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禪師身體不動,端坐在山峰頂上,但他頭頂的無量光如來法體卻不停扭曲晃動,密密麻麻的裂紋還在不停擴大。
那老僧剛一現身,就見到這幅場景,不由大驚,顧不上說話,雙掌一合,頭頂便也是佛光涌動。
這老僧頭頂的佛光凝聚成一尊巨大古佛,通體純金,身泛藍光,坐在由八隻大象抬著的寶座上,持金剛杵與鈴,卻是修練不動如來經所得的不動如來法體。
「定!」隨著老僧一聲斷喝,不動如來法體的佛光籠罩在大德禪師身上。
可是他此番動作,也無力阻止大德禪師的無量光如來法體不停震盪,仿佛隨時都會破碎開來。
「不是為人所傷,而是大德師兄自己的禪心動搖了,可是,這怎麼可能?!」老僧眉毛一擰,雙手結印,他頭頂不動如來法體也是相同動作。
下一刻,一個古怪而又玄奧的法印結成,落在大德禪師身上。
大德禪師的無量光如來法體,在破碎邊緣,突然停滯住了。
那老僧所結法印,正是不動如來經最玄奧也是最頂尖的印訣,不動尊秘藏萬法根本印。
被此印鎮壓,大德禪師的如來法體稍微穩定了一些,但是他眼中茫然之色反而越來越▼濃:「不明因果,談何萬法?不見本性,如何不動?可是因果之外,到底還有沒有其他……」
老僧大驚:「大德師兄,你在說什麼?!」
話音未落,大德禪師猛哼一聲。那原本已經穩固住的無量光如來法體,轟然破碎!
本就是白晝。但是此刻無盡光明照耀天地,方圓千里以上地界。所有生命眼前都是一片白光,無法看見其他東西。
大德禪師身下的山峰,直接化為烏有,若非那老僧護持,周圍群山也要被摧毀。
光芒散盡,大德禪師目光中的茫然也暫時褪去,可是他對面的老僧臉上表情卻儘是悲哀與震驚。
因為,大德禪師的無量光如來法體徹底碎了!
這位佛門得道高僧,修為從金身二重跌落回了金身一重境界。
大德禪師這時仿佛才回過神來。看著面前老僧,苦笑一聲:「大寧師弟,剛才辛苦你了。」
「師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寧禪師難以置信的看著大德禪師:「你方才是禪心動搖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德禪師嘆了口氣:「師弟,不要問了,我自己應付得了,只是說是要幫你取經書出來,一時失神之下,卻給忘記了。你在這裡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大寧禪師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看著大德禪師,沉聲問道:「師兄你一向心境明徹。靈台無塵,當年同輩師兄弟中你的資質只是中等偏下,但心性修為卻是最頂尖的人之一。」
「你雖然進境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得極穩,我和大空雖然進境速度快。被認為能最快晉升金身三重境界,但我心中一直認為。多年以後回頭再看,大德師兄你的最終成就可能比我和大空更高。」
「聽聞你成就金身二重境界,練成無量光如來法體,我還打算向你道賀。」說到這裡,大寧禪師怒氣勃發:「可是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竟然會禪心動搖受損,瀕臨破碎,連如來法體都毀了?」
大德禪師搖了搖頭:「我沒事的,你無需擔心,這也該是我修行道上一重難關,渡過去就好了。」
大寧禪師哼了一聲:「這難關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你並非被人打傷,而能讓大德禪師你禪心動搖,必然是發生了大事情。」
他目光微微凝固,轉頭望向崑崙山深處:「你不願我插手,是不是和玄門天宗有關?」
大德禪師說道:「師弟莫要亂猜。」
「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兄,你莫要誑我才是真的。」大寧禪師聲音低沉:「有人破了你的禪心,必然是他動搖了我佛法根本,你該知道,這件事我絕不能坐視不理。」
大雷音寺未破之前,他是藏經閣首座,一生精力致力於整理佛經,弘揚佛法,並試圖重現失傳的大日如來經,讓五方如來經可以重新集齊。
對於大寧禪師來說,佛門典籍經義是最重要的東西,也是他的執念,破此執念,以他的修為和佛法造詣,前途無量。
這一點,當年大雷音寺的前輩告誡過他,連他面前的大德禪師當年也告誡過他,大寧禪師自己更是心知肚明,但他無怨無悔。
大寧禪師緊盯著大德禪師:「師兄,你若是不跟我說,我便自己去尋玄門天宗。」
