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琳道:「田伯光說,『這牛鼻子武功不錯,我這一刀砍得不算慢,他居然能及時縮了三寸,這一刀竟砍他不死。泰山派的玩藝倒真還有兩下子。令狐兄,這牛鼻子不死,今後你的麻煩可就多了。剛才我存心要殺了他,免你後患,可惜這一刀砍他不死。』令狐大哥笑道,『我一生之中,麻煩天天都有,管他娘的,喝酒,喝酒。田兄,你這一刀如果砍向我胸口,我武功不及天松師伯,那便避不了。』田伯光笑道,『剛才我出刀之時,確是手下留了情,那是報答你昨晚在山洞中不殺我的情誼。』我聽了好生奇怪,如此說來,昨晚山洞中兩人相鬥,倒還是令狐大哥占了上風,饒了他性命。」
眾人聽到這裡,臉上都現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均覺令狐沖不該和這萬惡淫賊拉交情。
儀琳續道:「令狐大哥道,『昨晚山洞之中,在下已盡全力,藝不如人,如何敢說劍下留情?』田伯光哈哈一笑,說道,『當時你和這小尼姑躲在山洞之中,這小尼姑發出聲息,被我查覺,可是你卻屏住呼吸,我萬萬料不到另外有人窺伺在側。我拉住了這小尼姑,立時便要破了她的清規戒律。你只消等得片刻,待我魂飛天外、心無旁騖之時,一劍刺出,定可取了我的性命。令狐兄,你又不是十一二歲的少年,其間的輕重關節,豈有不知?我知你是堂堂丈夫,不願施此暗算,因此那一劍嘛,嘿嘿,只是在我肩頭輕輕這麼一刺。』令狐大哥道,『我如果多待片刻,這小尼姑豈非受了你的污辱?我跟你說,我雖然見了尼姑便生氣,但恆山派總是五嶽劍派之一。你欺到我們頭上來,那可容你不得。』田伯光笑道,『話是如此,然而你這一劍若再向前送得三四寸,我一條胳臂就此廢了,但你這一劍刺中我後,卻又縮回?』令狐大哥道,『我是華山弟子,豈能暗箭傷人?你先在我肩頭砍一刀,我便在你肩頭還了一劍,大家扯個直,再來交手,堂堂正正,誰也不占誰的便宜。』田伯光哈哈大笑,道,好,我交了你這個朋友,來來來,喝一碗。」
聽到這裡,葉梟忍不住直搖頭,這武林中的所謂正道門派行事還真是迂腐的讓人無語,令狐沖應該算是其中的異類了,可是縱使這樣做事還是要規規矩矩講究所謂的公正。
「令狐大哥道,『武功我不如你,酒量卻是你不如我。』田伯光道,『酒量不如你嗎?那也未見得,咱們便來比上一比,來,大家先喝十大碗再說。』令狐大哥皺眉道,『田兄,我只道你也是個不占人便宜的好漢,這才跟你賭酒,哪知大謬不然,令我好生失望。』『田伯光斜眼看他,問道,『我又如何占你便宜了?』令狐大哥道,『你明知我討厭尼姑,一見尼姑便周身不舒服,胃口大倒,如何還能跟你賭酒?』田伯光又大笑起來,說道,『令狐兄,我知你千方百計,只是要救這小尼姑,可是我田伯光愛色如命,既看上了這千嬌百媚的小尼姑,說什麼也不會放她走。你要我放她,唯有一個條件。』令狐大哥道,『好,你說出來罷,上刀山,下油鍋,我令狐沖認命了,皺一皺眉頭,不算好漢。』田伯光笑嘻嘻的斟滿了兩碗酒,道,『你喝了這碗酒,我跟你說。』令狐大哥端起酒碗,一口喝乾,道,『干!』田伯光也喝了那碗酒,笑道,『令狐兄,在下既當你是朋友,就當按照江湖上的規矩,朋友妻,不可戲。你若答應娶這小尼姑……小尼姑……』」儀琳說到這裡,雙頰暈紅如火,目光下垂,聲音越說越小,到後來已細不可聞。
儀琳的這幅模樣簡直可愛到極點,葉梟的眼睛再一次直了。
定逸伸手在桌上一拍,喝道:「胡說八道,越說越下流了。後來怎樣?」
被定逸這麼一拍,葉梟才回過神來,發現沒有人發現自己剛才的糗樣,才稍作放心,心下暗道:擦,小爺怎麼說也是閱盡島國愛情動作片,什麼場面沒見過,怎麼可以如此沒出息,必須淡定,淡定!唔……可是這小儀琳真的是可愛了。
