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錦娘正與屋裡人一起做著女紅,芸娘屋裡的小丫頭紅兒過來了,給錦娘行了禮道:「四姑娘,大姑娘說,明兒她就要嫁了,想請姐妹幾個在她院子裡聚上一聚,熱鬧下,以後大家各奔了東西,就難得有這機會了。」
錦娘聽了與秀姑兩個面面相覷,兩人交換了下眼色,秀姑起身給錦娘拿披風,小聲對錦娘道:「去一趟吧,到底是姐妹呢。」
錦娘猶豫著,還是起了身,給那丫頭打了幾個大子的賞錢,說道:「你先回去,就說我一會子就來。」
小丫頭掂了掂手裡的大錢,笑著走了,一出門,就聽她嘀咕道:「怪道都不來呢,原來是個小氣主子,才幾個大錢。」
秀姑氣得就要衝出去,錦娘忙扯住她:「跟個小丫頭置啥氣,沒得丟了身份。」
看四兒平兒兩個都目露出擔憂之色,錦娘笑道:「她明兒就要出門子了,再鬧臉上也不好看,放心吧,興許真的只是姐妹們聚聚呢。」
芸娘屋裡,玉娘和貞娘兩個都在,屋裡擺了個小几子,上面有不少鮮果點心,秀姑掀了帘子,錦娘進去時,就看到玉娘正和芸娘說話呢,三姐貞娘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看著文文靜靜柔柔弱弱的樣子,很溫順平和,錦娘一見她便想起紅樓夢裡的迎春來,心裡就有些打鼓,聽說貞娘議的是靜寧侯家的二公子,那人……不會是個中山狼吧。
貞娘見錦娘一進門便看著自己發呆,有些微微的不自在,笑著說道:「四妹妹,多日不見,怎的生分。」
錦娘怔了怔,回過神來,立即露了個大笑臉:「三姐姐,你平日也不出門走動的,今日一見,倒是覺得著漂亮了好多,所以看怔了。」
那邊芸娘和玉娘兩個這才回了頭,兩人同時看幾錦娘,錦娘忙走上前去,一一給三位姐姐見禮。
芸娘擺擺手道:「來了就坐吧,都是自家姐妹呢,沒那麼多的虛禮。」
錦娘見她臉色還算正常,稍放了心,挨在貞娘身邊坐下,貞娘將身子挪了挪,好讓錦娘能坐得正一些,小几太小了,四個人坐了兩邊,像幼兒園的孩子一樣,排排坐,吃果果……
「明兒我就要出嫁了,以後也難得再見了面,以前,咱們姐妹幾個也沒怎麼聚過,今兒得好好聚聚才是。」芸娘拿人沏了茶來,親手給貞娘和錦娘端上。
貞娘和錦娘兩個忙起了身,芸娘是大姐,又是嫡出的,以前一個府里見了,也沒怎麼睬過她們兩個,一下子如此客氣,讓她們兩個有些寵若驚的感覺,兩人互視一眼,雙手接了茶連聲說謝。
「是啊,四妹妹,以後姐姐也要嫁進簡親王府了,到時,咱倆既是姐妹,又是妯娌,得相互扶持幫襯才對啊。」孫玉娘也在一旁端了茶說道。
錦娘聽了忙笑著應是,「自家姐妹,血肉親情呢,能到一個府里去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是該幫襯的。」
貞娘便笑著道:「你們兩個是好了,可憐我和大姐卻是要在陌生的府弟里重新生活,呀,不知道我婆婆會不會好相與,想想有些擔心呢。」
芸娘拿了個點心放入口裡,應和道:「可不是麼?陌生的府弟了,也不知道妯娌和小姑們好相交不,四妹妹,你那日是見著平南郡主了的,她人怎麼樣?」
「郡主人很好啊,熱情又大方,長得又美……」錦娘正說著,便看到孫玉娘的臉色有些陰沉,應該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了吧,那日她正是寧王府里出的事,不過,錦娘至今也沒弄明白,玉娘為何為去那間小院呢?不過,想來孫玉娘是不會跟自己解釋的,也就不再問了。
幾個人又吃著點心,說著話,很相親相愛和睦共處的樣子,今天的芸娘和玉娘似乎感慨良多,總時不時地說,以前在府里時,姐妹們沒有多走動走動,弄得如今就要各奔東西了,才想著要好好在一起,偏又沒有了時間了,云云。
