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擲地,四下安靜。
姬夫人臉青紅交替,憤恨的瞪著凌嵐,居然一點臉面也不留。眼前白衣女子是那個傳言唯唯諾諾的王妃?為何她和傳言不一樣?姬夫人眼中閃過狠厲的光芒,袖中的手握成拳頭,心中困惑橫生。
訕訕笑,「凌歌那個丫頭,目中無人,不知輕重。為了避免她將來惹事,故而替王妃教訓她,我想王妃不會介意吧?」
滿臉堆笑,上下打量凌嵐,見她半天不說話,心頓時放下。她就說,生性怯懦的傅嵐,她就是打了她的丫鬟,她也不敢有什麼反應。
「恰恰相反,本妃很介意。別說凌歌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就算是做了也輪不到你來教訓她。」她貴為王妃,她的貼身丫鬟,在王府中身份並不低。
驚愕!
「你?」難以置信的望著凌嵐,心口緊了緊,囁嚅嘴巴,半天說不出話。
「本妃的人,豈是誰都能動的?」微微抬頭,通體傲氣,「打了凌歌的人,統統站出來!」袖手一揮,居高臨下望著眾人。
凌歌目瞪口呆。往日小姐,風華內斂,文雅恬靜,今日與姬夫人爭鋒相對,是因為她受傷的關係嗎?感受到凌歌的目光,凌嵐心疼的瞧著她。
靜!一片死寂!
姬夫人隨從,一共十來個人,此時面面相覷,杵著一動不動。剛剛動手打了凌歌的容越嬤嬤和鶯歌等人,心中暗叫不妙,王妃的反應和她們預想的截然相反。
「哦!沒有人嗎?」凌嵐的聲音陡然變冷,淡淡的掃了一眼底下的眾人,「知畫你把管家叫來,讓他順道將姬夫人院中眾人賣身契拿來!」
語落,一陣抽氣聲。
盞茶的功夫,周通匆匆趕來,手中拽著一疊紙。入眼,那抹白影若璀璨的明珠,她安靜的站立風中,面上無一絲表情。而她身後的凌歌,面部紅腫,手腕青黑,想來是受了極重的傷。
「周通見過王妃,這是姬夫人院中所有人的賣身契,請王妃過目。」泛黃的紙,掌握一干人等的命運。
周通對凌嵐的態度,讓姬夫人面色一凜。一切似乎完全脫離她的控制,周通對王妃的態度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的恭敬似乎過了頭了!
凌嵐挑眉,將姬夫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無論她得不得寵,王妃身份所賦予的權利,誰都無法改變。就如此刻,她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姬夫人院中所有人的賣身契。
「恩!」玉指輕翻,風中發出沙沙聲響,聲音不失為悅耳,可是這樣的聲音聽到底下眾人的耳朵中,頓覺頭皮一陣發麻。
一份賣身契,掌握她們的命運。
低垂著頭,她們看不到凌嵐臉上的神色,只能看到白色的繡花秀,以及純白的裙裾。
「給你們一個機會,到底是誰打了凌歌,你們若是說了,我且繞過你們。若是包庇不說,就別怪本妃冷血無情。」擲地有聲,毋庸置疑。
凌歌和知畫自然知道誰動的手,可是她不想從她們的口中得知,真正的威懾是要從敵人內部開始。所以,她要讓姬夫人的人,自己站出來指控,或者承認。迫於姬夫人的積威,那些人不敢說。然而,她們不說,她自有辦法讓她們開口。
底下噤若寒蟬,無人敢出聲。
微陽光之下輕輕顫動的身體,將他們的內心暴露無遺。
一陣抽噎打破沉靜,面龐稚嫩的少女,可憐兮兮的望著凌嵐,從外貌上看她不過十一二歲。她身上的衣服淡薄,風中瑟瑟發抖,顯得尤為可憐。
壓抑的氛圍,在這抽噎聲中,顯得更加的壓抑。
「王妃饒命,此事與奴婢無關!」受不了哭哭啼啼聲音,安靜中有人出聲。姬夫人眸光一擰,灼燙的目光投向說話的婢女,氣哼哼的樣子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哦?與你無關?你倒是說說,與誰有關?」凌嵐聲音不溫不火,卻讓人手心捏汗。
「是容越嬤嬤,鶯歌,小翠,綠茵,艷茹動手打的人。。」因為害怕的緣故,她講的磕磕巴巴,凌嵐卻聽得清楚。
那些被點到名的人,面色蒼白如紙,額上汗如雨下。
「王妃饒命,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容越嬤嬤大驚失色,賣身契在王妃手上就等同於命捏在她手中,由不得讓她不害怕。
「趁著本王妃病重,栽贓知畫,毆打凌歌,你們好本事!」凌嵐色變,若暴風疾雨,周通聽著聲音,知道王妃是真的動怒了。從第一次見到王妃,他就知道王妃並非市井流言所傳的那樣。
入府多日,王妃不聲不響,縱然王爺洞房之夜離去,也不見得她色變。今兒個動怒,想來是姬夫人做的太過,觸碰了王妃的底線。
「王妃饒命!」
「王妃饒命.」
跪在地上的無人哭作一團,哪裡還有之前的盛氣凌人。王妃手中的那可是賣身契呀!決定她們命運的賣身契,只要她一句話,她們的命運將會完全變化。
「每人打三十大板,在尋個牙婆將人賣了。」
說這話的時候,凌嵐眸光對著周通,他目光一頓,連忙低下頭:「是!」
「嘭!」玉杯跌落,姬夫人豁然站起,「你沒有權利處置我院子的人!」她以為那個女人,處置容越嬤嬤一頓就完事了,卻不想是要將她們都買了。她們五人都是她的左膀右臂,買了她們等同於斷了她的手足。況且,若是真的讓她買了容越五人,她將來如何在這王府中立足?
