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祝相!」
幾乎滿朝文武官員都整整齊齊跪了下去。
這一刻應該是祝弘主的巔峰了,哪怕之前祝氏家族權傾朝野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大禮。
但是現在祝紅雪的血魂軍擊敗了沈浪,今後祝氏家族就是隻手遮天了,甚至未來越王寧紹不聽話,祝氏甚至都可以行廢立之事了,此戰之後,祝弘主就是越國主宰。
尤其是寧翼跪得尤其乾脆,而且還睜大眼睛巴巴地望著祝弘主,渴望再一次得到這位「祖父」的關注。
放在之前,祝弘主也會陶醉享受這個時刻,但現在只有無盡的苦澀,所有人的恭敬和討好都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他的身上,簡直如同芒刺在背。但這場戲卻不得不繼續演下去,滿足某位混蛋的惡趣味。
「起吧,起吧。」祝弘主抬手道:「在陛下面前,怎可向我行此大禮?太荒唐了。」
這下所有文武大臣這才站起身來。
緊接著寧紹走下王位,上前攙扶祝弘主道:「相爺,請落座。」
結果他發現還有一個人攙扶祝弘主,便是寧翼,頓時寧紹心中一寒,寧翼莫非你到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想法不成?你名聲已經臭到極點了,而且還斷了一臂,還做夢要成為越王?
就這樣,兩個人將祝弘主攙扶到大殿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真是可笑,這兩個人的父親寧元憲歪歪斜斜癱在座位上不斷流口水,他們不管,反而卻跑來向祝弘主盡孝。
這兩年來的朝會上,宰相祝弘主一直以來都是有座位的,就在大殿的最上頭,卻又在台階之下。而如今寧紹為了巴結,竟然讓祝弘主的座位放在了台階之上,距離他的王座更近了。
祝弘主落座之後,寧紹不由得朝著外面看了一眼,他的心腹宦官年公公呢?剛才他派此人去祝府親自迎接祝弘主進宮的,怎麼現在祝弘主來了,他卻消失了?
這位年公公是何人?他不但是寧紹的心腹,而且還是他的床伴?至少在這王宮之內,寧紹和他的親密程度遠超和王后,所以這位年公公才會有恃無恐,不講究禮節,因為他把自己當成寧紹的內宮第一寵呢。
鳥絕城繼承了大劫寺的一切後,關係就是這麼亂的,寧紹從十幾歲開始就已經男女不忌了。
這位年公公和寧紹朝夕相處,關係幾乎要超過正常夫妻。
不過此時寧紹暫時將這個親密男寵放在一邊,回到自己的王座上,恭敬道:「相爺,那我們這就開始?」
祝弘主在座位上躬身道:「一切遵照陛下旨意。」
寧紹躬身,然後才坐了下來,朗聲道:「諸位臣工,今日之大朝會雖然沒有明旨,但大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大約幾個月之前,有一個叛逆帶著幾萬個海盜殺了回來,並且號稱王者歸來。」
下面幾千個官員靜靜無聲。
寧紹繼續道:「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沒有理會這個跳樑小丑,這是對我越國的信任,是我們無上之榮耀,所以殲滅沈浪叛逆這個光榮的任務就落在了本王頭上,皇帝陛下這是對我們何等之信任?」
說罷,寧紹朝著炎京的望向拱手行禮。下面幾千個臣子整整齊齊跪下,但不是朝寧紹,也是朝著炎京的方向。
「前段時間,爆發了所謂的天越城大決戰,這位叛逆沈浪試圖顛覆我越國王權,結果呢?昨日僅僅開戰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已經全軍覆滅了,我越國大獲全勝!」
這個春秋筆法真是牛逼了,把之前的敗跡全部抹掉,而且把血魂軍的功勞全部攬在自己身上。當然就算血魂軍真的贏了,天涯海閣也不會在意這點的,因為這支軍隊名義上就是掛靠在越國頭上的。
幾百個臣子再一次跪下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寧紹道:「這一場大勝證明了什麼?證明了什麼?寧岐你來說說?」
寧岐道:「大炎帝國戰無不勝。」
「對,大炎帝國戰無不勝。」寧紹朗聲道:「這一切全仗皇帝陛下的洪福齊天,只要陛下注視著我們,我越國的軍隊就能戰無不勝。這一戰更加證明了沈浪只不過是一個區區的跳樑小丑,他不要說不配成為皇帝陛下的對手,就連我也沒有御駕親征,所以啊你們有些人不要盲目抬高沈浪的身份,所謂天下叛逆指的是他無恥罪行,而非他的身份。」
「有人說什麼我越國人心都在沈浪身上?又有人說沈浪賊軍遠征天越城的時候,無數百姓相送,並且高呼什麼沈浪萬勝?這一切都是無恥荒誕的謠言,在我越國除了極少數叛逆,所有臣工和民眾都是義無反顧譴責沈浪的叛逆行徑,都把他當成了無恥國賊,我越國上下對皇帝陛下的忠誠天地可鑑。」
