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一時疑惑,便湊到李芸蘿身後,通過厚厚的窗簾縫隙往外瞧,一股子夾帶雪色的冷風吹進了車廂,那奇妙的鈴聲在李芸蘿沖窗邊後居然奇異的消失了。她探頭往外看了看,就見對面的馬車已經跑在了他們的前頭,那輛馬車較之普通馬車更長,輪子似乎也更大更寬,車子極為平穩的往前跑,車頂上四個鑲嵌金箔的鈴鐺隨著風無聲的搖動著。
豎起耳朵,相思又仔細聽了聽,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就好像她剛剛在車內聽見的都是幻覺,又望了眼那離去的馬車,她表面鎮定,實際上早已心亂如麻。
&惜了,又不能讓他停下……」李芸蘿那原本大膽的性子又冒出幾分,她低聲笑了笑道:「你說要不要咱們上去堵他?」
相思轉坐回桌子旁隨意拿起本書道:「上次也不知道是誰到處亂跑,結果被人逼著跳崖的。」
李芸蘿身子一抖,似乎想起那並不美好的回憶,她重新趴回相思身邊,蔫頭蔫腦的說道:「不去就不去嘛,反正都是往遠郊去,指不定都是要去溫泉山莊的,到時候就是老天讓我看的,可不是我要去的。」
相思只是嘴角勾了勾,又無神的盯著書頁半天也沒翻頁。
小郡主再怎麼任性膽大,也是真的吸取教訓了,上次的事情讓她認清了許多,尤其是父親想要做一個能臣就勢必要得罪不少人,再加上新帝登基沒有幾年,親政也不過眼前的事情,所以想要對付父親的並不在少數。她可以妄想成為武林女俠,也可以一氣之下奔回封地自由自在,但所有的前提都必須在安全可靠不讓爹娘擔心的情況下。
她已經長大,再不可能無知到不去考慮身邊人的感受,一次的教訓足矣了。
相思並不意外小郡主會老老實實放下冒險的念頭,有些人長大只需要一瞬,有些人卻一輩子長不大,小郡主既然能在上輩子離開郡王府獨自堅韌的生活在尼姑庵,人品和心性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從京都到遠郊,總要是跑上一天的時間,相思大早上就被小郡主搶了來,早膳都是在車裡用的,這眼瞅著日上三竿就要晌午,肚子裡那點兒存貨便也所剩無幾了。原本相思懶得動彈,也想跟早上一樣就在車裡用了算了,可剛剛壓制住好奇心的小郡主實在憋不住了,就算不能到處亂跑,這齣來吃個飯透透氣總是成的,再說沿途好的酒樓也不少,到也不擔心安全。
相思實在拗不過她,就只好跟著她在沿途一家據說特別有名的食坊停了下來。
&聽說這家的醬鴨特別好吃,我母親以往還讓人買了送回府里。」李芸蘿有了吃也就不在乎戴上帷帽什麼的,她拉著相思上了樓進了之前管家定好的隔間。
相思看了看裡頭的環境,果然要比京都普通的酒樓清雅。
&蘿姐可與我家老太太,伯娘說了我的歸期?」
李芸蘿眼神一飄,明顯心虛。
相思往椅子上一坐,兩腿微微晃了下道:「莫非……芸蘿姐根本沒顧得上說?」
&是,我說了,只是……」李芸蘿嘟囔著小聲道:「只是我說了三日後送你回去,你伯娘才答應了下來。」
結果這位壓根就是想著拐帶她一個半月。
相思氣笑道:「芸蘿姐就沒想過我三天不回去,家裡人會怎麼想?」
李芸蘿強撐著說道:「我就是想著咱們去了山莊,然後再派了下人回去說一聲,你伯娘總不好跑來帶你回去。」
相思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位簡直就是又騙又搶。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也就仗著年紀還小趁著機會多出來看看,等她過明年估計就真的只能在京都里窩著了。
相思想起這次是要去溫泉山莊,上輩子她嫁人後就一直被困在陌府里,當真還沒去過什麼溫泉山莊,於是趁著還沒上菜她也就拋卻之前那點子心慌與悵然,與李芸蘿說起了莊子,到也忘記不少煩惱。
美美的用了膳,相思整理好周身便跟著李芸蘿準備回去馬車,繼續往山莊去,誰知道剛一出門就聽見外頭嗷嗷的尖叫聲,還有從天而降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香帕絲巾。
李芸蘿蠢蠢欲動,可到底還知道身邊跟著個相思,她緊緊牽住相思的手道:「你可別放開我的手,咱們的馬車就在門口停著,上了馬車咱們就走,別丟了。」