貞娘說得少,但偶爾了會插上幾句,吃一點點心,啜一口茶,錦娘始終看芸娘吃哪盤點心,自己就也拿個盤子裡的點心吃,茶,總是端起後,只沾濕了唇,絕不喝進口裡去。
坐了快一個進辰時,錦娘便感覺身邊的貞娘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眼皮子都有些難打開,說著說話竟然身子就往錦娘身上倒,錦娘忙有樣學樣的也半耷拉著眼皮,一副要暈的樣子,眼角餘光卻看到芸娘嘴角勾起的一抹陰笑。
貞娘終於頭一栽,向小几上趴去,錦娘也跟著眼一閉,伏在了貞娘身上。
耳邊就聽見玉娘在喊:「三妹妹,四妹妹,你們怎麼了?」
又感覺有人在推她,錦娘裝作人事不知,任她們推著。
果然就聽見芸娘說道:「玉娘,去把門關了,讓你的婆子們把她們倆跟著的人也弄暈了。」
孫玉娘起了身,有些有猶豫,「大姐,別太過份了,如今她也是身份不同了,再者,去了簡親王府,她畢竟會是正經的少奶奶,我不想跟她把關係弄得太僵啊。」
「哼,咱們今晚就做出好戲,過了今晚,莫說簡親王府的少奶奶了,怕是嫁個小廝都成問題吧。」芸娘咬牙切齒地說道。
「大姐,你……你要做甚麼?可不能亂來啊,打兩下出氣就成了,做太過了,老太太和老太爺會扒了我們的皮的。」孫玉娘聽了大驚失色,抬卻就想走。
「放心吧,我既是要做,又怎麼會讓人看出是我們下的手來呢,二妹妹,你越發的膽小怕事了。」芸娘獰笑著說道。
「還是不要了吧,我……我不管了,我要回屋去,大姐姐,三妹可沒得罪你,別把她也害了呀。」孫玉娘又道。
「膽小的笨蛋,沒她,我們怎麼能逃離干係?你有點腦子好不好?」芸娘揮手招了四個婆子,讓她們將錦娘和貞娘拖起。
錦娘便感覺被人架著兩臂往外拖,又聽得孫玉娘說道:「這不關我的事,大姐,你是我親姐,我不會去告發你,但是,我絕對不參與了,我……我走了。」說完就往外逃。
錦娘不由想,這個二姐還沒壞徹底嘛,孫芸娘看著不起不響的,陰狠啊,真不愧是大夫人的女兒,到了寧王府,那個紈絝的寧王世子,怕是會被她整治得服服貼貼呢。
身子被人粗魯地架著,便聽孫芸娘說道:「把她們兩個先關在後園子的暗屋裡,半個時辰後再送三姑娘回去,把本姑娘身上的東西丟一件在四姑娘身上就是。」
看來,是想害了錦娘,順便栽髒貞娘,一箭雙碉了,錦娘被人拖著,不敢亂動,出了院子,外面一片柒黑,秀姑怕是也已經暈了,她又想看芸娘的陰謀到底是什麼,不過就是沒跟她換嫁妝而已,她竟然就要害自己,不是打一頓,聽著像是身敗名裂呢,太狠毒了吧。
若就此呼喊,定是會有人來救吧,只是……這樣,就不能戳穿孫芸娘的陰謀了,但轉念又想,戳穿了又怎麼樣?她明日就要嫁了,老太太和老太爺為了臉面也不會將此事聲張,就算想要懲罰她也來不急了,總不能因此而不讓她嫁了吧。
她果然好計謀,知道就算事發,老太太幾個也拿她沒法子,不能將她怎麼樣,所以,忍了一天,今天才想著來報復,算了,還是自救要緊,一會子想辦法,順便把三姐也救了,貞娘是受自己連累了。
感覺到了人工湖邊了,錦娘心裡開始慌了起來,不會是要將自己丟湖裡去吧,雖說會游泳,可是……好冷呢,她可不想感冒。
長吸一口氣,正要大叫一聲的,就聽到邊上有個婆子說:「真要拖到那個黑屋子裡去?」
另一個道:「別管了,丟去了咱們就走吧,別真去叫那啥人來了,害人名節毀人終身太缺德了,大姑娘就要出門子了,你我可還得在這府里當差呢,真要哪一天被查了出來,咱們就別想活了。」
「嗯,你說的也對,那咱們就把四姑娘關進黑屋子裡算了,也算是交了差,凍一晚上,肯定得病的,大姑娘也算是出氣了。」其中一個婆子又道。
這兩個婆子也還算沒有泯滅良心啊,不過,就是被凍一晚上也受不了好不?正丫丫地想著,突然聽到邊上的婆子哎喲了一聲,緊接著另一個也是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