「如今這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了,沈浪的叛逆在越國爆發,那麼也在越國終結。如今我終於可以向皇帝陛下交代了。」
然後,寧紹猛地從王座上起來,朝著炎京的方向跪下,叩首道:「陛下,臣沒有辜負您的期望,已經全殲沈浪叛軍,大炎帝國萬歲,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這一跪下,祝弘主也只得從座位上起身跪下,滿朝的文武大臣剛剛站起來,又不得不再一次跪下,叩首高呼:「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禮之後,寧紹站起身,回到王座在落座,緩緩道:「當然,還有極少數的叛逆一直到現在為止都執迷不悟,內心同情甚至效忠沈浪,如此行徑,將祖宗置於何地?將皇帝陛下之無上無威嚴置於何地?」
「寧政!」越王寧紹大喝道:「你上來。」
寧政帶著鐐銬緩緩走上了大殿,靜靜無聲。
寧紹道:「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寧政道:「我無罪。」
寧政緩緩道:「你雖是叛逆,但也是我的弟弟,念在你昏聵無知的份上,我可以向皇帝陛下求情。只要你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一句,沈浪乃叛逆,天下人人得而誅之。寡人可以對你網開一面。但若你繼續執迷不悟,心向沈浪的話,那就是罪無可赦了,今日我就要將你斬首示眾,以安天下之心。」
寧政淡淡道:「沈浪是我的主君,這一點從未改變。我寧政只認姜氏,不認姬氏。」
「大膽,住口!」寧紹厲聲道:「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竟然還敢出此忤逆之言,你對得起寧氏的列祖列宗嗎?」
「擬旨,寧政叛逆,罪當誅,即刻斬首。」
接著,寧紹又喊道:「卞逍。」
全身鐐銬的卞逍走上大殿,他倒是沒有怎麼瘦,而且因為武功太高,所以四肢筋脈被切斷了。
「卞逍,事到如今,你可知罪?」寧紹問道。
卞逍蔑視地看了一眼寧紹,一言不發。
寧紹冷笑道:「卞逍,你舉家上千口人,何其無辜?上天有好生之德,寡人也不願意大開殺戒。所以只要你承認沈浪叛逆,天下人人得而誅之。那卞氏只殺你一人,不株連,如何?「
「呸!」卞逍吐了一口口水。
寧紹面孔一陣抽搐,緩緩道:「擬旨,卞氏追隨叛逆沈浪,罪惡滔天,誅殺全族。」
「張翀?」
張翀走上了大殿。
寧紹道:「寡人這就不重複了,你可知罪?」
張翀沒有理會寧紹,而是朝著祝弘主望去道:「祝相,在很多年前,我曾經把你當成文臣的榜樣,甚至把你當成一生的目標,如今想來真是恥辱啊。」
祝弘主充耳不聞,就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
「住口,死到臨頭,還要口出狂言嗎?」寧紹冷道:「擬旨,張翀全族追隨叛逆沈浪,罪不可恕,誅殺全族,張翀凌遲。」
最後,他的目光望向了寧岐,緩緩道:「岐國公?你可知罪?」
寧岐躬身道:「臣無能。」
「無能?」寧紹冷笑道:「我倒要聽聽看,你是如何無能的?」
寧岐道:「前幾日大戰,我的十萬大軍一觸即潰,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寧紹道:「如此說來,你並非是心向沈浪了?」
寧岐道:「臣不敢。」
寧紹目光望向了寧岐,此時在他看來,寧岐的死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他說寧岐有罪便有罪,無罪便無罪。他本不想殺寧岐的,畢竟此人在對抗祝氏上或許還有一點用處。
「寧岐,你的忠誠寡人是相信的。」越王寧紹道:「寧政身份特殊,畢竟是我寧氏王族,旁人無權斬殺,這個差事便交給你來做如何?幾天之前那一戰你實在打得不好,所以你需要向整個天下表明你的心跡,免得以後再有人說三道四,說你什麼同情沈浪叛逆。」
這話意思非常清楚,寧岐親手斬下寧政頭顱,那他便無罪,若不殺,那他就是心向沈浪,幾日之前十萬大軍才會不戰而潰。
又來了,又來了!寧岐內心無比痛苦。
寧岐目光望向了寧政,又望向了祝弘主,最後望向了高大筆直的血魂軍。
血魂軍太傲慢了,所以就連寧岐都沒有親自接觸過,所以好像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在兩年多前,寧岐就是不願意殺寧元憲和寧政,這才放棄了王位,這才讓寧紹取而代之。
寧岐再一次望向寧元憲,父王啊,你說太陽落下去未必就不能再升起來,現在太陽呢?在哪裡啊?
