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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個時候,李蓮花的手伸了過來,捂住他的眼睛,隨即背後要穴一麻,他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方多病人事不知,展雲飛重傷倒地,李蓮花看了那毒霧兩眼,突地扒下方多病的外衣,小心翼翼的繞過那已然靜止的怪異鐵籠,以木床的碎屑為釘,釘在牆壁那個大洞上。轉過身來,那鐵籠就在他身後不到一尺之處,這東西雖非活人,卻是觸之見血。展雲飛並未昏迷,胸前一箭雖然貫穿肺葉,但李蓮花點穴之力平和,促使積血外流,並未淤積肺內,傷情並不致命。在這個時候,要他拔劍而起,和人動手拼上一命,他依然可以發揮八成功力,但李蓮花要他躺下,他便躺下。
他在少年時便很敬這個人,十幾年後,即使在這個人不再少年,但在展雲飛眼裡,他並沒有變。
所以他聽話。
以這個人的意旨為意旨是一種本能。
在展雲飛想到「以這個人的意旨為意旨是一種本能」的時候,李蓮花卻瞪著那四面獠牙的怪物發愁,這東西顯然還藏有無數機關,只需稍微震動或碰觸就會激發,好大的一塊燙手山芋卻長滿了刺無處下嘴,何況這東西的樣子長得實在像個帶刺的椅子讓他多看兩眼便忍不住想笑。
怎麼辦?
屋外的毒霧慢慢浸濕方多病那件長袍,不過方氏所購的衣裳質地精良,加上方大少闖禍成性,家裡為他添置的衣裳在尋常綢緞中夾雜了少許金絲,令衣裳更為堅韌,可略擋兵器一擊。正是如此,這件衣服在毒霧之中並沒有即刻腐蝕,而是慢慢濕透,屋外的水汽沿著長袍緩緩滑落,凝成一滴滴的毒水,在地上積成了水窪,居然沒有侵入屋內。
李蓮花想了很久,突然趴在地上聽了聽,又摸了摸屋裡的地面。這屋地上鋪的是尋常的地磚,他轉身在方多病身上摸索了一陣,突然摸出一柄劍來。此劍名為「爾雅」,方多病持它橫行江湖久矣,後來嫌長劍俗了,去換了把玉笛。李蓮花想方設法叫他吹一曲來聽聽,方多病卻不肯。
這一次紀漢佛信函相邀,四顧門當年以劍聞名,現在的門主肖紫衿也以劍霸天下,他也就偷偷摸摸的又把「爾雅」帶了出來。
「爾雅」此劍為方氏重金專門為方多病打造,劍型單薄輕巧,劍柄鑲以明珠白玉,華麗非常,和方多病的氣質十分相融。李蓮花輕輕拔出「爾雅」,不發出絲毫聲息,隨即極輕極輕的在地上劃了一劍。
劍入寸許,毫不費力。展雲飛面上露出驚訝之色,此劍之利不在任何傳聞中的名劍之下,卻籍籍無名。李蓮花在地上劃了個二尺來長二尺來寬的方框,爾雅入地二尺有餘,這是柄難得的寶劍,他卻當做鋸子來用。將地磚鋸開之後,他將方多病抱了過來,放在展雲飛身旁,爾雅一揚,往一側牆上射去,隨即手掌按在那被他切畫出來的方框上。
「叮」的一聲劍入數寸,隨之「篤」的一聲箭鳴,院外那人果然還等著聲音,一支長箭幾乎不差分毫射入「爾雅」貫入的牆壁。牆壁微微一震,地面也輕輕一抖,地上那鐵籠砰地一聲再度射出數十點黑芒。李蓮花手掌已然按在地磚上,這切下的地磚少說也數十將百斤,卻見他以「粘」勁一揮掌將地上那一大塊地磚硬生生抬了起來,地下露出一個大坑。鐵籠射出黑芒,再度往前滾動,只聽「轟」的一聲,那東西驀地掉進李蓮花硬生生挖開的坑裡,叮咚桌球一陣亂響,突地聲音漸消漸遠,卻不見暗器射出。