大德禪師苦笑一聲:「非我不願告訴你,實在是我自己尚未想明白以前,不想再拖上你一起。」
「你怕我也被破了禪心?」大寧禪師瞳孔微微收縮,神色更加凝重:「你該知道,我對本寺佛法的信念是最堅定的,正因為這樣,想要破我的禪心,必須是從根本上……」
說到這裡,大寧禪師突然間說不下去了,目光中有明悟,更有憤怒:「玄門天宗的人質疑我佛門的因果之道?!」
大德禪師沉默不語,大寧禪師只感覺自己被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竅:「便是太虛觀也無法質疑我佛門的因果之道,這玄門天宗……玄門天宗……」
他定了定神:「是玄門之主?」
大德禪師嘆息一聲:「不是,是他座下最頂尖的四大親傳弟子,他們……他們參悟因果之道,有了一些不同的理解。」
大寧禪師眉頭皺的更緊:「幾個晚輩,修習他玄門天宗自家道法,神通法力驚人,但在大道認知上,又能有多少見識?」
他看向大德禪師:「可若非他們有了實質性發現,按照大德師兄你的心志,不應該被動搖,他們究竟告訴了你什麼?」
大德禪師只是搖頭,大寧禪師大聲說道:「師兄,你是想我自己去玄門天宗,跟他們辨明經義嗎?」
「大寧,你的心境現在已經亂了!」大德禪師沉聲說道,大寧禪師與他對視:「師兄,告訴我,否則我自己去玄門天宗!」
大德禪師沉默半晌之後,屈指輕彈,法力化作光影,卻是展現了此前與汪林等人論道的過程。
光影留痕,可以完整,而又忠實的呈現之前經過,大寧禪師也不擔心大德禪師會弄虛作假騙他,他現在境界實力在大德禪師之上,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寧禪師的眼神越來越呆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非因亦非果……這種事物怎麼可能存在?一定是他的道法有問題!」
「可是,兩道無法共存,這又該作何解釋?是謊言哄騙嗎?一定是,一定是……可是……宿命,逆命……這究竟……」
大寧禪師全身上下佛光也開始不停震盪,不動如來法體在他頭頂時隱時現,本來最為穩固的如來法體,此刻赫然出現道道恐怖裂痕!
那裂痕又粗又大,數量又多,比之方才大德禪師無量光如來法體的傷痕還要恐怖得多。
更加駭人的是,大寧禪師自身膚色漸漸變成金色,仿佛鍍金的佛像一樣,但此刻這佛像上竟然開始出現裂痕。
心神尚未徹底平復的大德禪師急忙喝道:「師弟,快結不動尊秘藏萬法根本印!」
大寧禪師眼神中,虛空一片的茫然,和激烈波動的掙扎交織在一起:「不動……不動尊秘藏萬法根本印?對,貧僧應該……可是,不明因果,談何萬法?不見本性,如何不動?」
大德禪師目光中升起絕望之色,他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大寧禪師對於佛法經義,對於因果之道的篤信,比他還要深重,更不容易動搖,可是一旦動搖了,結果會比他要嚴重地多!
而他自己此刻也動彈不得,想要幫助大寧禪師都做不到。
「不可能!不可能!因果之外無他物,萬道皆在因果中,怎麼可能有非因亦非果之事物?外道!邪魔外道!荒謬的邪魔外道!」大寧禪師眼中掙扎之色越來越激烈,口中否定著汪林的發現,可是卻無法讓自己鎮定下來。
口中語言,便是他自己都無法信服,可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堂堂佛門高僧,到了要靠自我語言暗示來穩定心神,他此刻的心態之紊亂,可想而知。
他對於佛法經義的了解程度,比之大德禪師更為高深,可是心中升起的疑惑也更加難以化解,一顆禪心受損動搖更加嚴重。
一聲絕望的吶喊之後,大寧禪師頭頂的不動如來法體轟然破碎!
「玄門天宗,邪魔外道!」他狂吼著,整個人化作一道金光,遠遠遁走。
大德禪師滿臉戚容,無奈的嘆息一聲。
玉京山上,林鋒師徒看著這一幕,蕭焱微微蹙眉:「師父,大德禪師他們……」
林鋒搖了搖頭:「便是為師點撥於他們,如來法體破碎這一關,也是必經之路,如此才能走上破而後立的道路,而由他們自己參悟琢磨,若是能夠想通,收穫會更大,比為師出言點撥更好。」
「若是自己悟不透,為師再開口也不遲,大德禪師的金身不碎,就沒關係。」
「小焱子,看護大德禪師的事交給你了,小易,查查大寧的下落。」
蕭焱、朱易一起躬身:「是,師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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