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納的一番話,不可謂不嚴厲。
還連會稽王司馬昱都搬出來了!
其實陸納的意思,已經表示得非常明白!
這些士族,不是仗著他們的勢力,而對陸納這個會稽相陽奉陰違麼?
那好,陸納也不矯情和做作了。
你們看不上我陸納,那我陸納後面的勢力,你們看不看得上?
會稽王主政,那他就代表著朝廷!
陸納看著眾人,朝著北方拱手道:「我已經決意,將會稽郡城近日來所發生的事情,一一奏報朝中,讓會稽王知曉。屆時,相信會稽王也不會虧待他封國的子民,一定會慷慨捐助錢糧來賑災!更何況,我陸氏與東山謝氏兩家,便捐出了錢糧總計一百五十萬。謝安石還有書信於我,說若是不夠,他謝氏可以再出五十萬錢,這便有了兩百萬錢再加上劉蘇捐助五十萬錢,煩請諸公試看,我陸納有沒有這個本事,讓整個會稽的寒民,都堅持到冬雪化盡之時!」
以祝玄之和賀亮為首的會稽郡本土士族,都皺起了眉頭。
現在陸納將事情完全攤開了來說,才讓他們徹底清醒地知道,他們現在所處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境地!
一旦陸納所言成真,那將來這賑濟災民的義舉,便會完全將他們本土士族排擠在外面。..
到時候,這些本土士族,還有什麼面目在本郡立足?
不止如此,恐怕他們還會遭受世人的譏笑與不恥!
最主要的是,作為提倡賑災的人,這個劉蘇原來也不是什麼都拿不出來的。
一直以來,祝玄之和賀亮等人,還以為這個劉蘇肯定是窮光蛋一個!
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所知道的京口劉氏,無非就是劉惔一人而已。
劉惔雖然官至丹陽尹,但卻無法掩蓋京口劉氏宗族薄弱的事實。
所以,京口劉氏並沒有多少田產,也沒有什麼家族生意,就算有也沒人打理。
單單就靠劉惔那點俸祿,在維持生活之後又能剩下多少呢?
誰曾想,這個劉蘇,一出手便是五十萬兩。
這一手,直接讓之前捐助了二十五萬錢的這些本地望族,都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祝玄之不相信,問道:「陸使君,那劉蘇捐獻了五十萬錢,可果真有此事?」
假的也有可能,因為陸納要逼著他們捐錢嘛,所以隨便幫這個劉蘇報個數字,弄虛作假,妄圖騙到這些本地士族的錢財。
但是可惜,這件事情簡直比真金還真!
陸納冷哼一聲,喚道:「來人,去請劉郎君前來!」
「稟報明公,方才劉郎君已經離府去了,說是前往取錢,少時便回!」筆吏如此回應。
陸納看著祝玄之冷笑道:「祝長史居然不信本官之言,那本官便只有留下諸公在此一同等候那劉蘇,到時候讓你們看看本官是不是欺騙了你們,哼!」
居然不相信他的話,這讓陸納,是徹底對這些士族寒心了。
當然,最讓他寒心的人,還是祝玄之。
這個傢伙,仗著他是長史,身後又有這些本地士族撐腰,便目中無人,甚至隱隱還有逼宮奪權的味道,都敢寫告書來挑釁了,將來還有什麼事情,是他這個下屬辦不出來的嗎?
一念及此,陸納對祝玄之,已經動了狠心思。
這個人,陸納自然不能再留。
別的且不說,單單就是祝玄之那一筆字,陸納看了也覺得是索然無味。
沒辦法,陸納出身吳郡陸氏,乃江東望族之首,他說結交的朋友,那自然都是一品的才俊,像是張氏、朱氏這樣的子弟,還有王氏、謝氏、桓氏、溫氏、庾氏這種人家的出來的朋友。
比如說謝安、王羲之。
見慣了這些人的字,現在在看一個下品中勉強能成為上品的祝玄之寫的字,能有味道才怪。
所以,陸納頓時就覺得祝玄之這個人,不能再在他的手下做長史了。
字如其人,一個人字都寫不好,還有什麼資格當官?
不過,這個祝玄之現在陸納也不好輕舉妄動,得慢慢來想辦法。
因為這個畢竟是會稽,祝玄之和當地士族是同氣連枝的關係,這些人凝聚在一起的時候,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現在動了祝玄之,那這些士族就真的會和他徹底鬧翻了。
陸納還不能這樣,他還得用著這些士族,讓他們幫助整個會稽郡的寒民,大家只有同舟共濟,才能一起渡過這個要命的難關!
至於會稽王司馬昱,那就拉倒吧,且不說司馬昱會不會管這些百姓的死活還是一個問題,就算司馬昱肯管,哪怕他只是做做樣子送一些錢糧過來,那也要這些錢糧能及時到達才行啊!
建康和會稽相隔千里,等那邊的錢糧送來了,會稽都春天了,到時候該被餓死和凍死的百姓,也死得差不多了
遠水,救不了近火!
少時,冉操回來了,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
在他的身後,跟了許多謝家的僕人,這些人來到陸府,便將錢一一搬進議事的大堂。
而冉操,則是頭戴綸巾坐在輪椅之上,由應奴從祝玄之等人的中間緩緩推向陸納所在的地方。
冉操拜見了陸納,然後聲音響亮地說道:「陸使君,五十萬錢,劉蘇幸不辱命!對了,現在陸使君府外,聚集了許多百姓,這些人都聽說了本地士族上呈告書之事,群情激憤呀,都罵得很難聽」
「什麼?」賀亮大驚。
不止是他,其餘的士族眾人聽了,心都涼了半截。
不用想,這肯定又是眼前這個少年的手筆了!
看著冉操,陸納的神色複雜了起來,有欣賞,也有感慨。
陸納問道:「這些百姓,來我的府前罵什麼?」
冉操笑道:「使君何不派人去聽?」
陸納便拍了一個捉筆吏前往,不一會兒那人慌慌張張地回來告道:「明公,外面的百姓紛紛叫罵,說本地士族為禍鄉里且不仁,紛紛請求明公裁決!」
「有多少人?」陸納大驚。
要是真的群情激憤,那這件事情恐怕反而不好控制。
好在冉操鎮定自若,微微一笑,看向祝玄之等人說道:「不過百人耳,此事目前還有商榷的餘地」
祝玄之和一干會稽士族中人聞言,還能怎麼辦?
只好,紛紛底下了他們那高傲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