主考官就是崇禎皇帝自己,其他人無論職務再高,那也只是個同考。
很快,文武科六百名貢士被司禮太監帶至皇城之內,在禁軍兵士的護衛下來到兩個偏殿,在這裡,他們又將進行所謂的「複試」,這也是科舉必不可少的程序之一。
按尋常來說,複試應當在殿試以前進行,現在非常時節,自然一切都要從簡,崇禎皇帝規定,此次科舉,複試和殿試在同一天的上下午進行,並且仍由會試四名主考負責閱卷。
倪元璐、方逢年、馮銓和張瑞圖四人早早就等在偏殿。
眼下倪元璐正負手站在階上不斷掃視下面考生,余者三人便是分散出去,從各個方向來回踱步,時不時又要停留在某人的座位前細細看上一陣。
三百人的規模相比之前數千人,其實不算很多,更何況這是在皇殿中考試,橫豎成行,次序井然,也沒有人敢大聲喧譁,整場都顯得安靜異常。
不多時,張瑞圖走到一名考生前面,正要過去,卻忽然發現什麼,回去幾步又站在這名考生身後,凝神細細看了幾眼,頓時眉頭緊皺。
他細細思索了半晌,看了一眼考生落款處的姓名——夏完淳。
張瑞圖有些不認同夏完淳卷子上的觀點,當下微微搖頭,嘆口氣向前幾步來到瞿昌文的座位後又看了幾眼,這次他卻是微笑著點頭。
馮銓自然留意到張瑞圖的表情變化,走後沒多久,他也是慢悠悠的踱步過來。
看了一眼夏完淳的卷子,馮銓當即瞪大了眼睛,又打前幾步去看看瞿昌文的卷子,卻並沒有發現與其他他考生有什麼異同,也有些猜不透張瑞圖這老傢伙的心思,旁若無人的繼續在殿中亂逛。
時間來到晌午時分,複試完畢,經受卷、掌卷、彌封等官收存後,當即由崇禎皇帝欽點的四名主考與十餘名同考開始驗卷。
崇禎皇帝此時正在為另外一件事煩心,那就是這次科舉之後出現的問題,許多前來應試的考生覺得不服,數百人聯名敲登聞鼓,控告倪元璐、張瑞圖等四名主考官,說他們收受賄賂,假公濟私。
這次事情鬧得很大,廣受內外各界關注,畢竟是科舉,馬虎不得,要是按照以往,崇禎皇帝定然是會下旨暫停殿試,複查會試卷宗。
可倪元璐這四個人崇禎皇帝了解得很,還有擔任同考官的那十幾個人,更是實實在在的皇黨,根本不會出現任何舞弊行為。
再者說來,科舉內外都被廠衛嚴格把控,若是出現了什麼意外,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多半又是那些名落孫山之人藉以鬧事。
想到這裡,崇禎皇帝駁回了諸考生要求二次閱卷的請求,說他們控告倪元璐等四人均屬無稽之談,若有下次,皆抓到京師大獄中嚴查審問。
除此之外,崇禎皇帝增派了廠衛到各門維持秩序。
廠衛的凶名赫赫早已傳遍大江南北,他們往那一站,似乎比聖旨更為行之有效,據說這些士子看見廠衛列隊前來,一下子就老實乖巧了許多。
畢竟,廠衛那是想抓人就抓人,你不服不行。
甲申年在京士子就根據朝廷打擊東林之事鬧過一次,那次的幾百人到最後可全都被抓了,東林大家龔鼎孳被夷十族,手下門生故舊被株連者又何止數百,顧及眼下墳頭草都不低了。
自己這個時候再去鬧,那不是上趕著找死麼。
士子們消停之後,殿內複試的閱卷工作也就接近尾聲,文科由禮部和各位主考、同考仔細篩選,擬定了一甲前十名、二甲前五名、三甲前八名的卷子呈到崇禎皇帝御前。
除此之外,兵部與董琦、王先通以及武科各主考、同考擬定了武科一甲前五名、二甲前八名、三甲前十名的武生,此刻正在殿外候旨面聖。
當然,這是他們擬定的次序排位,最後結果究竟如何,還要看崇禎皇帝的意思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