「本妃是丞相嫡女,聖上賜婚,宸王府的當家主母,本妃子要處置誰,有沒有權利不是你說了算!」必要時刻,她不介意用身份威壓。
「你?」姬夫人咬牙切齒,指甲深嵌肉,目光與凌嵐碰撞,空氣頓時充滿火藥味,冷冷一笑:「你不過是一個下堂妻,借著王妃的名號耀武揚威罷了!」
姬夫人盯著凌嵐,臉上無一絲報復的快意,因為那個女人太淡定,聽到她的話居然臉色無一絲變化。
「即便我下堂,不是一樣可以處置你的人嗎?」言畢,甩袖離去。
四人前腳剛回到梓桐苑,沛菡領著章盂守就來了,蒼白如雪的臉上,一抹不同尋常的緋紅。
章盂守看了病,開了藥,只說她是偶感風寒。然而,在藥中卻慘遭了一味療傷藥。凌歌遍體淤青,卻未傷筋動骨,塗了一些金瘡藥,幾日後傷勢就漸漸好了。
因為那日的事情後,知月和知畫突然轉了性子,不像以前終日往其他院子中跑。
搬了張藤椅,懶洋洋的躺在院中,冬天的天氣,空氣瀰漫的是乾澀的味道。三日來,梓桐苑出其不意的安靜,姬夫人那邊也無任何動靜。
一切風暴,掩蓋在這這份寧靜中。沛菡每日來看她,然而,望著她的時候,總是欲言又止。她不說,她自然不會問。有些事情,該知道的時候終究會知道。
「王妃喝藥了!」知月端著黑黢黢的藥,濃烈的藥味瀰漫整個院子都是,凌歌身體不適,幾日下來都是知月伺候著她。
接過她手中的藥,抿了一口,味道與往日不同。
「章太醫新開的方子?」
「昨兒個章太醫為王妃把脈後,說是王妃風寒漸好,故而重新開了一個方子!」
「恩!」凌嵐低垂頭,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王爺回府了嗎?」三日不見他回府,也不知道那日她離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跌入水中後,分明聽到呼喊聲與落水聲。
在危急時刻,他不顧性命護著她,多少都是有些感動,除了哥哥外,鮮少有人為她這般衝鋒陷陣。
「沒有!」
「知月我乏了,你去外頭守著。」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去。
話說司馬宸,守在滄浪河三日,組織了上百號人,地毯式的將四周搜尋一番,愣是沒有找到玉無恆的蹤跡。正如他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消失。
微陽中,司馬宸立於滄浪河畔,一身華麗的錦袍已經破開數到口子,初升的驕陽無法掩蓋他容貌上的頹喪。
三日,他在滄浪河上守了三日,失魂落魄猶如行屍走肉。雷默立在身後,用餘光瞧著自家王爺,底下靜悄悄一片,生怕觸了他的霉頭。
靜謐中,一陣輕快的馬蹄響起。須臾,就瞧著彥晞一襲黑色流線型緊身衣,輕輕一躍就從馬上飛身而下。瞧著司馬宸狼狽的模樣,彥晞輕聲笑道。
「喲!幾日不見,宸王爺怎麼換了一個造型?容貌落寞滄桑,衣服設計更是清爽,難不成今年京都流行大叔范?」
一言畢,司馬宸身後的雷默強忍著不笑,彥晞公子總能將冷幽默發揮到極致。
司馬宸抬眸,白了一眼忍俊不禁的彥晞,「我讓你查的事情有結果了?」
彥晞聳了聳肩,「毫無頭緒可言。」
「那你還閒著沒事,跑來這裡做什麼?」司馬宸負手而立,言語中儘是冷意,若是這樣的語氣,放在別人身上,必定怕的瑟瑟發抖。然而,對彥晞而言卻沒什麼作用,因為他從來不怕他生氣。
「自然是給你看樣好東西。」
「什麼?」司馬宸蹙眉。
彥晞從懷中拿出一封密函,指尖輕輕一動,蜜蠟封口的信件飛到司馬宸手中,「樓外樓的密信,想必你會很感興趣。」
撕開信,司馬宸瞳孔猛然睜大,呆滯半天,隨即化作一陣狂笑。彥晞挑眉,玉無恆的身份是什麼,居然讓司馬起了那麼強烈的反應!
「雷默,王妃可在王府?」
「是!」
聞言,司馬大笑,「你個小狐狸!」
驚愕!兩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他的態度變化也太快一些了吧?前一秒還要死不活,下一秒就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了?
「不用找了,收兵回王府!」話音落,已經躍上馬匹,絕塵而去。
「靠!我的馬!」彥晞摸摸鼻翼,暴跳如雷,那可是他的愛駒。
「彥晞公子,王爺這是怎麼了?」
「吃錯藥了。」甩下一句話,踏著輕功離去。
從滄浪河到王府,快馬加鞭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他卻覺得走了幾個世紀。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藏在胸口的信微微發燙,拽緊手中的馬鞭,用力一揮速度更快一些。
枕邊人!他一直尋找的人,居然一直在他身邊。
王府中的守衛,瞧見司馬宸紛紛面露疑色,因為他的樣子實在是太狼狽了。
聽著外頭紛亂的聲音,周通從府中迎了出來,入目的司馬宸,讓他目光不由一頓,回頭吩咐道:「來人,服侍王爺更衣!」
「不用!王妃可在梓桐苑?」
王爺氣勢洶洶回府是因為姬夫人?可他明明將王妃懲治姬夫人院子人的事情壓下去了!不敢看王爺噴火的眼神,低垂著頭,「王妃在梓桐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