後面拖著貞娘的兩個婆子聽了便以為出了鬼,嚇得丟了貞娘就跑,沒跑幾步,也是接連兩聲慘呼,倒了。
錦娘使勁憋著笑,就知道那人會在自己周圍派人了守著呢,要不要起來?算了,看看那人將婆子們打暈了又會怎麼樣。
但湖邊除了風吹湖水拍岸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別的,錦娘忍著凍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動靜,只好爬了起來,環顧四周,除了地上躺著的幾個人,再也不見半個人影,丫丫的,救人不救到底,若自己真中了迷藥,他也任自己在這裡挨凍嗎?太不負責任了呀。
拍拍手,扭了扭被兩婆子硌痛的胳膊,錦娘走到貞娘身邊,推了推她,結果,貞娘沒動,錦娘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三姐姐,對不起啊,你最好不要太重,不然我會很累地。」
完了便去扶貞娘起來,卻聽撲哧一聲笑,貞娘自己坐了起來,嚇得錦娘差點跳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指著貞娘:「你……你也是裝的?」
「從來都不將咱們兩個放在眼裡的人,突然會那麼友好的請咱們相聚,又好茶好點心地供著,她們,真當人人都是傻子呢。」貞娘細聲細氣地,聲音里卻帶著絲笑意。
「三姐,你……都不氣?」錦娘更是詫異了,伸就拉貞娘起來。
「氣?若被她們兩個氣著,我早八百年就氣死了,難道四妹妹你不是被她們兩個欺負大的麼?」貞娘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感覺湖邊寒風瑟瑟,不禁打了個寒顫,抬腳就往回走。
錦娘連忙跟上:「是呢,想著就氣,憑啥咱們兩個就要被她們欺負啊,三姐,你剛才也是想著要揭穿她們的吧。」
貞娘雙臂環抱著自己的身子,回頭笑看錦娘:「我是想看你想要做什麼。」
錦娘一聽楞住了,原還以為自己精明呢,沒想到這位看似柔弱老實的貞娘比自己更狡猾呢,怪不得自己起來後,她還在裝死,看來,這府里還真沒一個是軟蛋啊。
「你……你知道我會自救?或者說,你知道會有人來救咱們?」錦娘有些不甘心,挽了貞娘的手問道。
貞娘正是冷呢,見錦娘靠過來,她也不客氣地一手抱住了錦娘,看著地上的幾個婆子說道:「我可不知道會有人來救,三妹妹,你命真好,要嫁的那家人,定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也不會派了人來保護著你。」
呃,連這也知道?太牛了吧,錦娘不禁有些傻眼,「你……你怎麼……」
貞娘不由笑出聲來:「我雖不太去大夫人那裡請安,但府里的事我還是知道一些的,那日大夫人的手腕無故腫得老高,她自己對外說是不小心傷了,但當時在小樹林裡的人終是會傳言出去的,她原是要打你,後來卻變成了自己被打,這事,稍稍想一下就能想通的,四妹妹,三姐說得對不?」
兩人邊說邊走,又說笑了幾句,倒是惺惺相惜了起來,到了分岔口,貞娘對錦娘說道:「三妹妹,你下個月就要出門子了吧,想不到我這個做姐姐的還在你後頭呢。」語氣有些揶揄,一點也沒有嫉妒不滿的意思。
「是啊,下個月我就要離開這裡了,三姐,以後咱們多走動走動吧。別老悶在自己院子裡了,就是嫁了,咱們也要多走動,這個府里,除了咱們自個的娘,誰會想到咱們呢?」錦娘拉了貞娘的手,真誠地說道。
「也是,那就說好了,不過,我嫁得可沒三妹好呢,到時,我可是攀貴親了。」貞娘拍了拍錦娘的手,含笑說道。
「姐姐這是說哪裡話呢,姐姐嫁的也不差,只是沒見過姐夫,侯府公子定然也是好的。」錦娘忙安慰道,自己卻眼神悠長,腦子裡浮現某人那張傾國傾城的側臉來,那天真可惜,沒有看到正臉呢,會不會美得天怒人怨呢?
