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謝道韞倒吸涼氣的,並不是出於別的原因,而是謝玄這個弟弟太不懂事了。
本來她可以趁機和冉操一分高下,來展現她的本事,挫敗冉操,以達到羞辱對方的目的,但謝玄這樣說了,試問她謝道韞一個兒女家,如何好意思繼續在冉操這裡留下來?
於是謝道韞只好告辭,但臨走的時候,也沒忘記把謝玄拽著走了。
應奴走了過來,對冉操說道:「少主,要不要出去送送?」
「不必了!」
冉操擺擺手,然後讓應奴扶著坐了下來,看著沙盤思考著,問道:「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建康那邊,可有消息出來?」
應奴搖搖頭,答道:「還沒有消息。」
「還沒有消息嗎?」冉操有些奇怪。
應奴連忙說道:「少主,繆尚肯定不會違背命令的。」
「我知道……」冉操點點頭,淡淡地說道:「看來,倒是我嘀咕了這個王述,他非常沉得住氣啊!別人都說這個王述想要權力可是卻沒有真才實幹,要我看他應該是大智若愚才對。不錯,或許現在繆尚個他的那些證據,足夠他扳倒王羲之了,可琅琊王氏在朝中的名望與實力,是來自王彪之而不是王羲之。王述要想鬥倒琅琊王氏,就必須得有十足的把握把他們都扳倒!」
應奴說道:「可是現在繆尚能收集的,也就是一些王羲之犯下的過錯,那王彪之立於朝堂,在會稽王身側,恐怕很難扳倒吧!」
冉操看著沙盤,不說話了。
過了片刻,冉操突然伸手一指,說道:「應奴,把藏在山谷的那股騎兵往北調三十里,此局破了!」
應奴一愣,再看沙盤對面,已經沒有了謝玄的影子,這個時候少主還思考這一局沙盤演練,又什麼意義呢?
況且,剛剛還在商量大事呢,結果少主突然就跳到了這個話題上面。
有時候,應奴感覺自己的腦子,真是跟不上少主的思維。
……
離開陵園,謝玄還悶悶不樂。
謝道韞看出來了,她也沒有二話,只是說:「你若是再不曉事,我便寫信往豫州父親那裡,告你在上虞不服三叔父管教,讓你到三兄那裡去!」
三兄就是謝奕的三子謝泉,謝奕的子女眾多,不過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早卒,三兒子謝泉如今已經成年,在外仕官,為人頗為古板,謝玄最不喜歡最怕的就是跟著這個三哥。
於是謝玄才臉色緩和了些,但他還是有些不服氣,居然說道:「家姐,你也太不近人情。我是你弟弟,當然是幫你的。你居然要和劉家表兄分個高下,你知道這是在幹什麼嗎?」
謝道韞聞言笑道:「倒是看不出他有多厲害!」
謝玄翻了個白眼,很是可愛:「姐,你下圍棋可以授小弟六子嗎?」
授六子便是讓對方先落六子,在圍棋裡面先落一子這叫先手,占了先手的優勢是非常大的,先落六子就更不用說了。
劉氏說過,謝道韞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每一樣都特別厲害,下棋也不在話下。
可是要想讓謝玄六子,這就很困難了。
謝道韞沒有回答,謝玄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然後他便說道:「劉家表兄就可以授我六子,雖然只下了一盤,但我卻再也不想和他下棋了。於是劉家表兄就發明了沙盤戰場,與我調兵廝殺,可是每一次他都只用一半的兵力……」
並不知道這個沙盤戰場是怎樣一回事,雖然謝玄說的授六子讓謝道韞自愧不如,但考慮到謝玄現在的年齡,謝道韞想要服氣也沒那麼容易。
謝道韞捏了一把謝玄的臉蛋,問道:「他既然如此厲害,那他可知道當日你們離京的時候,三叔父在船上那三聲大笑的意義何在?聽說三叔父曾經以此來考量你和幾位兄長,結果你們卻沒有一人能解其中之意,莫非這個劉家表兄他又能解得了嗎?」
謝玄立馬回想起來,問道:「你是說三叔父向會稽王推舉三個人選之事?姐,莫非你已經知道了其中原因?快,姐你快教我!」
「為何要我教你?」謝道韞有些得意地說道:「你不是把那劉家表兄夸上天了嗎?那你去問他呀,他要是真聰明,就應該能明白三叔父的用意。」
「不教就不教,神氣什麼?」謝玄有些不爽了,覺得姐姐有點小氣。
謝道韞卻不理他,假裝不經意地四處看著,見到遠處有一簇山花開得鮮艷,便歡喜地走了過去。
「不過是野花,有什麼好看的?」謝玄不滿地催促著。
謝道韞卻說道:「你自回去,我在這裡賞花。」
「不去!」謝玄眼珠子一轉,靈機一動,趁謝道韞賞花的時候悄悄溜走了。
可是他卻不知道,其實謝道韞一邊賞花,一邊還暗中注意著他,見到他溜走了,便對婢女未若說道:「你跟去看看,幼度他肯定又去找那劉蘇了。」
未若點頭跟著謝玄去了,柳絮有些奇怪地問道:「娘子,為何又放了郎君回去?」
謝道韞露出了一個皎潔的笑容,說道:「你怎麼可能會懂?這叫欲擒故縱,之前我用言語激他,幼度肯定心有不甘,估計現在他肯定是回去找那劉蘇詢問了。哼,我卻不信他能猜得出來三叔父是何用意,若他猜得出來我便……」
話到這裡,謝道韞突然說不下去了,這種誓言可不能胡亂許下的,萬一那個劉蘇真猜出來了三叔父的用意,到時候她怎麼下台?
可是偏偏,這個腦子少根筋的婢女柳絮卻追問起來:「娘子,你便怎麼樣?」
謝道韞沒好氣地說道:「我便承認他很聰明,可以了吧?大不了,我再為今日輕慢他而道歉,不過還是別想了,三叔父的心思哪有這麼容易猜測到的?」
果然,一會兒未若回來,對謝道韞報告道:「娘子,小郎回去之後找到那劉家郎君詢問了當日之事,不過那劉家郎君卻並沒有能說出來……」
謝道韞聞言有些欣喜,但隨後卻是秀眉一皺,問道:「你說清楚,他是沒有說出來,還是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