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真不用說話,陸少辛看到她那一副「你怎麼又來了」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遭嫌棄了。不過他早有心理準備,也不意外。
誓問面對一個曾經因為自己流產,又如今又離婚的「前妻」,他還能期望她能對自己做出什麼歡迎的姿態來?
「上車吧,我送你。」他說。
江小瑜卻像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他這樣一個人似的,直接越過他逕自往外走。
「江小瑜。」陸少辛拉住她的手臂。
江小瑜感覺到那股力度,側頭看著他,問:「陸少辛,放手。」
「不放。」他不懂迂迴,明明白白的兩個字準確表達他的意願。
江小瑜掙扎,可是他手勁很大,怎麼弄也弄不開。
「陸少辛,你到底要幹嘛?」
如果她沒記錯,他應該很忙很忙的,忙到好像艾諾少了他,一天都運轉不下去的。如果她沒有搞錯,他這次來d市也是因為公事,他怎麼就突然轉了方向,將矛頭指向自己?
「還不明白?追你啊。」他回答,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陸少辛原本就是個內斂的人,雖然長的很吸引人,但總起來說還是缺少一點那些紈絝子弟在感情事上的變通。他想做什麼,目的明確,也不懂迂迴。
追?
如果她沒記錯,他追過自己一次,並且也成功將她娶進門了。當然,目的不是因為愛。這次,又耍什麼花樣?江小瑜自然不會當真,用力掙脫不開,情急之下低頭咬上他手背。
「唔……」陸少辛吃痛皺眉。
江小瑜為了逼他放開自己,是用了很大力氣的。牙齒磕破皮肉,已經嘗到血腥味。他手勁稍一縮,她便脫了他的掌控,往小區外跑去。
她大早上的趕時間,可沒有時間跟他玩什麼感情遊戲。
「江小瑜。」陸少辛喊。
可是這世上總有一個女人是不買自己帳的,那個人叫江小瑜,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睬都沒睬自己,快速消失的背景。
陸少辛轉頭看看自己的車,走過去,拉開車門進了駕駛座,然後發動引擎。
現在是上班高峰期,公交站牌下站了很多的人。他車子貼著馬路牙子爬行,幾乎一眼就瞧見了站在人群中的她。夏天,她不像其它女人那樣花枝招展,只穿著一件草綠色t恤衫,下身是深色牛仔褲,跛跟鞋涼鞋。
明明很普通的裝扮,卻極是亮眼。
這帶離市區偏遠一點,這個時間趕點的也大多都是上班族。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或焦燥,或期盼的神情,不時瞟向公車開來的方向。
車子實在太慢,引擎咆哮的聲音又那麼近,很快引來他們的注意。
紅的發亮的法拉利跑車,在陽光下折射著流光溢彩的光芒。這車子在市區內都不常見,更別提這附近的破敗樓房,更加的格格不入。因為格格不入才亮眼,很多人的目光已經不自覺地隨著那輛車子移動,直到它驅停到公交車的站牌前。
江小瑜當時低著頭,只覺得頭暈的難受,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的變化,直到耳邊響起驚艷的抽氣聲,她才順著身邊那人的目光看到陸少辛從車裡走出來。
深色的黑裝,配著身後的紅色跑車,他面容清俊、冷毅,真的想像不出這是在騷包的賣弄。可是卻偏偏吸引了那麼多人的目光,尤其女人的目光都有些痴了。
不過陸少辛仿佛對周圍的一切一無所覺,目光準確地與江小瑜的目光相接住。四目相對,然後抬步朝她走過來。江小瑜下意識的反應卻是看了眼公交車的方向,仿佛在衡量自己怎麼擺脫這個男人。
但是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子已經傾壓過來。
「陸少辛,你要幹什麼——」江小瑜原本有底氣的質問,突然中斷在他接下來的舉動中。
這個男人居然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抗到肩頭,朝著自己的車子走去。此時此刻江小瑜該是慶幸的,慶幸她今天穿的是褲子,不然非曝光不可。
一片驚呼聲中,江小瑜被放進副駕駛座。她的下意識動作便地彈跳而起,當然逃脫沒有機會,他的身子連同那張俊臉都壓下來。
此時公交車開過來,那些看熱鬧的人雖然依依不捨,卻為了自己不上班不遲到,已經一涌而上。轉眼,公交車站只剩下寥寥數人。
「陸少辛——」江小瑜怒了,不過怒聲淹沒在公交車催促的喇叭聲中。
因為陸少辛占了人家的公交車道,擋了它的去路。