貞娘但笑不語,錦娘知她不想談極未婚夫婿,便扯了幾別旁的事,兩人便告辭各自回院了。
一回屋,倒是讓四兒驚了一跳:「不是才使了人來說,姐姐去了三姑娘屋裡了麼?這會子又回了?」
錦娘聽了便皺了皺眉,小聲罵道:「該死的孫芸娘,計謀蠻縝密呢,真的是要嫁禍貞娘,太惡毒了。」
四兒沒聽清楚她在說啥,只覺得姑娘臉色不太好,又一身冷嗖嗖的,衣裳也是亂皺皺的,還沾了泥和草,忙拖了她進屋,服侍她換洗。
「出啥事了嗎?怎麼秀姑醉熏熏的讓人送回來了,姑娘卻是這副模樣兒?」
錦娘不想多說,聽得秀姑只是被灌醉回來了,也就放了心,洗了洗便睡了。
第二日,她起來後,秀姑還醉著沒醒,四兒和平四兩個嘀咕著抱怨她不盡責,哪有把主子丟下自己喝醉了讓人送回來的理?
錦娘還在氣昨天的事,沒怎麼理睬她們,一會子外面鼓樂宣天,熱鬧非凡,十全婆婆已經請進府里來了,要給孫芸娘梳妝呢,四兒和平兒兩個就兩眼冒光。
錦娘知道她們兩是想看熱鬧,又想討賞錢呢,她自己也想去看看,一是想故意好端端地出現在孫芸娘面前,氣氣她,二則便也是想看看故代嫁姑娘的禮儀,當現場觀摩學習也好,等下個月輪到自己時,也不知道一摸黑,啥都不知道。
於是派了小丫頭服侍秀姑,自己帶了四兒和平兒兩個去了芸娘的院子,走半路就遇到貞娘了,兩人相視一笑,心裡都明白對方的心思,遂牽了手,一同前往。
誰知到了芸娘的院前,裡面竟傳來大哭大鬧的聲音:「不!我不嫁,我不嫁,改日子,快快通知寧王府改日子。」
竟是孫芸娘歇斯底里的聲音,錦娘與貞娘兩個面面相覷,不知出了啥事,便擠過看熱鬧的人群進了院子。
「咣當!」又是一聲脆響,怕是打爛了某件瓷器了。
「芸娘!我的兒,你這是做什麼?」聽得大夫人帶著哭聲嚷嚷著。
錦娘與貞娘更覺得好奇,加快了腳步,只見芸娘屋裡人來人往,穿進穿出的,兩個十全奶奶反倒沒有進屋,被安在穿堂處喝茶。
錦娘打起帘子正要進去,就見玉娘從裡面沖了出來,一臉蒼白,見了錦娘和貞娘,頓時一震,像見了鬼一樣,調頭就逃。
錦娘忙叫道:「二姐姐?出啥事了。」
玉娘被她叫得身子一僵,慢慢地回過頭,突然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四妹妹,四妹妹,我……我沒做那事,我沒做,我沒參與的。」
錦娘便看了貞娘一眼,很是詫異,昨晚孫芸娘不會下了要害死自己兩個的心思吧,怎麼玉娘見了她們,如同見討債鬼一樣啊。
正要扶起玉娘呢,突然就衝出一個人來,扯著玉娘的頭髮就往裡拖,「死蹄子,你想害死我呢?」聲音吵啞著,像是哭過一樣。
錦娘抬眼一看,立即嚇得三魂只余兩魄,「鬼啊……」轉頭就要跑,卻被貞娘揪住,「四妹妹,你鬼叫什麼,那是咱大姐姐呢。」
錦娘這才回神,轉頭一看,還是嚇得一怔,閉了眼,再睜開時,那人已經拖著玉娘進去了。
屋裡就聽見大夫人在怒罵:「那些個服侍的人呢,統統拖出去打死咯,竟然在大姑娘出嫁的前晚上下毒害她,但子忒大了,來人啊,把這起子謀害主子的賤人全拖出去,亂棍大死。」