李蓮花掌運粘勁橫起那一大塊地磚和黃土,正好擋住鐵籠第一輪黑芒暗器,此時院外那弓手顯然也聽屋內情況不對,篤篤篤一連三響,三支長箭貫牆而入,弓弦聲不絕於耳,他顯然已不再聽聲發箭,而是不管人在何處,是死是活,他都要亂箭將這屋裡的東西射成刺蝟。
二尺長二尺寬的泥板擋不住屋外勁道驚人的長箭,李蓮花匆匆探頭一看——方才被他翻起的地方露出一個大洞——難怪那鐵籠一掉下去不見蹤影。此時要命的長箭在前,顧不得地下是什麼玩意,他抓起方多病,當先從大洞裡跳了下去。展雲飛按住胸口傷處,隨即跳下,地下並不太深,下躍丈許之後,後腰有人輕輕一托,一股熱氣自後腰流轉全身,展雲飛落地站穩,「不必如此。」
助他落地的是李蓮花,這房間下的大洞卻是個天然洞穴,自頭頂的破口所露的微光看來,四面潮濕,左右各有幾條通道,自己站立的這條似乎乃是主幹,筆直向下。方才跌落的那古怪鐵籠正是沿著向下的通道一路滾了下去,在沿途四壁釘滿了黑芒暗器。
「這是……」展雲飛皺眉,「溶洞?」
但凡山奇水秀,多生溶洞,青竹山山雖不奇,水也不秀,但馬馬虎虎也是有山有水,因此山裡有個溶洞也並不怎麼稀奇。李蓮花嘆了口氣,「嗯,溶洞,溶洞不要命,要命的是這是個有寶藏的溶洞……」
「寶藏?」展雲飛奇道,「什麼寶藏?」
李蓮花在方多病身上按來按去,不知是在助他逼毒,還是在摸索他身上是否還有什麼救命的法寶,「展大俠。」
展雲飛極快的道,「展雲飛。」
李蓮花對他露齒一笑,「你不覺得……外面那些要射死我們的箭有點……不可理喻……仿佛只因我們踏入屋中卻沒有死,他氣得發瘋非射死我們不可……」
展雲飛頷首,「不錯,並且那些箭不是人力所發,也是出於機關。」李蓮花連連點頭,「不錯,即便是弓上高人,也不可能以這等強勁的內力連發十來箭,箭箭相同,這箭穿牆之後尤能傷人,若是人力所發,抵得上二三十年苦練。」展雲飛突然笑了笑,「這箭若是人射的,我就已經死了。」李蓮花又連連點頭,「所以,外面有個人,他手上持有能射出長箭的厲害機關,他不懼毒霧,他意圖殺人但他又不敢進來,為什麼?」
展雲飛淡淡的道,「自然是他不能進來。」
「不錯,在我們殺螞蟻的時候,鐵籠射暗器的時候,因為聲音太雜,他無法射箭,這說明這人聽力不好,」李蓮花正色道,「若非受了重傷,便是不會武功。」
展雲飛笑了,「他也許不會武功,但他精通機關。」李蓮花也笑了,「不錯,他不怕毒霧,他精通機關,他知道從哪個角度射箭箭能穿牆,死在這屋裡的四個人卻既怕毒霧,又不通機關,所以——」
「所以很可能屋外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屋主。」展雲飛苦笑,「如果外面的是屋主,那麼他為什麼在外面?」
「那問題自然是出在四個死人身上,」李蓮花又嘆了口氣,「而我們不幸成了那四個死人的同夥……」
兩人面面相覷,過了半晌,展雲飛問,「這和寶藏有什麼關係?」
「那四個死人死在兩個屋裡,既不像同道,也不像同門。」李蓮花道,「感情看起來很差,能讓一些不同道的人聚集在一起的事有幾件。一是開會,二是尋仇,三是尋歡作樂,四是寶藏……」他東張西望了一下,苦笑道,「你覺得像哪個?」
展雲飛啞口無言,喉頭動了一下,「這……」
「這件事的蹊蹺之處還有很多,」李蓮花突地道,「這整件事……」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在左邊通道之中突然露出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