之前的寧岐非常聰明絕頂,狠辣果決,表現出了驚人的權術和手段。如果在兩年多前,眼前這一切他或許是能夠看出破綻,但是現在他早就失去了方向,徹底迷茫了,目光已經不復犀利了。他唯一堅守的大概只有心中的那一道底線。
兩年多前,寧元憲和寧政都不殺他,構建了寧岐心中的這道底線。
頓時,寧岐嘆息道:「陛下讓臣去斬首寧政,臣辦不到。」
寧紹寒聲道:「你確定你辦不到嗎?」
寧岐抬起頭,望著寧紹道:「臣,辦不到。」
越王寧紹道:「擬旨,剝奪寧岐所有爵位,關入宗正寺監獄,等候處置。」
接著,他緩緩道:「寧政身份特殊,卻又罪不可恕,那誰來處決他?總不能寡人親自來吧?」
長公主寧蘿出列道:「我來殺。」
寧翼面孔抽搐了一下,但終究沒有說話。
寧蘿道:「我身為女子,就不能處決家中叛逆嗎?」
寧紹道:「行,那就有長公主寧蘿親自處決寧政。」
而此時,祝弘主輕輕咳嗽了一聲。
越王寧紹目光趕緊朝著祝弘主望去,卻又不敢說相爺保重身體之類的話,這豈不是暗諷對方身體不好?不過他知道祝弘主這是什麼意思,讓他趕緊回歸到沈浪之上。
寧紹朗聲道:「諸位臣工,天越城決戰,我越國不但將沈浪叛軍斬盡殺絕,更是斬下了沈浪的首級,從此以後我越國安寧了,這一切全靠皇帝陛下之恩德。」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寧紹再一次朝著炎京方向叩首。
頓時間祝弘主不得不再一次跪下,群臣也不得不再一次跪拜叩首,山呼萬歲。
寧紹起身後,再也沒有坐下,高昂喊道:「來人,送上沈浪首級。」
在場幾千人猛地振奮起來,今天的大朝會終於要進入高潮了。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沈浪這個人終於死了,真是太不容易了。幾乎從幾年前,這個人就在不斷創造奇蹟,不斷顛覆所有人的認知。
而如今他死了,一個時代也就結束了,在場很多人也該安心了。
一個武士捧著一個盒子,飛奔而入,來到大殿之內,雙手高舉。
寧紹大笑道:「我其實沒有見過沈浪,但今日卻要見到了他首級,沒有想到第一次見面就是一個死人。寧政、卞逍、張翀這就是你們效忠的君主,如今他的人頭就在這盒子裡面,你們該徹底死心了吧。」
寧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是望向寧元憲的。
此時寧元憲依舊渾身顫抖,口水橫流,歪斜地坐在座位上。
「父王,你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啊?但不管是真瘋還是假瘋,見到沈浪的人頭後,你該徹底絕望了吧。」
「父王,你竟然會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這麼一個跳樑小丑的身上,何等之荒謬可笑?寧元憲,你這一生也就是一個笑話,徹底的笑話。現在你們所有人都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你們視為希望,視為奇蹟的沈浪,已經死了!」
這些話當然是寧紹在心中咆哮,沒有真正說出口。
「打開盒子,讓所有人看清楚,沈浪叛逆之首級!」寧紹大吼道。
「是!」那個武士道,然後緩緩地打開了那個盒子,露出了裡面的人頭。
寧紹本能又要跪下,朝著炎京高呼大炎帝國戰無不勝,皇帝陛下威震天下。
然而下一秒鐘,他看到盒子裡面的人頭不由得完全驚呆了,這這哪裡是沈浪的人頭啊?這這明明是他相好,他最親密的人,年公公。
好吧,沈浪也很無奈,因為他實在找不到一顆更有諷刺,更有分量的人頭了,寧紹的長子已經被他殺過一遍。
在場所有文武大臣完全驚呆了,不敢置信地望著盒子裡面的這顆人頭,俊秀漂亮,扭曲恐懼,不就是越王寧紹身邊的年公公嗎?那個狂妄放肆卻又帶著女人嫵媚的年公公?