屋就聽好幾個丫環婆子們在哭著求饒,一時哭聲震天,哪裡像辦喜事嫁姑娘的樣子,接著就有粗使婆子進去拖人,最先拖出來的就是給錦娘送信的那個小丫頭,一臉慘白尖叫著,兩個婆子便扯了塊破布去堵她的嘴。
錦娘還是莫明奇妙,仍想進去瞧瞧,貞娘卻死死扯住她,附了身,在她耳邊細說道:「這會子進去不是當炮灰麼?就在穿堂里等吧,一會子戲更好看的。」
錦娘聽了不由高興地點了點頭,這會子也沒人招呼她們,兩人便與十全奶奶們坐到一起閒聊起來。
沒多久,二夫人扶著老太太來了,錦娘和貞娘忙上前去行禮,老太太哪裡還有心思理她們兩個,紅袖一掀簾,老太太便急急地進去了,二夫人回頭匆匆看了錦娘一眼,見她好好的,臉上就露出一絲笑意來,跟著老太太進去了。
屋裡就傳來老太太的怒喝:「你還嫌鬧得不夠,丟醜不夠麼?大喜的日子你弄得血雨腥風的,想要做甚麼?一會子迎親的人就來了。」
「奶奶,您看……您看我的臉,昨晚好好的,今兒一早起來,就腫成這樣了,孫兒又沒出去過,睡在自己床上出的事,不是跟前的人,能害到孫兒麼?一定得讓她們招出來,是這麼狠毒,故意毀了孫兒的容貌,這叫孫兒過去了,如何見人啊,孫兒不嫁了,不嫁了。」孫芸娘在屋裡又氣又哭,歇斯底里的,差一點就要岔了氣去。
錦娘終於是弄明白了,不由捂了嘴,強憋著笑,想著定是某人的傑作呢,那次玉娘那是不也是他弄的麼?某人的性子如此彆扭小器,定然是幫自己報復了,只是這法子……這法子也忒毒了點吧。
不一會兒,太醫來了,正是劉醫正,下人們忙將他引了進去,很快診斷就出來了,芸娘的臉上被人撒了毒粉,起了一臉的紅斑,腫得嚇人,卻不會有大礙,無需用藥,三天就會自動消除。
老太太總算鬆了一口氣,又罵了大夫人幾句,叫人把下人們都放了,此事不能再鬧大了,孫府丟不起這個臉,又把十全奶奶請了進去,給芸娘梳頭換服,臉上儘量撲厚些粉。
芸娘雖然仍是氣得不行,但想著不會就此毀容,倒也不再鬧了。
老太太又下了封口令,往後府里任何人不得再議論此事,發現一個,打死一個,剛從棍下逃生的下人們忙齊聲應了。
老太太便與二夫人了屋,陰沉著臉回去了。
玉娘瑟縮著從屋裡溜了出來,見了錦娘便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心虛地往錦娘和貞娘身邊挨。
錦娘終是忍不住,沒理玉娘,拉了貞娘的手便進了裡屋。
大夫人正在邊上指揮著人給芸娘化妝,見了她們兩個進來,臉色頓時一沉,眼神凌厲地看了過來。
錦娘裝不看見,一臉驚慌地關切,歪了頭去瞧芸娘,芸娘正好偏過頭來,就觸到錦娘似笑非笑的眼眸,心中一凜,藏在廣袖中的手掌緊握成拳,死咬著牙關,抿嘴沒有說話,微顫的眼睫卻泄漏她內心的恐慌和憤恨。
十全奶奶給她臉上撲上了一層比城牆還厚的粉,猶是不能遮蓋臉上那東一塊西一塊的紅斑,整張臉比戲裡的丑角看著還要滑稽,原本小巧的鼻子,連鼻樑都被兩側浮腫的臉頰襯陷了。
錦娘眼波流轉間,笑意盈盈,臉上偏生裝出關切之情:「大姐,你莫非昨夜夢遊,做了啥不乾淨的事情,所以對會有此一劫?」
