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只能聽得相思一人侃侃而談,雖是轉述,卻也是口齒清晰,語句通暢,讓在座的所有人都聽得明白。
孟二老爺聽得心驚肉跳,這雁紅山是什麼,他早些年也有所耳聞,據說那是遠北地區有名的匪山,山上大大小小的山頭,光寨子就有幾百上千,好些年前官府曾經派人剿滅了一些,還有一部分被招了安,然而一些來頭極大的頑固山寨如今卻依舊屹立在雁紅山頂端,至今還出來作案。這次若真是雁紅山曾經的當家所為,那他不但再不懷疑內鬼,反而還要找個時間去燒燒香……這些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瘋子,眼下偷了他家事小,沒殺光他全家已經是顧忌官府了。
老太太更是聽不得這個,從燕州來的路上,她早被匪寇嚇破了膽子,這若真是太太找來的地痞流︶氓那到是好了,可聽定安伯府的意思,那可是大案,這錢別說要回來了,就是提她都只能窩在自己個兒寢室里悄悄說。
&然是你大伯父所言,那定不會錯。」老太太咳嗽一聲,到還有些不死心的問道:「只是這可真是你大伯父所言?」
相思盈盈一笑道:「老太太可以喚了大伯父過來問一聲就知道了。這事兒也是昨兒個晚上剛有人來報的,那頭還沒來得急告知老太太,今兒正巧孫女過來,也就一併解釋了。還望老太太莫怪。」
老太太擺擺手,明明剛剛還是一副精神抖擻義憤填膺的模樣,這會子居然顯得體力不支,人也蔫了起來。
屋子裡又靜了下來。
梅姨娘縮在角落裡,似乎心思已經不在大堂上,她低下頭一動不動的站著,好像是在聽其他人說話,實際上掩蓋在袖子裡的右手已經被左手掐得滿是痕跡。
她從來沒想過在她從小就一直出入她家的慈祥叔叔居然會是雁紅山的什麼匪徒,就在剛剛相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下意識就想反駁,好在她及時掐住了自己的手背,否則她怎麼解釋她認識祥叔的事情,到時候這裡可就不是審問太太的大堂,而是審問她的大堂了。
老太太若是知道她夥同什麼山匪想要吞掉家裡的錢財,那她的下場……
梅姨娘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她開始懷疑當時真正拿走那批財物的人,會不會真是祥叔的人,反正那些混混都是祥叔胡亂找來的,死就死了,也沒人給他們伸冤,到時候祥叔將東西都吞了,她還以為是被什麼別的人弄走了,怎麼會想到是祥叔?看看這眼皮子底下的事兒清楚了,她不但不懷疑祥叔,前兒個還找了祥叔想尋個法子找太太要錢呢!
越想越覺著像,這祥叔若真的是山匪出身,那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人家的段數可是比她高明萬分。又是悔又是怕,悔恨自己瞎了眼錯信了人,怕是她還好不知道祥叔的底細,不然最後不是被牽連就是被滅口。
一想起滅口,梅姨娘原先就不安的心更甚,她與祥叔不過這麼幾年的交往,可是她爹呢?幾十年的老朋友了,祥叔在背後有沒有企圖想要吞掉她娘家的財產,如今事發又會不會牽連到她爹,她可是完全沒底。
梅姨娘六神無主,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她也沒有懷疑過她爹的身份。或者說就算她心存疑慮,可她實在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想,那樣的後果絕對不是她一個小小女子可以承受的起的。
相思將梅姨娘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心中暗笑她自欺欺人。
不過也是梅姨娘運氣真的好,上輩子這事兒是到她快出嫁的時候才爆出來,一個剛調任回京的中年捕快大約也是責任心使然,居然從她家這麼多年前的一樁陳年盜竊案中,查出了祥叔的真實身份,從而順藤摸瓜,抓到了雁紅山不少曾經的匪徒。只是可惜,梅姨娘的父親那位錢莊的大老闆已經過世了,梅姨娘的兄弟掌了家,也成了真正的商人,再加上這位老謀深算的錢莊莊主,在幾年內籠住了京都里不少的權貴,又下狠手抹去了曾經的不少痕跡,所以梅家到底只是損失了一點兒財物,根基絲毫未動。
&事尚在調查之中。」相思看了下四周在座,笑意已消,反而凝重道:「畢竟是因為咱們家的案件牽扯到雁紅山的匪徒,大伯父又在這段時間趕去了解實質的情況……這畢竟都是些窮凶極惡的匪徒,若是有什麼消息從咱們這裡傳出去……」
二老爺和老太太都繃緊了身子,呼吸都都輕了。
&事情咱們還是不提的罷。就是大伯父那裡……也要等到結果再說。」相思一本正經的撒謊道。
