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鳳迴轉身來,神威凜凜的站在門口,他赤手空拳,眼上包布,卻堵住門不讓七個敵人逃走。胡斐本待沖入相援,但見他回身這麼一站,已知他有恃無恐,縱無不勝,一時也不致落敗。
那七名漢子心中均道:「我們七個人聯手,今日若還對付不了一個瞎子,此後還有什麼臉面再在江湖行走?」
苗人鳳叫道:「小兄弟,你再不走,更待何時?」
胡斐道:「苗大俠放心,憑這些狗崽子,還擋不了我的路!」
苗人鳳說道:「好,英雄年少,後生可畏!」說了這幾個字,突然搶入人叢,鐵掌飛舞,肘撞足踢,威不可當。
室中這七人均非尋常之輩,一見苗人鳳掌力沉雄,便各退開,靠著牆壁,俟隙進擊。混亂中桌子傾倒,室中燈火熄滅。屋外兩人高舉火把,走到門口,因苗人鳳雙目既瞎,有無火光全是一樣,那七人卻可大占便宜。
突聽一人大吼一聲,挺槍向苗人鳳刺去,這一槍對準他的小腹,去勢極是狠辣。苗人鳳右腿橫跨,伸掌欲抓槍頭,那知西南角上一人悄沒聲的伏著,突地揮刀砍出,噗的一聲,正中他右腿。原來這人頗有智計,知道苗人鳳全仗耳朵聽敵,聞風辨器。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的蹲著,苗人鳳激鬥方酣,自不知他的所在,直候到苗人鳳的右腿伸到翟己跟前,這才一刀砍落。
屋內屋外眾人見苗人鳳受傷,一齊歡呼。
便在此時,苗人鳳左肩又中了一鞭。他心中想:「今日之勢,若無兵刃,僅憑空手是萬萬殺不出重圍了。」
胡斐也早已看清楚局面,須得將手中單刀拋給苗人鳳,他方能制勝,但門外勁敵不少,自己沒了兵刃,卻也難以抵擋,如何兩全,一時彷徨無計,眼見情勢緊急,不暇細思,叫道:「苗大俠接刀!」運起內力,呼的一聲,將冷月寶刀擲了進去。這一擲力道奇猛,室中七個敵人便要伸手來接,手腕非折斷不可,只有苗人鳳一人,才接得了這一擲。
哪知此時苗人鳳的左膀正伸到西南角處誘敵,待那人又是一刀砍出,手腕一翻,夾手已將那人單刀搶過,聽著胡斐單刀擲來的風勢,刀背對刀背一碰,當的一響,火花四濺,竟將擲進來的冷月寶刀砸出門去,叫道:「你自己留著,且瞧我瞎子殺賊。」
他身上雖受了兩處傷,但手中有了兵刃,情勢登時大不同,呼呼兩刀,將七名敵人逼得又貼住了牆壁。
屋中七人素知「苗家劍」的威名,但精於劍術之人極少會使單刀,均想你縱然奪得一把刀,未必比空手更強,各人吆喝一聲,挺著兵刃又上。只見門外亮光一閃,又擲進一把刀來,這一次卻是擲給那單刀被奪的漢子。那人伸手接住,他適才兵刃脫手,頗覺臉上無光,非立功難以挽回顏面,當下舞刀搶攻,向苗人鳳迎面砍去。
苗人鳳凝立不動,聽得正面刀來,左側鞭至,仍是不閃不架,待得刀鞭離身不過半尺,猛地轉身,刷的一刀,正中持鞭者右臂,手臂立斷,鋼鞭落地。那人長聲慘呼。持刀者嚇了一跳,伏身向旁滾開。
胡斐心中一動:「這一招『鷂子翻身刀』明明是我胡家刀法,苗大俠如何會使?而他使得居然比我更是精妙!」
同樣習得胡家刀法的葉梟也同樣微微一怔,不過隨即明白過來,當年苗人鳳和胡一刀兩人惺惺相惜,雖然立場不同,但是卻也相互切磋武功,甚至互傳各自絕學。
屋中其餘六人一楞之下,有人開口叫了起來:「苗瞎子也會使刀!」
屋外田歸農猛地記起:當年胡一刀和苗人鳳曾互傳刀法劍法,又曾交換刀劍比武,心中一凜,叫道:「他使的是胡家刀法,與苗家劍全然不同。大多兒小心些!」
苗人鳳哼了一聲,說道:「不錯,今日叫鼠輩見識胡家刀法的厲害!」踏上兩步,一招「懷中抱月」,回刀一削,乃是虛招,跟著「閉門鐵扇」,單刀一推一橫,又有一人腰間中刀,倒在地下。