「乖,上班要遲到了。」陸少辛說,幫她扣上安全帶,這才回到駕駛座。
引擎發動,江小瑜當時真有跳車的衝動。不過身上的手機響起來,她接起。是同事催促她快點到公司,說是今天要交的一個稿件出了問題。
看看時間,好像真的來不及了,而且趁著她接電話的空檔,車子已經啟動,她總不至於要跳車吧?為了擺脫他,自己冒生命危險也不值的。
冷哼一聲,轉頭撇向窗外。
紅色的法拉利停在她的公司樓下,她幾乎第一時間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就跑進了辦公大樓。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跟陸少辛說,當然,她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是真的。
陸少辛見過過河拆橋的,但從來沒有見過拆的這麼利索的。不由嘆了口氣,驅車往自己的辦公地點駛去。
江小瑜直到擠進擁擠的電梯裡,才終於喘了口氣。若不是早上時間太擠,她的頭太疼,依著她的性子,沒準在公交車站她就能跟陸少辛幹起來。
「江小瑜,你可來了。快來看看這個圖紙,下午要交的。」剛進入辦公區,就被個同事拉過去。
江小瑜一邊接過她手裡的圖紙查看,一邊坐下來。兩人討論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動手修稿,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終於將稿子搞定,不由鬆了口氣。
「不行了,累癱累癱,中午我一定要吃點好的犒勞自己。」那同事首先倒在桌子上。
江小瑜看著她誇張的表情笑了,這時才感覺忙了那麼久,頭好像也不痛了。
「辛苦了。」助理將兩杯咖啡分別送到兩人面前。
江小瑜放鬆下來,執起杯耳輕啜了口。
午餐時間很快到了,幾人結伴到了員工餐廳。
「江小瑜,你交男朋友了吧?」坐在她對面的同事問。
江小瑜聞言抬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哎喲,別瞞了。我早上都看到了,是個長的很帥,而且開名跑的男人。」那人說。
一臉艷銜之中,頗有點你也不過如此的味道,因為她覺得江小瑜那麼自命清高,還是不出所料地找了個有錢男人吧。
其它人一聽有八卦可聊,立馬來了興致,都七嘴八舌地打聽起來。
「哎,江小瑜,你男朋友到底是做什麼的?富二代嗎?」
江小瑜啞然。
提到今天早上,江小瑜自然想到了陸少辛,這時候她仿佛才終於意識到。不管是昨晚他送自己回家,還是早上送自己上班,她從來都沒有報過地址,而他居然精準地知道。
是昨晚找人調查的?
想到他說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兩人會真正分開的話。難道自己自以為過的自在的半年多獨居生活,一直都在他的監控之下。
「我們又不搶你的,保什麼密嘛。」有人見她遲遲不肯說話,不由不滿起來。
「我前夫,不怕你們搶。有興趣可以一起上。」江小瑜說,然後端起餐盤率先離開。
「前夫?!」一群人震驚了。
從餐廳出來,江小瑜的心情不好了。因為陸少辛,他人應該早走了還能留下話題影響自己。
「江小瑜。」隨著喚聲傳來,林陽到了自己面前。
「總監你好。」江小瑜說。
林陽目光從她身上瞟過,問:「昨晚沒事吧?」
昨晚?昨晚她是喝多了,不過她記得自己拜託林陽送自己回去來著?雖然不知道最後怎麼換成了陸少辛,不過她知道林陽不是陸少辛的對手,倒也沒有怪他。
「沒事。」江小瑜回答,然後說:「就是喝的有點多。」
「太抱歉了,沒照顧好你。」林陽再次覺得愧疚。
其實也沒人勉強她,江小瑜昨晚喝的有點多,怪不到別人頭上,只是笑笑,並不在意。
回到辦公區,恢復正常的上班節奏。最近手頭上幾個案子都告以段落,不用加班,她也收拾東西隨著下班的大軍乘電梯下來。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陸少辛那輛車。
這裡不是長津市,他開的還是早上那輛紅色的法拉利,就停在公司門前,這麼張揚的色彩跟他陰沉的個性似乎不太相符。眾人一瞧就知道他是來接人的,只是好奇裡面坐著的男人長什麼樣子。
可惜的車膜較深,令人看不太清,不由讓人嘆息。
「喂,你怎麼知道是男人啊。」身邊的女人撞著女人的手臂。
沒辦法,陰盛陽衰的公司里,男人幾乎是女人離不開的話題。
「只有男人泡妞才會這麼張揚嘛。如果是個女人敢將車停在這裡等男人,那男人多沒面子,回去一定會被踹了。」那人還陣陣有詞。
「我說……這不是早上送江小瑜來的那輛車嗎?」有人喊。
江小瑜!