&是如此,當是如此!」孟二老爺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一揖到底道:「母親,怕是此事當真並無家賊,往後還是不提的好,畢竟……那山上可都是能追殺千里的人。當年有官員曾經徹查類似案件,不過抓到一個山中小賊,後來調任卻被殺死在千里之外的家中……母親……」
&罷罷,還說那些嚇唬老婆子做什麼!」老太太心驚肉跳的捂著胸口,罵道:「我瞧著你們就是不孝順,什麼事情都讓我這個老太婆來操心,弄到最後我還里外不是人,得!趕緊的,都滾出去,也讓我落個清淨!」
既然老太太順坡滾驢,所有人也不可能揭她的短兒,尤其孟二老爺反覆敲打,屋子裡的人也都受過匪寇之苦,所以最後就連霸氣側漏的孟高鵬也啞了火,直縮了脖子找娘。
只是這會子梅姨娘也照看不到他了,她滿腦子反反覆覆都是她爹的事情,她欲言又止的看了又看孟二老爺,卻被太太用一個白眼掃了過來。
既然老爺都這番囑咐,她想要回家甚至帶信都不太可能,別看她是孟家二房獨苗的生母,平日裡也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那真真只是老太太給臉,她是仗著母憑子貴,頂多比太太看著要風光些罷了。這個家裡,整個後院只有老太太才是真正的掌權人。
眼前路過已經傳過話,等著要回大房的相思,梅姨娘很想一把拉住她,質問她到底是不是因為想要維護母親,編了這些瞎話,只是她連手都不敢從袖子裡伸出來,畢竟祥叔這個名字,知道的人太少了,相思今年才不過九歲,誰能教她編出這樣的瞎話?
&到是好,舒舒服服住在大房,也死的不想回來。」孟若飴快步走到相思跟前,說了酸話。
相思淡笑道:「都是五妹妹想讓我陪她看書,我就厚著臉皮多留幾日。」
&妹妹?」孟若飴嗤笑,不屑道:「當真是臉皮厚,還把自己排進去了,你就好好陪著人家看書吧,三姑娘!只是別給我忘記了,如果要去郡王府,別忘記帶上我,否則我就讓母親好好與你說道說道!」
說完,也不等相思說話,直接奔到關氏身邊,討好般與太太孟二老爺逗起了樂子,一家三口到是沒了剛剛的緊張,就連關氏都羞澀的笑了出來。
&不知道剛剛誰在大堂上頭一言不發,裝鵪鶉的。」相思看著這三人的背景,低聲自語,這些人都有共同的一點,都是忘性大,也難怪是一家人。
&娘?」石榴其實很好奇,這幾日大老爺並沒有對自家姑娘說過什麼,也不知道姑娘從哪裡聽來的這些。
相思不在意的轉過身,過了兩房之間的角門。
她才不會在乎這些人會揭穿她的謊話,大伯父確實這段時間有事,估摸著晚上就會離開,以她爹和祖母的個性,恨不得這事兒都爛在肚子裡,壓根就不會去求證,她娘更是萬般不理的人,恐怕都沒記住這事兒。
這裡唯一讓人覺著棘手的就是梅姨娘,她若是想查,祥叔究竟有沒有被抓,一看便知,只是這段時間老太太肯定會拘著她,不讓她有所動作,至於再過一段時間,遠北發生大案,祥叔表面上與梅老闆金盆洗手,私下裡卻還和雁紅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那頭一動,他就不得不動,更何況案子還不小,他在遠北的地位也有所影響,以至於他得知消息的當天下午就消失不見,為了不走漏風聲,他居然誰都沒有告訴,最後鬧到他不知詳情的家人還去官府報了案,找了好長一段時間。
若不是憑藉這個,相思也不會滿懷信心的想用一個謊言來打消老太太與梅姨娘貪婪的念頭,興許她會用更隱秘的方法,只是難度要比這個高一些,畢竟,這輩子梅姨娘可是實打實真的丟了東西。
當然,這也是她想要用這個謊言的另外一個理由,從今兒起,在梅姨娘的心裡,她丟掉的東西便是被祥叔吞了去,這個為了兒子可以變得格外謹慎的女人,日後是絕對再不會查探那些財物的去向了。
如此,相思才可以真真正正安心地擁有這些財富。
心情一松,相思走進屋裡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可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她屋裡居然還坐著不少人,且每個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是怎麼了?」相思給姐姐兄長們行過禮,奇怪的問道。
孟霍然皺著眉頭說道:「叔叔府上之前不是失竊了麼?京都最近來了個捕快,說是把人抓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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