不說好是沈浪的人頭嗎?沈浪在哪裡?
此時,捧著盒子的那個年輕武士摘下了頭盔,露出了沈浪俊美無匹的面孔,在大殿轉身三百六十度,笑道:「寧紹,諸位大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接著,沈浪猛地一揮手!
整個王宮三千名血魂軍全部摘下了頭盔,露出了她們原有的面孔,全部都是亞馬遜女戰士,哪裡是什麼血魂軍啊?
「諸位,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接著沈浪再一揮手,又有一千人湧進來,扛著一隻又一隻的大箱子。
「打開!」
隨著沈浪一聲令下,所有的大箱子猛地被打開,從裡面滾出了無數的人頭。
全部都是天涯海閣的血魂軍。
骷髏黨武士還用最快的速度,用近兩萬顆人頭在大殿上堆成了十個京觀。
人頭堆成的金字塔,鮮血淋漓,猙獰恐怖。
沈浪又道:「諸位,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全場死一般的靜寂。
真的就仿佛無數雷霆劈打下來,直接將他們震得魂飛魄散,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太恐怖了!
天涯海閣的兩萬血魂軍,竟然全軍覆滅了?
這,這怎麼可能?這可是消滅了西域諸國百萬大軍的血魂軍啊?
沈浪之前創造那些奇蹟也就罷了,如今竟然將血魂軍殺絕了?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啊?
沈浪緩緩走到了祝弘主的面前,笑道:「祝大人,我覺得我演得如何?」
祝弘主面孔顫抖,望著沈浪痛苦暗道:不是說好不逼我表態的嗎?不是說要給我留下最後一絲尊嚴的嗎?
沈浪低聲道:「不配合?就殺你全家。」
祝弘主顫抖道:「好,非常好。」
沈浪道:「我演得好,那你還不鼓掌?」
祝弘主渾身冰涼,真的恨不得立刻死在當場,但是現在他死都不能死,如果他不配合的話,沈浪真會殺他全家的。
「啪啪啪」祝弘主顫顫巍巍起身,雙手鼓掌。
掌聲響起,在這個大殿之內竟然還有回聲,顯得如此孤寂。
沈浪又走到祝戎的面前道:「祝戎大人,你說呢?我演得好嗎?」
祝戎頭皮發麻,也開始鼓掌,果然聰明人,還沒有等沈浪開口,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沈浪道:「不跪著鼓掌嗎?」
祝戎咬牙望著沈浪,心中顫抖,沈浪你真的要小人嘴臉到這麼徹底嗎?昨天晚上見面沒有讓我跪下,現在卻讓我跪下?
當然了,昨天晚上都是我沈浪自己人,你祝戎跪下給誰看?而現在整個朝堂都是你祝氏的人,你當著所有人跪下我才爽啊。
「不跪的話,我殺你全家。」沈浪低聲道。
我艹你娘,你就不能換一句話嗎?你可是號稱東方人皇啊,你不是流氓啊?
然而,在沈浪手指的倒計時下,祝戎緩緩跪了下來,開始了鼓掌。
不錯,不錯,有兩個人鼓掌了。
「啪啪啪啪」
祝弘主和祝戎父子兩個人一直拍手,完全不敢聽。因為他們動作稍稍慢一點點,沈浪就開始露出威脅的目光,而且開始手指倒數,小人嘴臉展露無遺。
於是,他們就只能一直鼓掌,整個大殿就聽到兩個人的拍手聲,好尷尬,好痛苦。
「啪啪啪」緊接著,大殿之內又響起了第三個拍手聲。
沈浪眉頭一皺,這是誰?誰敢拍手?我不讓鼓掌,誰敢?