儀琳細聲道:「那田伯光口出胡言,笑嘻嘻的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答應娶她……娶她為妻,我即刻放她,還向她作揖賠罪,除此之外,萬萬不能。』令狐大哥呸的一聲,道,『你要我倒足一世霉麼?此事再也休提。』田伯光那廝又胡說了一大篇,說什麼留起頭髮,就不是尼姑,還有許多教人說不出口的瘋話,我掩住耳朵,不去聽他。令狐大哥道,『住嘴!你再開這等無聊玩笑,令狐沖當場給你氣死,哪還有性命來跟你拚酒?你不放她,咱們便來決一死戰。』田伯光笑道,『講打,你是打我不過的!』令狐大哥道,『站著打,我不是你對手。坐著打,你便不是我對手。』」
眾人先前聽儀琳述說,田伯光坐在椅上一直沒站起身,卻擋下了泰山派好手天松道人二三十招凌厲的攻勢,顯然他善於坐著而斗,可想而知,令狐沖說「站著打,我不是你對手;坐著打,你不是我對手。」這句話,自是為了故意激惱他而說。何三七點頭道:「遇上了這等惡徒淫賊,先將他激得暴跳如雷,然後乘機下手,倒也不失為一條妙計。」
儀琳續道:「田伯光聽了,也不生氣,只笑嘻嘻的道,『令狐兄,田伯光佩服的,是你的豪氣膽識,可不是你的武功。』令狐大哥道,『令狐沖佩服你的,乃是你站著打的快刀,卻不是坐著打的刀法。』田伯光道,『你這個可不知道了,我少年之時,腿上得過寒疾,有兩年時光我坐著練習刀法,坐著打正是我拿手好戲。適才我和那泰山派的牛……牛……道人拆招,倒不是輕視於他,只是我坐著使刀使得慣了,也就懶得站將起來。令狐兄,這一門功夫,你是不如我的。』令狐大哥道,『田兄,你這個可不知道了。你不過少年之時為了腿患寒疾,坐著練了兩年刀法,時候再多,也不過兩年。我別的功夫不如你,這坐著使劍,卻比你強。我天天坐著練劍。』」
眾人聽到這裡,目光不禁都向勞德諾瞧去,均想:「可不知華山派武功之中,有沒這樣一項坐著練劍的法門?」
勞德諾自然體會,搖頭解釋道:「大師哥騙他的,敝派沒這一門功夫。」
儀琳道:「田伯光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說道,『當真有這回事?在下這可是孤陋寡聞了,倒想見識見識華山派的坐……坐……什麼劍法啊?』令狐大哥笑道,『這些劍法不是我恩師所授,是我自己創出來的。』田伯光一聽,登時臉色一變,道,『原來如此,令狐兄人才,令人好生佩服。』」
眾人自然之道田伯光何以動容,武學之中,要新創一路武功,談何容易,若非武功既高,又有過人的才智學識,決難別開蹊徑,另創新招。像華山派這等開山立派數百年的名門大派,武功的一招一式無不經過千錘百鍊,要將其中一招稍加變易,也已極難,何況另創一路劍法?
只聽儀琳續道:「當時令狐大哥嘻嘻一笑,說道,『這路劍法臭氣衝天。有什麼值得佩服之處?』田伯光大感詫異,問道:『怎地臭氣衝天?』我也是好生奇怪,劍法最多是不高明,哪會有甚麼臭氣?令狐大哥道,『不瞞田兄說,我每天早晨出恭,坐在茅廁之中,到處蒼蠅飛來飛去,好生討厭,於是我便提起劍來擊刺蒼蠅。初時刺之不中,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出劍便刺到蒼蠅,漸漸意與神會,從這些擊刺蒼蠅的劍招之中,悟出一套劍法來。使這套劍法之時,一直坐著出恭,豈不是臭氣有點難聞麼?』他說到這裡,我忍不住便笑了出來,這位令狐大哥真是滑稽,天下哪有這樣練劍的。田伯光聽了,卻臉色鐵青,怒道,『令狐兄,我當你是個朋友,你出此言,未免欺人太甚,你當我田伯光是茅廁中的蒼蠅,是不是?好,我便領教領教你這路……你這路……』」
眾人聽到這話,都暗暗點頭,均知高手比武,倘若心意浮躁,可說已先自輸了三成,令狐沖這些言語顯然意在激怒對方,現下田伯光終於發怒,那是第一步已中計了。定逸道:「很好!後來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