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裡多了一位,就住在距離老太太院落旁的小跨院裡,那個小跨院中如今住著兩位主子,一位自打住進來就閉不出戶,一位剛剛住進來還新鮮著,孟二老爺也常常過來看看。
老太太見狀到是開心了,孟二老爺不往正院去,離著她又近,人家這一家幾口每日其樂融融,就是梅姨娘也時不時過來請安帶上孟高鵬,整個二房居然出奇的和諧,到把整日啼哭的關氏與閉門念佛的薛姨娘襯得慘澹無光,如同入了冷宮。
相思才不管這些,她手上有了梅姨娘還有老太太的一些私產,就算沒了月銀也不要緊,再說大伯娘何氏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就怕她回到二房受人欺負,私下裡還塞了不少銀兩給她,還囑咐她如果大廚房不給送飯,或是照顧不周,乾脆大房就每天給相思送飯,從那個小門直接找人遞進來。
萬般不愁,管這些人折騰個天翻地覆。
過年的氣息漸近,就連孟家二房這樣主子不厚道的人家,也掛起了便宜的紅布,點上了粗紙的燈籠,只是下人們除了相思院子裡的都興致不高,左右都沒有什麼賞錢,到不如躲躲懶,也省了力氣。
這下到愁懷了原本就受制於老太太的梅姨娘,老太太不發賞錢,往年放手不管的今年也找了專人盯著梅姨娘,梅姨娘無法又不能真的掏多了嫁妝去填,索性乾脆不管了,老太太怎麼吩咐她就怎麼做,至於最後是個什麼結果,她也犯不著跟著上火,反正老爺後院又不是她一個能幹的人。
&都過年了,也沒聽著什麼響動,隔壁從昨兒個起就開始放炮竹了。」張嬤嬤取了衣服進門,坐在相思身邊親手疊著衣服。
纏枝趕緊過來想要接手道:「嬤嬤,這樣的事兒哪裡能您來做?」
張嬤嬤卻讓過了她道:「姑娘這些日子去了大房,我伺候的也少,你就別掙了。」
&身邊是不是還缺一個?」相思轉過頭突然問道。
木棉自從投靠了孟桂芝之後,相思屋裡確實還少一個,只是她之前一直在大房,除了石榴就是大房的丫頭伺候著,到也沒想起來。
&個時候提這個,恐怕不太妥當。」張嬤嬤猶豫了一下回道。
&要找個機會多個人手,再說你們的賣身契可不都全在我這兒。」相思可是記得,上輩子身邊的人賣身契都是在出嫁的時候才拿到手的。
&要老奴往那頭遞話麼?」張嬤嬤問道。
相思搖搖頭,盤算了一會兒道:「我自有辦法。」
正如張嬤嬤擔心的,這個年二房過的實在沒有滋味,就連年夜飯老太太都摔了筷子,可梅姨娘一板一眼都照著她的規矩來辦,她一點兒把柄都沒抓上,所有人都只能看著桌子上的清湯寡水,就連餃子上的都是素的,可見老太太摳門到了什麼地步。
相思只稍稍吃了兩口就沒動了,這種水煮淡而無味的菜色,恐怕京都百姓家裡在過年也不是主菜,他們這等人家居然也有這樣的時候。
孟高鵬原還想發脾氣,但被梅姨娘一扯,到底忍住了,他們手裡還算寬裕也就不急這一時,一會兒回去還能吃點獨食。
二老爺從晚上開始心就不在年夜飯上,吃了幾口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弄得采姐兒瞧他好多眼,可惜神女有心,襄王到沒了那個意思,怕是老爺的新鮮勁兒又要過了。
年夜飯關氏照例沒來,芙蓉因著懷了身子也沒來,老太太找不著人訓斥,只罵了幾句孟若飴便草草收場了。
相思很自然的偷偷送了老太太一些看起來值錢的補品,之後避著孟若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只是稍坐片刻,外頭就傳了消息進來,大過年的孟二老爺居然坐著馬車出門去了。
一點兒都不意外,上輩子這個年父親就沒在家裡過,之後關氏鬧騰起來家裡人才知曉了,跟著過不了多久那位極有手段的玖姨娘怕就是要進府了。
&娘,可是餓了?」張嬤嬤雖然沒有進去伺候,可是聽了石榴出來一說,心裡就不痛快了。
&剛大夫人那邊讓人偷偷送了些吃食過來,姑娘可要用一些?」纏枝是留在家中守著,那邊小門一送東西,她就先收著了。
相思既然早就知道也自然不會不做準備,她讓張嬤嬤去取了前一天讓孟霍然給她買的滷菜,這些都是老店的滷味,放在外頭凍個一日也不會壞,這樣的日子正好可以拿出來,配上點小菜糯粥暖暖肚子。