大夫人聽了好生惱火,怒斥錦娘道:「豈有此理,芸娘已經很痛苦了,你還來說風涼話?你也太沒姐妹情誼了些。」
此話一出,孫芸娘的臉一陣抽畜,臉上的厚粉簌簌往下掉。
錦娘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她也裝得太辛苦了些:「是啊,母親,你可有所不知,大姐姐此番模樣,可不正是太有姐妹情誼才鬧成的麼?」說著,附近芸娘:「大姐姐,你說……妹妹說的對不?我和三姐姐能平安站在這裡,你很失望對吧。」
芸娘那原已經腫成一條線的眼睛立即睜大了好多,恐懼地看著錦娘,嘴唇微顫:「你……你……是你,對不對,是你耍了手段。」
突然她就站起身直向錦娘撲了過來,揪住錦娘的衣襟,瘋狂地喊道:「拿解藥來,快點,拿解藥來,快拿解藥來。」
錦娘嫌惡地將她甩開,拍了拍衣襟,譏誚地說道:「大姐姐魔怔了吧,怎麼說胡話呢。」
大夫人剛才聽芸娘說是錦娘害的時,氣得都快要炸了,正要發火,就看見邊上的貞娘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微眯了眼看著自己,似乎正等著自己發火呢。
不由怔住,若說錦娘如今比過去強勢了,她還能理解,畢竟二夫人如今升了位,又正得寵,她有了依靠,但貞娘呢,三姨娘可是被自己捏在手心裡的人呢,她又憑什麼也如此倨傲了起來?
目光閃爍間,大夫人看向芸娘,自己女兒子性子她是清楚的,聽錦娘那話,怕是芸娘不甘心嫁妝被換回,做了啥子事情吧,不由喝道:「別鬧了。」
錦娘一楞,沒想到大夫人突然腦代轉了筋,沒有罵自己,不由看了過去,大夫人臉色黑如鍋底,對錦娘和貞娘說道:「你們兩個回去吧,芸娘她心情不好,說話沒輕沒重的,別介意啊。」
這話說出來,邊貞娘都詫異了,有點難以相信地看著大夫人,不過,她很快就說道:「母親說得事,貞娘這就帶著四妹妹回去,大姐,你也收拾好了心情,高高興興地做個新……嫁娘吧。」故意在那新字上頓了頓,語氣里揶揄之味很濃。
說著,拉起錦娘的手往外走,錦娘剛走到門口,就聽大夫人在身後喊道:「錦娘……」
錦娘回頭。
大夫人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欲言又止地看著錦娘,錦娘心知她是信了芸娘的話了,以為自己真有解藥呢,勾了唇笑道:「母親,不管您信與不信,大姐臉上這毒真不是我下的,而且,我也是今兒早上才知道大姐中毒了,所以,我是沒有解藥的,我想啊,還是少作惡的好,不然,天報應。」
大夫人聽完,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錦娘再不理她,轉身跟著貞娘走了。
花轎如期而至,孫芸娘蓋著紅蓋頭上了轎,二百四十抬嫁妝擺了滿街,十里紅妝,吹吹打打,好不熱鬧,街上看執鬧的都在紛紛猜測著,相府嫡長女,嫁的又是寧王世子,真是風光啊,不知道那位大小姐,長得有多漂亮呢?
