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盡忠眼裡閃著惡毒的光:「太后娘娘,她活該啊!讓她不把您放在眼裡!讓她壞了淑妃娘娘的事!夜闖宮禁,不敬君上,這得多大的罪!她不死誰死?這麼大的罪都不罰,難道宮規法令是兒戲嗎?陛下真要是徇私,以後誰還信服!」
韋太后微微點頭:「恃寵而驕,欺君罔上,是該狠罰!可惜本宮去得晚了些,不然……」怎麼也能讓鍾唯唯脫層皮。重華當時對著她,還裝得一臉平靜淡然,過後卻又玩了這麼一出,是越想越氣吧?這性子,倒是真有幾分像她。
韋柔走進來,抱怨道:「那她還不是沒死!說不喝就不喝了,賜藥的人是怎麼幹活的?為什麼不灌!表哥真是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住了!宮規家法都不要了!」
韋太后淡笑:「這個話呢,別人說得,你說不得,男人都喜歡溫柔大度善良的女人,尤其是皇后,一定要大度。你不能指責他,你得哄著他,讓他高興,他才願意多見你,你才能有機會翻身。什麼時候生下皇子了,才算站穩一半腳跟了,但是這還不夠,必須堅持不懈,才能走到最後。」
「陛下不來芝蘭殿,來了也不碰我,我能有什麼辦法?」韋柔氣得揪帕子,眼圈都紅了:「我不管,姑姑您不能讓那個狐媚從兆祥宮活著出來,有她在一天,表哥就不會和您貼心,就不會聽您的。」
韋太后撐著下頜:「咱們陛下到底還是心軟了些,我這個做娘的只好做惡人了,絕不能讓他給人騙了去。」招手叫楊盡忠過來:「她再怎麼狡猾,總要吃飯吧,你這樣做……」
楊盡忠連連點頭:「宜早不宜遲,奴婢立刻就去安排。」
與此同時,呂太貴妃和呂純的轎子碰了頭,呂純下轎給呂太貴妃請安,姑侄二人攜著手在黑暗裡說起了這件事。
呂純輕聲問呂太貴妃:「姑姑覺著,若是鍾唯唯死了,對咱們有多少好處?利大於弊嗎?」
呂太貴妃冷靜地回答:「可以暫時讓她活著,皇帝陛下將她打入冷宮,又賜下毒藥,說明在他心目中,她並沒有那麼重要。」
「她活著,至少可以讓韋氏分出一半精力對付她,方便咱們渾水摸魚。她若死了,韋氏就會全心全意對付咱們。陛下雖然與韋氏不和,到底是親生母子,遇事總要留幾分情的,這對咱們大大不利。」呂純分析道:「兆祥宮中弄死人最方便,韋氏一定會出手,要不要幫鍾唯唯一把?」
呂太貴妃陰笑:「不用,有皇帝陛下在呢,咱們靜觀其變,不插手不沾惹就好。她若是不幸死了,那也是天意。萬一皇帝陛下又後悔了,就該他和姓韋的撕破臉了。」
呂純深以為然,想起那一夜重華的舉止,低聲道:「我總覺得,陛下對她非同一般。」
「那又如何?進了這座皇宮,坐了龍椅,就不再是當初的少年郎啦,多少事身不由己呢。」呂太貴妃看看天色,「走吧,該去萬安宮請安了。」
鍾唯唯並不知道外面這些事,她拍門拍得累了,嗓子也喊啞了,扒著門溜到地上坐著,靠著門虛弱地叫:「給我水,陛下沒說讓你們渴死我吧?」
沒人搭理她,她也就不叫水了,換了個說法:「不給水,那就給個饅頭唄,不然我餓死了,皇帝陛下要拿我撒氣時,你們怎麼交差啊?」
她恍恍惚惚又聽見了一聲輕笑,好像是從房頂上傳來的,鍾唯唯立刻抬頭往上看,虛張聲勢:「你!就是你!我看到你了!別躲了,趕緊地出來!」
一片寂靜,不要說是人,就是耗子都沒有一隻。
鍾唯唯泄氣極了,以為自己是又累又餓又渴,所以產生了幻覺。就在這時,一聲悽厲的哭喊驟然響起,嚇得她心肝兒亂跳,將背脊緊緊貼住門才覺得安全了點,這鬼地方,可真是嚇死人了,快點天亮吧。
陽光終於衝破黑夜,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鍾唯唯鬆一口氣,趕緊找個能曬太陽的地方坐著,看看窗外青翠茂密的植物,覺得也還將將就就。
「噹噹當」鐵勺子敲擊鐵皮桶的聲音傳了進來,宮人扯著粗嗓子大喊:「吃早飯了,吃早飯了!」
「先給我,先給我……」瘋女人們全都不發瘋了,激動地使勁拍打著門窗,「給我,給我……」
鍾唯唯趴在窗子上往外看,看清楚了她所在的環境,一排年久失修的破房子,每一間的門窗都緊緊鎖著,十多雙手端著碗從窗縫裡伸出去,絕望地揮動著,白晃晃的刺人眼睛。粗壯的宮人拎著鐵皮桶,餵豬似的,依次每人舀一勺粥。
鍾唯唯吸一口涼氣,二傻子不會這樣關她一輩子吧?
「你的碗呢?」打飯的宮人凶神惡煞,恨不得把鐵勺子敲到鍾唯唯的手上。
鍾唯唯攤手:「沒有。我是新人,昨天夜裡才來。」衝著宮人男人似的拱一拱手,斯文有禮:「初來乍到,請多關照。」
宮人甲用看瘋子的眼神打量她一眼,回頭和另一個宮人說道:「又是一個瘋子。給她一隻碗。」
宮人乙不情願地丟了一個舊木碗過來,抱怨:「又是一個沒油水的,喏,拿好,壞了丟了餓死你!」
鍾唯唯抓住木碗,宮人甲舀了一勺黃色的雜麵糊糊倒給她,然後轉身走人。
鍾唯唯叫住他們:「就這樣算了啊?」
宮人回頭看著她,一臉的疑惑不耐煩。
鍾唯唯沖他們揮手:「沒事,沒事。」
傳說中的殺威棒呢?聽說新人被打入冷宮或是被關入牢裡,通常都要餓上幾天,再打上幾頓,嚇怕了,乖了,就好管了。咋沒人收拾她呢?這不正常。
粗麵糊糊雖然有點稀薄,但是出乎意料的新鮮,這事兒再次顛覆了鍾唯唯對冷宮的印象。不是都說只能吃殘羹剩飯,霉米爛菜的嗎?這糊糊還挺不錯的,莫非是歡迎她到來?
鍾唯唯端起碗吹吹,立刻就要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