她也不一人享用,趁著分量不少,她將院子裡的人手清點過後,幾乎每人都能收上一塊兒,無論是夜裡吃酒配上,還是帶回家去都是一份心意。院子裡的下人們收了雙倍的月銀又收了滷肉,心情自然不比旁人,可又被張嬤嬤吩咐一二不敢多說,便只能憋著喜氣暗自高興。
相思年紀還小,只能看著張嬤嬤難得抿了幾口佳釀,大家也拘著主僕坐上一桌,笑笑談談吃著好吃的夜宵,看著大房放出的煙火,也算是過了一個踏實年。
今年老太太拘著,誰都不敢要什麼年禮,可相思這裡有大夫人與張嬤嬤想著,光衣服就多了三四套,更別說頭面首飾那些小玩意兒,她也不敢聲張,只能把東西壓在箱底,到留著張嬤嬤給她做的一件襖裙,因為實在布面太素,到也不打眼。
試了衣服,肚子也吃的舒坦,相思不等午夜就嘗了兩隻白菜肉餃,之後乖乖上床去了。
躺在床上,眼皮就開始打架,相思就覺著這段時間的日子當真再安逸不過,只盼著年年都是如此,她便能順利長大成人去過她想要的日子了。
原以為屋裡暖和,被褥也厚實,按理來說應該如往日一樣睡得極為踏實,可偏偏相思半夜就醒了,不是因大房的炮竹,而是被屋裡那細小的聲音驚醒。自從上次她被人綁過之後,她睡覺就越發不踏實,只要稍有動作,哪怕只是只老鼠磨牙,她都能很快清醒。
她躺在被子裡一動不動,聽了好長時間才慢慢翻了一個身。
就在她想著怎麼通知外頭的石榴時,一個虛弱的聲音喚道:「可是三姑娘醒了?」
相思突得從床上爬了起來,掀開帷帳就往外看,一個少年此時正坐在她平日所坐的軟榻上,寒冷的月光照在他半邊臉上,看起來十分模糊,可相思的腦海里卻極為精準的描繪下這個人的容貌。
&陌公子?」相思喊出來,人也回過神往裡頭縮了縮。
&姑娘別擔心,我只是和莊小世子躲避到此,卻沒想到又遇見姑娘。」陌籬的聲音很輕,帶著自嘲,與相思記憶力的聲音還是有著不少的差距。
&麼又是你們?又遇上什麼事兒了?」相思也覺著巧合,忍不住笑道。
陌籬轉過頭,他也同樣看不清那個曾經救他,卻讓他充滿疑惑的小丫頭。
&只能說,遇上莊小世子就總沒好事。」
相思點點頭,又問道:「莊晉元呢?」
&好好的,去了定安伯府上請救兵。」陌籬閉了閉眼,忍著疼痛道。
&受傷了?」相思哪裡會不知道陌籬這些小習慣,平日就愛逞強,可總不免在她面前露出破綻。
陌籬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到也不忍了,老實道:「傷了腿,否則不會借軟榻一用。」
相思二話不說披了件外衣就下了床,很快點燃了屋裡一盞油燈,又麻利的從柜子里取了棉布燒酒之類的出來。
陌籬就這麼坐著看她來迴轉悠,直到相思很熟識的替他挽起褲腿,才微紅了臉道:「三姑娘放著就好,我自己可以的。」
相思手一頓,人也很尷尬,她這一番完全就是習慣性的動作,雖然兩人好些日子沒在一起過,但他一旦坐在自己面前,她就很容易進入上輩子的那種狀態,哪怕上輩子的那個世故的青年變成了現在這樣冷清的少年。
&我那個……你也知道我之前老是受傷,已經習慣了,所以……」
&娘心腸真好。」不等相思繼續胡亂解釋,陌籬還算善解人意的回道。
見相思真將東西放在一旁,陌籬伸手卻發現膝蓋彎曲不了,裡頭似乎積了水腫脹的厲害,而他的刀口則在小腿上,還慢慢留著血。
屋裡一片寂靜,陌籬伸著手腿也伸直了……
相思原先是背過身去,可半天沒有聽見那頭動靜,等她悄悄回頭一望,才忍不住火大的走了過來。這個人從來就是這樣要強,從來就算痛苦萬分也不願意求人幫忙!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無論是長大還是小時候!
陌籬就見著相思重新回到他身邊,然後好像忍住了強烈的怒火,一點兒都不溫柔的替他上了藥,那種滋味……真是又是奇怪又心虛,也說不出為什麼。
借著燭光,陌籬看著那張精緻卻不熟悉的臉,幾次想要開口問師傅的事情,到最後卻也沒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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