「醜死了!」孫府對面的二層酒樓里,冷華庭坐在開著窗前,對身後的冷謙說道。
「少爺若是不給她下毒粉,孫家大姑娘長和還是不錯的。」冷謙難得一次說了這麼長的話。
「不下毒也丑,比冷卓然府里收的那些個女人丑多了,還是這麼個性子,是個男人都不會喜歡,我不過是讓卓然兄早些認識她的真面目罷了。」冷華庭歪著頭,眺望著對面高大地府弟,若有所思。
冷謙聽了這話很有所感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昨兒明明四姑娘中了毒,少爺怎麼不肯讓我去救醒她呢?天寒地凍的,很容易生病的。」從桌上拿了茶遞給少爺。
「太蠢了,救她作什麼!」冷華庭接地茶,喝了一口說道。
明明就是特地親自去救了,偏還要嘴硬,冷謙真對自家少爺無語了,「幸好四姑娘自己聰明機靈,不然,今兒怕是起不了床了。」
「哼,她就等著我現身救她呢,我偏不,伏在地上也不嫌髒!」冷華庭放下茶杯,推薦著輪椅離開了窗前。
芸娘嫁了後,府里便開始風風火火的操辦起錦娘的婚事起來,貞娘自那次事情以後,真的與錦娘走得近了,錦娘也是熟悉了才知道,自己這個三姐姐一點也不像外表那麼柔弱,精明又可愛,性子不溫不燥,而且還幽默風趣,很對錦娘的脾氣
可惜錦娘倒底是要嫁了,能在一起的日子真的不多,兩人便更是珍惜在一起的情份。
貞娘也有嫁妝要做,有時,兩姐妹便會在一個屋裡做衣裳,邊閒聊邊做活計,錦娘偶爾也會告訴貞娘一些現代意識的圖案,繡在帕子,荷包,鞋面上,有趣又有新意。
臨嫁的日子裡,錦娘感覺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要說怕,又不知道怕什麼,在這個府里混了幾個月,才混熟了,又要去陌生的環境裡,不熟悉的丈夫,新的規矩,都讓她有些惶惑,有時玉娘也會主動過來跟她交好,偶爾也談一些簡親王府的事,畢竟玉娘是嫡女,交際比錦娘廣多了,所知道的東西也多些,但錦娘一直對玉娘淡淡的,大夫人教出來的女兒,就算不是很壞,那也好不到哪裡去,心裡生了膈應,主很難消除。
臨安嫁的前幾天,大夫人送了兩個丫頭來,說是給錦娘陪嫁,兩個都長得水靈靈的,不看也知道大夫人的用意思什麼。
大戶人家裡,陪嫁丫環是最有可能被姑爺收房的,所以,被送來的兩個姑娘對錦娘是百般的討好,錦娘倒沒什麼,不過是兩個小丫頭,雖然漂亮,但比起某人自己來,怕還差上一色,所以,她不太擔心這個,再者,在府里與大夫人和兩位嫡姐鬥智鬥勇了兩個月,她倒不把兩個小丫頭放在眼裡了,誰怕誰啊,到時,就看誰的手腕強。
四兒和秀姑表現也是平平的,反正人還沒嫁去呢,也不知道新姑爺是個啥脾性,也都是一個府里的家生子,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熟識,以後過去了,又在一起共事,一齊服侍四姑娘,不用弄得像仇家似的。
只有平兒,有事沒事就拿眼瞪她們兩個,仗著自己是錦娘跟前的老人,對那兩丫環頤指氣使的,那兩丫頭,一個叫春紅,一個就柳綠,原也是大夫人身邊的二等丫環,平日裡也是橫慣了的,哪裡受得了平兒的氣,因此上,在備嫁的日子裡,偶爾就會有平兒與春紅柳綠的爭執聲。
錦娘忙著做嫁妝,沒得心思管她們。
這天,老太太使了人來叫錦娘去,錦娘正在屋裡收拾嫁妝,時間太過倉促了,她準備得不是很多,正自懊惱著。
一進老太太的屋,便看見二夫人正抱著軒哥兒在訓兩個丫頭,錦娘抬眸看去,兩個丫頭都是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得清秀,模樣算不得很好,但也不壞,中等吧,只是看著中規中矩的,很老實穩重的樣子。