胡斐又驚又喜:「他使的果然是我胡家刀法!原來這兩招虛虛實實,竟可以如此變化!」要知苗人鳳得胡一刀親口指點刀法的妙詣要旨,他武功根底又好,比之胡斐單從刀譜上自行琢磨,所知自然更為精深。
這邊胡斐心中不禁躊躇,自己僅會胡家刀法,而苗人鳳也習有胡家刀法,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並且從苗人鳳所施展的胡家刀法可以看出,與自己相比,他所施展的更加精妙。自己若是與他決鬥,那必然是毫無勝算。
但見苗人鳳單刀展開,寒光閃閃,如風似電,吆喝聲中,一招「沙僧拜佛」,一人花槍折斷,斜肩被劈,跟著「上步摘星刀」,又有一人斷腿跌倒。
田歸農叫道:「錢四弟,出來,出來!」他見苗人鳳大展神威,這時屋中只剩下了一個使單刀的「錢四弟」,即使令人沖入相援,也未必能操勝算,決意誘他出屋用鐵鏈擒拿。但苗人鳳攔住屋門,那姓錢的如何能夠出來?
苗人鳳知道此人便是使陰毒手法砍傷自己右腿之人,決不容他如此輕易逃脫,鋼刀晃動,將他逼在屋角之中,猛的一刀「穿手藏刀」砍了出去,倉啷一響,那人單刀脫手。這人極是狡猾,乘勢在地下一滾,穿過桌底,想欺苗人鳳眼不見物,便此逃出屋去。苗人鳳卻順手抓起一張板凳,用力擲出。那人正好從桌底滾出,碰的一聲,板凳撞正他的胸口。這一擲力道何等剛猛,登時肋骨齊斷,那人立時昏死過去。
苗人鳳片刻間連傷七人,總算他知這些人全是受田歸農指使,與自己無冤無仇,因此未下殺手,每人均只是身受重傷。但霎時之間七名好手一齊倒地,屋外眾人無不駭然,均想:「這人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果然了得!若他眼睛不瞎,我等今日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田歸農卻是朗聲笑道:「苗兄,你武功越來越高,小弟佩服得緊。來來來,小弟用天龍劍領教領教你的胡家刀法!」接著使個眼色,那些手握鐵練的漢子上前幾步,餘人卻退了開去。
苗人鳳道:「好!」他也料到田歸農必有陰險的後著,但形格勢禁,非得出屋動手不可。
胡斐突然說道:「且慢!姓田的,你要領教胡家刀法,何必苗大俠親自動手,在下指點你幾路,也就是了!」
田歸農見他適才擲刀接刀的手法勁力,已知他不是平常少年,但終究是沒怎麼放在心上,遂向他橫了一眼,冷笑道:「你是何人?膽敢在本大爺面前口出狂言?」
胡斐道:「我是苗大俠的朋友,適才見苗大俠施展胡家刀法,心下好生欽佩,記住了他幾下招數,就想試演一番。閣下手中既然有劍,只好勞你大駕,給我喂喂招了!」
田歸農登時氣得臉皮焦黃,還沒開口,胡斐便喝道:「看刀!」隨即一招「穿手藏刀」,當胸猛劈過去,正是適才苗人鳳用以打落姓錢的手中兵刃這一招。田歸農見對方刀勢兇猛忙舉劍封架,當的一響,刀劍相交。田歸農身子一晃,胡斐卻退了一步。
要知田歸農是天龍門北宗的掌門人,一手天龍劍法自幼練起,已有四十年的造詣,功力自比胡斐深厚得多。兩人這一較內力,胡斐竟自輸了一籌。但田歸農見對方小小年紀,膂力竟如此沉雄,滿以為這一劍要將他單刀震飛,內傷嘔血,那知他只退了一步,臉上若無其事,倒也不禁暗自驚詫。
這田歸農此前因為是面對葉梟,所以顯得格外膿包,但其本身實力卻也相當不錯,足以媲美尋常的宗師高手了。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