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氣呼呼地洗好了澡,叫重華:「出去。」
重華牙尖嘴利地回過來:「我又沒在你家。」
鍾唯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有心想要不顧一切,就這樣跑出去自己找衣服穿,卻又實在沒那個勇氣,只好抱著膝蓋坐在浴桶里生悶氣。
水漸漸涼了,鍾唯唯打了個噴嚏。
重華突然扭頭對著外面厲聲道:「什麼事?一會兒的清閒都不給人,還想不想活了?」
說著便起身往外而去,只剩下鍾唯唯獨自一人。
鍾唯唯奇怪了,莫非自己的聽力真的差到這個地步,有人找他,她居然一點都沒聽見。
但是這樣好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當即爬出去,急急忙忙抓起帕子胡亂擦了一下,手忙腳亂把衣服套上去。
剛穿好衣服,門就響了,重華板著臉走進來,抱著手臂看著她。
鍾唯唯本以為他又要出言嘲諷,或是要怎麼樣,心裡便窩了一團火,想著只要他再找事兒,她怎麼也得狠狠反擊。
誰知重華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拿起一塊帕子走過去,將她拖到他身前,給她擦頭髮。
鍾唯唯先還扭著不讓他擦,再後來就不吭聲了,乖乖地讓他擦。
擦乾之後,他又遞過一把梳子,見她不接,便微微不耐地道:「懶死你,總不能還要我給你梳頭吧?」
鍾唯唯搶過梳子,小聲嘟囔:「你以為你誰啊。」
不看重華,自己邊梳頭邊走出去,本是想去原來住的暖閣的,但是一看,門早被一個大立櫃給擋住了,因此就又折回去,坐到角落的椅子上。
過了沒有多久,重華帶著潮意走出來,瞥她一眼,走過去,彎腰將她抱起,扔到床上去。
鍾唯唯漲紅了臉,緊緊抓住衣襟:「我不能……」
重華理也不理她,倒頭就睡。
他似是累極了,一會兒功夫就睡熟了。
鍾唯唯卻睡不著了,她在被窩裡直挺挺地躺著,越是想要睡著,越是睡不著,越是想要別動,別吵到人,偏偏就是渾身難受,就是想動。
重華睜開眼睛,看著她,沉聲道:「睡不著?要不要做點什麼,幫你睡著?」
鍾唯唯氣呼呼地道:「誰要理你,你是我仇人!」
重華突地笑了,低聲道:「是啊,我是你仇人,你也是我仇人,三生三世的仇人。」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她的臉頰一下,再溫柔吻了她的額頭,低聲道:「睡吧,嘴都腫了。」
還不是他咬的。鍾唯唯恨恨地道:「你以為你好麼?」
重華將手指觸過她的唇瓣,再放在他自己的唇上,帶了些曖昧,低聲道:「是你咬的。我們互相咬的。」
鍾唯唯突如其來地紅了臉,轉過身背對著他,不想理他了。
重華也沒有更近一步的動作,閉上眼睛安靜地睡著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身後有堅實的胸膛可以依靠,鍾唯唯很快放鬆下來,進入夢鄉。
夜風吹過,整個皇宮裡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鍾唯唯回宮了?」
韋太后眉頭一跳,滿眼猙獰:「這回我倒要看看,她要以什麼身份入住宮中。」
只要是這宮裡的女人,就不能不來給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太后請安,只要鍾唯唯敢來,她就能讓鍾唯唯好受!
遠處傳來嬰兒的哭鬧聲,韋太后煩躁地揉揉太陽穴,怒氣沖沖地道:「乳母是幹什麼吃的?帶個孩子都帶不好?告訴她,再帶不好,就全家跟著去死。」
「是。」翠眉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傳話,韋太后再加一句:「告訴他們,這幾天全都打起精神來,這宮裡有什麼風吹草動,我要第一個知道。誰敢玩忽職守,城外亂墳崗子正好差人。」
長陽宮。
胡紫芝坐在燈下翻看賬冊,她的心腹宮女遠香小聲道:「這可怎麼好?說是不回來的,不聲不響又回來了,一來就住進清心殿去,倒叫娘娘不好自處了。」
胡紫芝冷冰冰地看向遠香:「我怎麼不好自處了?是有人打上門來了?還是有人來找你麻煩了?」
遠香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跪下去道:「奴婢只是為娘娘擔心。好不容易才有點盼頭,她就來了,那以後……」
胡紫芝自進宮伊始,就不得寵,重華偶爾出現一次,也不過是看在陳留侯府的面上。
後來鍾唯唯離開,把重華和又又託付給她,出於某些需要——有她自己的需要,也有重華的需要,她成了這宮中和重華走得最近的妃子,也是外面盛傳的,最得寵的妃子,陳留侯府因此也得到無上的榮光。
但是她很清楚,這份榮光是怎麼來的。
是聽話,是隱忍,是明事理。
她本以為會這樣過下去,直到有一天,鍾唯唯再也回不來,歲月改變一切。
但是鍾唯唯回來了,雖有遺憾,那她總不能去和鍾唯唯說,你為什麼沒死?
那沒有道理。
胡紫芝微微笑起來:「陛下和皇長子,不過是鍾彤史暫時寄存在我這裡的而已,現在她回來了,我這個受託的人,當然要雙手還回去。
且,陛下和皇長子是活人,你覺得光憑一個鍾彤史,就能左右他們麼?不是,真正能做出選擇的人是陛下和皇長子本人。
包括鍾唯唯本人,你以為多少事,又是能憑她自己的意願就能改變的嗎?並不是,皇宮就像是一張網,我們這所有的人都是裡面的魚,被它網著,身不由己。」
遠香哽咽著道:「可是,您還年輕,總不能這一輩子都這樣……」
胡紫芝就問她:「那麼你覺得,我和其他那些人比起來如何?譬如說,死去的淑妃,萱嬪,還有活著的恭嬪,林貴人她們,我過得如何?」
遠香道:「她們怎能與您相提並論?宮裡有什麼好東西,陛下哪回也沒忘了您這裡,她們有什麼啊?」
胡紫芝就笑:「那就對了,我付出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對不對?遠香,你記住一句話,爭是不爭,不爭是爭。所以,你剛才的話,不要讓我再聽見,不然我也幫不了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