同部門的人想要向她求證,卻發現身邊早就沒了那抹身影。
江小瑜是趁著大家都沒注意,重新溜回電梯去的,不過是直接乘電梯直抵地下一層的停車場。
她有點苦惱了,不知陸少辛到底要幹啥,不過不管他有什麼目的,她是鐵定不想與他有交集的。但顯然,現在也不是攤牌的好時機,不然在公司門口鬧起來,她在這裡是別想再混了。
叮咚一聲,電梯門徐徐打開。她從電梯裡出來後四處張望,看能不能搭誰的順風車躲過這一劫。抬眼就瞧見林陽,按了中控鎖下準備上車。
「學長。」她喊,立馬跑過去。
林陽疑惑地看著她。
「能不能搭個順風車?」江小瑜問。
「當然可以,不過你剛才喊我什麼?」林陽感興趣地問。
那一聲脫口而出,太過自然,可是他好像記的自己與她並不是一所院校畢業。
「那個,口誤,口誤。」江小瑜笑著要坐進去,卻又被拎住,轉頭就看到厲凌的臉。
「厲總。」林陽喊。
厲凌沖他笑,說:「林總監先走,不耽誤你的時間。」
「那就麻煩厲總了。」林陽別具深意地笑著,總感覺瞟在兩人身上的目光有些曖昧。
「喂!」江小瑜喊,他車子卻已經開出去。
「怎麼?我的車難道不比林總監的車坐著舒服?」厲凌問。
江小瑜轉頭看著他,其實吧,她就是想避開陸少辛,所以坐誰的車都無所謂。關鍵是這兩人的交接方式,讓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妥好吧?
「林總監晚上有應酬的,現在又是交通高峰期,送你會耽誤時間。」他一邊解釋著一邊拉開自己副駕駛座的車門。
江小瑜反正無所謂,只好坐進去,享受他的紳士服務,也學林陽客氣地說了一句:「那麻煩厲總了。」
那調皮的模樣,引來厲凌的無聲失笑。藍色的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直接匯入主道,將陸少辛那輛法拉利遠遠拋在原地。
「賞光吃個飯吧?」厲凌問。
江小瑜看著他,突然問:「厲總,你來d市是有重要的事吧?」
雖然沒聽說最近公司最近有什麼重大項目需要老闆親自坐陣,可是他這麼忙的人,應該不會沒事泡在d市里,而不回總公司坐陣。
「沒什麼事。」他回答。然後在她疑惑的視線中,補充:「老闆每年都會到分公司坐陣視察一段時間,今年輪到d市。」
後面聽起來,似乎還是有點譜的事。
「原來咱們公司還樣這種規定。」江小瑜說,然後目光調向窗外,顯然對這話題並不是很感興趣。
「那江小瑜,你打算一直都待在d市嗎?」他用聊天的口吻問出來,看似隨意,實則在打探。
江小瑜倒也沒有多心,只點頭道:「嗯。」
如今的她跟陸家也沒什麼關糸了,江家除了江媽媽在國外,那些遠房親戚除了她結婚時露過面,基本不怎麼聯糸。她現在自然是想恢復自己以前的生活,就算不是以鄭曉寒的身份活著。她也想待在自己熟悉的城市裡,尤其這裡還有她的爸爸在。
「只是我不懂,你對這個城市有那麼深感情?」他停下車子,側過頭來看著她,目光直直望進她的眼睛裡。
「對呀,這個城市對我來說傾注著很特別的感情。」江小瑜點頭承認,但並不解釋。
因為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解釋的,比如身份,比如關於顧東城。他建的那橦船形大樓真是標誌性的建築,往往一抬頭便能瞧見。
「去外灘坐坐?」注意到她視線的方向,厲凌問。
江小瑜搖頭,說:「不如去吃碗牛肉麵吧?」
她這個人其實很容易滿足的,每天那麼豐盛對胃也是一種負擔。
厲凌尊重她的意見。結果兩人去了路邊的大排鐺,然後各點了一碗麵。
看著面前的厲凌,穿著價值幾萬的西裝坐在「髒兮兮」的環境裡。不管是這衣著還是氣質,都完全的不搭。印象中,好像她帶三個人來過這樣的環境,一個是陸少辛,一個是顧東城。可是不管這三個男人中的哪一個,好像都跟這環境不配。