相思哪裡不應?最是聽說那些拐子最愛在熱鬧的地方渾水摸魚,哪怕高官家的孩子一個不慎怕都要丟了孩子,早些年鬧過的事兒至今還被人說起過。
郡主的護衛在旁邊跟著,管家嬤嬤丫頭全都打起精神,相思跟著李芸蘿還算順利的穿過人群,找到了自己的馬車,相思登上馬車似有所覺,她轉過頭一抬眼便瞧見對面二樓坐著個少年,今兒到沒穿著一身的荼白,反而青衣加身,帶著灰尾的狐狸毛披風將人裹在其中。
心一顫,相思直接鑽進馬車裡再不敢看了。
&到是她?」
青衣少年依舊沒束髮髻,松垮垮幾縷絲髮落在臉頰旁邊,他淡然的收回視線飲了口茶道:「世子又看見了哪位紅顏知己?」
莊晉元大冬天扇著扇子笑道:「這話說的,若是給我爹聽見可要打斷我的腿。」
青衣少年撩撩眼皮,一言不發。
反倒莊晉元沉不住氣道:「奇了怪了,也沒聽說定安伯府有人出門呢?怎麼我那表妹居然會在這種地方。」
青衣少年晃了晃杯中鮮嫩的茶葉道:「世子約我來,又搞出這麼大陣仗,竟只是閒聊麼?」
&哎!我可沒搞出什麼陣仗啊,要怪只能怪我長得太好,這遠郊的姑娘家沒見過世面……」莊晉元一點兒不以為羞恥反而得意的搖晃著扇子道:「我說你整日待在家裡,出門又搞那麼個大傢伙遮著蓋著,生怕誰看見似的,都快和那女兒家一樣了。我若是再不叫你出來,你都能活憋死自己。」
青衣少年放下杯子抬起頭,用那雙眼白略少,黑眼球更大的眸子對上莊晉元道:「上次世子為我解了圍,陌籬十分感激,只是陌籬與世子不過才匆匆見過三面……」
言下之意,咱們可並不相熟。
莊晉元笑容幾乎僵在臉上,可他下一刻卻湊了過去道:「你聽說你遠郊有處莊子,你那大伯母最近不是想要麼?」
陌籬只是看他。
莊晉元嬉皮笑臉道:「不若借我住上一段時間,讓我避避。」
陌籬沉默了許久,久到莊晉元差點要開口買下這個莊子,他才慢慢道:「若是世子想住,陌籬當然不會拒絕,既然如此,不若讓我做東,一同去好了,也好讓我報答報答上次世子的解圍之情。」
&就對了嘛!」莊晉元一拍大腿道:「咱們都不想待在家裡,到不如跑出來避避風頭,你家那個情況我可是親自見過,你能混到現在這樣沒被餓死病死已是不易了。我呢?家裡為了大哥的事情鬧得不得安寧,還不如早早躲出來省得被連累。」
&為何是我?」陌籬眸中帶著疑惑。
莊晉元身邊有不少好朋友,除了誠平伯家裡的孟博良,還有定安伯府里的孟霍然,再遠點還有付寧淮和譚悅曉,怎麼算也算不到他這個只見過三面的人身上。
&呀,我第一次見你就覺著有眼緣,有些人見著一輩子也覺著沒緣分,有些人一眼便能成為好朋友,吶,今兒我以茶代酒,咱們往後就是朋友不是」莊晉元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他總不能說自己無論去了誰家的莊子,怕是前腳走後腳就被抓回來,也唯獨驍勇大將軍的遺腹子讓他爹看中,指不定會放他一碼。
陌籬也不拆穿他這蹩腳的理由,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既然決定前往山莊,陌籬便派人先走一步去往山莊收拾,自己則在後頭帶著莊晉元慢悠悠的往前趕。
莊晉元一大早跑了出來,又被遠郊的大姑娘小媳婦追了半天,著實累了,所以路上便回了自己的馬車睡得人事不知。
&爺,咱們今兒就不回府了?」陌籬身邊的小廝過來問道。
陌籬坐進了馬車說道:「回去說一聲,只道肅寧侯的世子想看我娘留下的莊子,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
小廝得令,退了出去,馬車的車門便被關上了。
&是不是知道,無論我怎樣做,到了後頭都會按照師傅的意思做……」陌籬對著空空的車廂說道。
瞬間,車廂里就多了一個跪著的藍衣人。
&下不知,屬下只是奉命保護公子。」
陌籬淡淡的看著他,揮揮手。
藍衣人便再次消失不見。
陌籬皺起眉頭靠在車壁上,再次用力的回憶去年到今年的事情,然而與往日一樣,他什麼都沒想起來,他的記憶依舊停留在那個晚上。
&過一年……」
不過一年的時間,他已經從那個失去母親懵懂無知的少年,變成了現在這個他都不認識的人。名門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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