「小混蛋,你演夠了嗎?」大殿之上,傳來了一陣顫抖的聲音,充滿了無限的狂喜激動。
所有人望去,只見到大殿最上面的王座上,太上王寧元憲緩緩地鼓掌,雖然渾身顫抖,但是目光卻清晰睿智,哪有半分痴呆瘋傻。
「小混蛋,我就知道你這一手,昨天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手,你這小東西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了。」寧元憲一邊流淚,一邊鼓掌。
沈浪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讓自己淚水流下來,走上台階,抱住寧元憲的身體,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父王,我來晚了,您受罪了」
沈浪抱在手中的幾乎全部都是骨頭,而且顫抖得完全無法控制,沈浪更加心痛如絞。
「一點都不晚,一點都不晚。」寧元憲淚如湧泉道:「我都還沒有死,怎麼能說晚呢?孩子,你來得太早了,你應該晚點再回來,準備充分一些再回來的,也免得如此冒險,你這次來得太冒險了,幾乎嚇得我魂飛魄散。」
沈浪淚聲道:「我怕來晚了,就就見不到你們了。」
寧元憲哭著笑道:「你小看我了,你也小看寧政了。」
沈浪擁抱著寧元憲足足好幾分鐘,然後收起了所有的淚水,鬆開了他,笑道:「父王啊,寧焱又懷孕了,這個孩子我們是專門生下來給你和卞母妃玩的。」
「好,好,好」寧元憲道:「我正好親自管教,教他讀書寫字,你的字寫得太差了。」
沈浪心中道:「岳父大人,咱們兩人的書法水平不相上下,都是表面看著好看,實際上都很艷俗的。」
當然他這麼想,卻豎起大拇指道:「岳父大人您的書法,簡直是一絕。」
寧元憲的帕金森綜合徵更嚴重了,哪怕不裝瘋賣傻,嘴角的口水也有些控制不住,所以沈浪輕輕地用袖子將他嘴角擦拭乾淨。
「好了,我這個老東西被你安撫好了。」寧元憲笑道:「今天這一場戲讓我很過癮,我先回房間休息了,你什麼時候回怒潮城,也順便帶上我和卞妃,我困在宮中幾十年,正好也跟著女婿去散散心。」
「好嘞!」沈浪道,他一揮手,頓時有人抬上來了一隻輪椅,全新的輪椅,沈浪親自設計的。
沈浪上前輕輕將寧元憲抱起放在輪椅上,朝著滿朝文武大臣道:「諸位稍候啊,我送岳父回房休息,馬上回來,馬上回來!」
「黎隼,黎隼」沈浪高呼道。
片刻後,一個身影飛快跑了進來,腳步有些踉蹌,幾乎要摔倒在地。
這就是曾經的大宦官黎隼,筋脈也被切斷了,武功幾乎失去,只能勉強行走。
他跑到沈浪和寧元憲面前,跪下叩首道:「兩位陛下,老奴在呢?」
他瘦弱的臉上咧著嘴笑,滿臉傷痕,笑比哭還難看。
沈浪伸出三個手指道:「三位,是三位陛下。」
大宦官黎隼輕輕扇了自己一耳光道:「對,對,老奴糊塗了,是三位陛下。」
然後,沈浪推著輪椅送寧元憲回到房間中休息。
寧元憲不願意留在宮殿內不是因為他累了,而是表示他已經退位了,接下來百事不管,就等著去教孫子了。
回到房間的時候,蘇妃正坐在那裡發呆,一邊發呆一邊不斷抹淚,甚至哽咽出聲。
房門打開,她幾乎本能就要跪下來,她實在是太害怕寧紹了,這就是一個禽獸。
然後下一瞬間,他看到了完全清醒的寧元憲,又看到了他身後的沈浪,不由得完全驚呆了。
她幾乎本能地揉了揉眼睛,完全覺得自己是出現幻覺了,又或者是在做夢。
沈浪望著蘇妃,心中有些複雜,這個世界真是造化弄人。曾經蘇妃和蘇難都是他的生死大敵,結果這兩年時間都是蘇妃在照顧寧元憲,雖然她不敢和寧紹寧翼抗爭,但是卻把寧元憲也照顧得無微不至,至少讓他沒有邋遢地活著。而蘇難一直跟隨著矜君,為他沈浪而戰。
「蘇妃,這兩年你辛苦了。」沈浪道。
蘇妃拼命地搖頭,然後再也忍不住,淚水狂涌了出來。
寧元憲道:「蘇妃,餓了,做飯吧。」
「誒,好,好,好」蘇妃又看了寧元憲一眼,這才朝著廚房走去。
這兩年來她也一直懷疑寧元憲是在裝瘋裝痴呆,但一年之後她就不懷疑了,她真的以為寧元憲瘋了,因為時時刻刻他都表現出來是傻的,呆的,就算在她面前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沈浪一招手道:「來,拿進來。」
片刻後,幾個女武士端來了一樣東西,晶瑩剔透的。
沈浪舀了一口,餵給寧元憲。