見錦娘進來,老太太便笑了:「除了秀姑,你自個身邊的兩個也要帶過去吧,你母親那邊也送了兩個,我再給你兩個,這貼身的就有了六七個人,應該是夠了的,你來看看,這兩個人中意不?」
錦娘聽了便笑道:「奶奶挑中的,肯定個個都是好的,錦娘看她們都不錯呢。」
老太太聽了便是笑,拿過紅袖手裡的一個盒子,「這裡面有些房產和地契,是奶奶留給你的,簡親王府雖然富可敵國,但你也還是得有自己陪嫁給產業才是。」
錦娘聽了便鼻子發酸,猶豫著沒去接,老太太卻嘆了口氣,說道:「這些年,奶奶也知道,你們幾個庶出的孩子受了苦,奶奶不是不想管,只是……唉,這就算奶奶補償給你的吧。」
一邊的二夫人眼圈也跟著紅了,說道:「娘,錦娘知道您真心疼她的。」
錦娘紅著眼接過了老太太手裡的盒子,遞給身後的秀姑,二夫人也讓冬兒拿了個包裹出來,「你也知道,娘沒啥好東西,不過,這些年,也存了些體已,打了兩副頭面給你,少了點,但是娘的心意。」
錦娘也默默地收了,接著,老太太又讓紅袖拿了另一個盒子給錦娘:「這是公中,你名份里該給你陪嫁的,三處田莊,三個鋪子,房產嘛,也有一處,不過,離簡親王府有些遠,在板頭街那邊,五進的院子,只是老舊了些,雖說比不得芸娘和玉娘的,但也還算可以,你收好了,管莊子和管鋪子的幾房人,也跟著你一起過去了,到時,你去了那邊後,再讓他們跟你見上一見,認識了,以後也好理事。」
老太太又細細地吩咐了不少事情,又留了錦娘吃過午飯,才放了她回來。
第三天,是芸娘回門的日子,大夫人早早就忙了起來,迎接自己的大女婿,寧王世子,就是老太爺和老爺也請了假在府里,沒去上朝,但是說過了巳時二刻來的,卻是左等右等,一直沒聽到門房來報信,到了快午時二刻時,菜都上了桌,一些族裡的長輩們也都坐上去了,還是不見寧王府的車子,老太爺和老太太就有些點坐不住了。
大夫人更是心焦得很,使了好幾個人到前面去看了,卻還是不見人來,過了午時,飯菜都有些冷了,寧王府才使了個管事媽媽來,進府給老太太磕了頭後道:「世子爺身子不適,前兒晚上喝多了酒,又受了些涼,所以,今兒的回門禮讓奴婢先送了來,等身子好了,再和世子妃一道回門,請親家奶奶,親家夫人見諒。」
既是病了,為何不早些送了信來?就算世子病了,府里也該來個主子,這樣才能顯出誠意啊,過了飯時,才使個奴婢來,就算送了禮來了,也不過是敷衍,老太爺和老太太臉色都不好看,連賞都沒有給那個婆子,就揮手讓她下去了。
還是紅袖追了出去,遞了個荷包給那婆子,那婆子臉色也是很冷,接過荷包也不說謝,轉身就走了。
大夫人便使了人去寧王府,就說是看望世子,結果,寧王府的人推脫世子歇了響,楞是沒讓見著人,夫人派去的人便去見了芸娘。
那人回來後,如實稟報了大夫人,大夫人聽完,,氣得臉都綠了,原來,新婚那夜,寧王世子一大幫子朋友去鬧洞房,鬧著要看新娘子,芸娘死活都不肯讓世子掀蓋頭,讓世子在朋友面前很沒臉,正要甩手出去,卻不知是哪個惡作劇,弄掉了芸娘的蓋頭,大家一看,立時便有人驚叫起來,說鬼的,就醜女的,說瘋子的,啥都有啊,就是世子自己也是看得透身凍涼,他一直自詡風流倜儻,娶的又是堂堂相府孫女,大將軍的嫡長女,就算不是個美嬌娘,也算應該是個清秀佳人吧,卻不料,娶回家裡的竟然是個母夜叉般的醜女啊,立即覺得顏面掃地,甩袖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