其實厲凌還好,因為是朋友,也不在乎他的目光。顧東城也還好,因為那時兩人是學生,她又單純的要命,拉著他去的多了,跟老闆都混熟了,也不覺得怎麼樣。
唯有陸少辛,想到上次帶他去那個小店的模樣,那張面癱臉坐在小店裡的模樣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不耐,可是回頭想想,也許那時的他只是在忍耐。
「我有哪裡不妥嗎?」厲凌見她目光定在自己臉上皺眉,不由問。
江小瑜回神,搖頭,低頭吃麵。
厲凌明顯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但是是她藏在心裡不願與他共享的事。也沒有多問,只是陪她將面吃完。
兩大碗面,只需要十幾塊錢。江小瑜吃的胃裡暖哄哄的,抱著肚子慢慢往路邊走。與他告別:「這裡離我家不遠,我當散步了自己走回去,你不用送我——」
話沒有說完,手卻被厲凌牽住,他笑著說:「我陪你散會步吧?」
掌心裡的手乾燥的,暖烘烘的,讓她感覺有些異樣。而他卻笑的那麼坦然,好像完全沒有當回事一樣?
牽手啊,他們之間是不是有點怪異?
正想將手抽回來的,因為她做事不喜歡拖拖拉拉,也不喜歡曖昧不明。他卻已經率先放開她的手,指著賣氫氣球的人問:「給你買個紅太狼好不好?」
「我才不要,那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她一臉嫌棄。
他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抬步走過去。只見他跟賣東西的人說了兩句,便抽出錢夾付錢,然後將紅太狼造型的氫氣球拿過來,然後糸在她的手臂上。
「喂,厲凌,你不要這麼幼稚。」他長的本來就夠招人,從一個大男人牽著卡通氣球走過來時,已經引來一路的關注,最後終於將那些關注的目光全引到自己身上。
縱使江小瑜臉皮再厚,也有些不自在。當然,或許她的不自在並非單單他此時的舉動,這好像是年輕小情侶才做的事,而且周圍那些圍觀的人的眸色也是這樣反應的。而且剛剛那個牽手……難道真的是她想太多?
不遠處有嘻鬧的孩子的衝過來,差點撞到江小瑜身子上,腳下趔趄了兩步,兩人就此分開。接下來他的舉止還算正常,終於讓江小瑜悄悄鬆了口氣。
再一次來到自家的超市前,她與厲凌告別。
「不用我送你回去嗎?萬一陸少辛在,我可以當護花使者。」他開玩笑地說。
不過由這話里透出來的訊息可以了解,他其實很清楚陸少辛的糾纏。
「不用了。」她婉拒,與他揮手告別。
目送他離開,江小瑜進了超市。
鄭大海坐在門口,看著她腕間的紅太狼,問:「談戀愛了?」
「一個朋友。」她回答。
鄭大海笑笑。
現在的年輕人啊,不像他們那時候。相親成了,就確定了關糸。如今他們只是互有好感,就只說是朋友。不過也好,這樣都相觸輕鬆一點,等邁到那一步再說。
江小瑜陪鄭大海在店前坐了一會兒,聽說鄭曉晨也回到d市念書了,精神雖然不好,不過總算恢復如常。怎麼說呢,這個地球少了誰都還是照常轉動的。
儘管難過過,儘管痛過。
她也痛,所以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成長起來。
繼母出來催促關店,江小瑜這才緩步往家裡走。其實今天特別不想回家,大概也是想到陸少辛在公司等不到自己,可能會來家裡找她。
不過走到社區,在樓下並沒有看到他的車子時,江小瑜還是不自覺地鬆了口氣。隨著樓道里的感應燈亮起,江小瑜上了三樓,掏出鑰匙進門。
有點累了,燈都沒開,只將手上的氫氣球解下來放到屋頂上,然後逕自回房。打了個呵欠,將衣服褪下來,突然就聽到了臥室門被推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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