「什麼東西,冰冰涼涼,又彈又軟,好吃,好吃」寧元憲如同孩子一般歡呼雀躍,仿佛第一次吃到美味一般。
沈浪道:「我專門為您發明的,果凍!」
接著沈浪從懷裡掏出了一幅畫,在寧元憲面前張開,這畫中人就是寧元憲,而且是兩三年之前的寧元憲,精緻、年輕、威武,愛裝逼。
儘管面目很模糊,但是寧元憲的那股子氣質卻畫得非常逼真,躍然紙上,讓他幾乎一眼就能認出自己,甚至陷入了兩三年前的回憶。
這不是沈浪畫的,而是出自一個孩子的手筆,充滿了靈氣和童趣,畫上還寫了幾個字,憲爺爺。
「這是你哪個寶貝?」寧元憲感覺到內心仿佛被一股甜美的清泉滋潤了一般,整個人都被這幅畫感染了,充滿了無限美好。
沈浪道:「這是么么畫的,我經常和她說起你,所以來天越城之前,她就畫了這幅畫讓我送給你,她是我和仇妖兒的女兒,當然不僅僅是仇妖兒,總之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最可愛的孩子,是上天賜給我的精靈。」
寧元憲接過這幅畫,仔仔細細地看著每一個線條,用顫抖的雙手去撫摸,然後笑道:「那這個小精靈也分給我一點點,好吧?」
「好嘞,我家裡現在一堆孩子,都等著您去教呢。」沈浪道。
寧元憲一邊看著畫兒,一邊吃著果凍,心中甜美,然後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去前頭吧,去把戲演完。我這個老頭子你安撫完了,接下來該去該去見見你的臣子了。」
他本來是想要說安撫的,但是又改口了,因為臣子不需要安撫,他們的忠誠是理所應當的,用安撫這兩個字或許會玷污寧政和張翀等人的忠誠。
沈浪道:「行,一會兒我就讓人把卞妃帶來,黎公公,交給你了。」
他把勺子遞給了黎隼,然後離開了房間,朝著外面大殿走去。
黎隼用勺子繼續餵果凍給寧元憲吃。
「老狗,你也吃一口,好吃。」寧元憲道。
黎隼道:「陛下,這是那位陛下給您做的,老奴是條狗,哪裡配吃這好東西啊。」
寧元憲道:「讓你吃你就吃,哪裡那麼多廢話啊。」
黎隼舀了一小口,吸入嘴裡。
寧元憲充滿期待望著黎隼,道:「好吃吧?」
「好吃,好吃,老奴就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黎隼眼睛大睜,誇張道:「沈浪陛下就是有本事,關鍵是有孝心,否則也做不出這麼好的東西,接下來陛下能享清福了。」
寧元憲顫抖道:「咱們一起,一起」
黎隼忍著淚水道:「好,好,老奴這條狗就跟著陛下一起享清福。」
沈浪站在宮殿的後門,深深吸一口氣,抹去眼角的淚痕,然後再一次恢復張牙舞爪的樣子,走回到大殿之內。
「啪啪啪啪」
祝弘主父子還在那裡拍手鼓掌呢,手都要腫了,沒辦法沈浪沒讓停,如果他們停的話,估計又要聽到那句熟悉的對白了,殺你全家。
而滿朝的文武大臣站在那裡瑟瑟發抖,如同鵪鶉一般,甚至有一種不能呼吸的感覺。
這個時候他們都已經反應過來了,之前那種震撼到極點的麻木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惶恐,沈浪這個惡魔手段太可怕了,之前他還只是一個寵臣的時候就已經很恐怖了,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沈浪不去管其他人,直接來到寧政面前,輕輕解開了他身上的鐐銬,但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剛才見到沈浪那一剎那,寧政整個人狂喜得仿佛要炸開了一般,無窮無盡的激動仿佛火山噴發。
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好像是幾年前那一場祭天大典,他注入了某種藥物,整個人有種要飛天的感覺,全身的血都要沸騰了,頭皮一陣陣發麻,那種興奮狂舞,幾乎要讓他咆哮出聲。
但是現在半個時辰過去了,他漸漸安靜了下來,變成了一座沒有噴發的火山,內心澎湃,表情平靜,只有面孔不斷抽抽,雙手不住顫抖。
「王兄,你辛苦了。」沈浪道。
寧政被解開鐐銬後,一絲不苟朝著沈浪跪下,叩首道:「臣寧政,參見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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