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瞅名可一眼,北冥連城道:「一旦有可疑的程序,它就會給你警示,信號能在零點半秒之內傳回母程序。」
頓了頓,又道:「母程序在我這裡,只要收到提示,我會立即給你分析是不是入侵的木馬程序。這個子母程序用我自己研究的方式輸送信息,放心,它有自動躲避功能,就算是最先進的探測系統也發現不了信號的存在。」
演示了一遍之後,他才站了起來,垂眸盯著她道:「相信我嗎?」
名可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這個問題,他問得認真,也問得堅定,這不僅僅是一種信任,還是一種依賴。
她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到底什麼時候被他看穿,但,這時候她卻清楚得很,他已經知道了。
哪怕還不知道所有,卻清楚她留在龍家,留在龍楚很身邊分明還有目的。
相信他嗎?這個時候,選擇權其實根本不在名可的手裡,因為,她很清楚,不相信的下場,便是這一切必須要公開化。
而她……別指望還能回到龍楚寒身邊!
這就是連城隊長,他對她的在意,和霸道,不允許她不相信。
事實上,到了這地步,她還能說半句不相信的話嗎?
「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就算知道她的電話被監控,就算明知道北冥連城能聽到她和丫丫的電話,可是,連龍楚寒都不起疑,他在懷疑些什麼?
北冥連城靠早桌旁,垂眸看著她,好一會才道:「丫丫早就知道,烈不是她的親哥哥。」
名可掌心一緊,輕吐了一口氣,也學著他那般靠在書桌上,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角落。
這就對了,龍楚寒哪裡會關心一個小丫頭的心事?他自然不知道南宮雪兒到底知不知道南宮烈與自己的身份。
尤其那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他在心裡強烈譴責自己對她傷害的同時,又怎麼可能還會在意那麼多細節?
她對他攻心的手段,連她自己都佩服,現在想來,自己對龍楚寒真的太壞了些,可是,她身不由己,也無可奈何。
只是不想這一點點破綻還是叫連城隊長給識破,也是因為他對南宮烈和南宮雪兒都了解得很,是不是?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麼嗎?」她問道。
「很快就能知道,你不說,我可以自己查,不過,我只要一查,老大一定會知道。」
名可側頭瞅了他一眼,幾乎想要對他翻白眼了,這是變相的威脅,要麼她自己告訴他,要麼,所有人都知道。
「你讓我很為難。」她走到一旁,拉來椅子坐下,抬頭看著他,又忍不住伸出腳踹了踹他腿肚子:「能不能……」
「不能。」北冥連城斷然拒絕,垂眸盯著她的臉,他話語雖然很淡,卻堅定:「說與不說只在於你,做與不做卻在於我。」
「可我怕你會阻止。」她有一種徹底無力的感覺,只因為這傢伙的固執絕不比她好多少。
「那就看看這些事情是不是到我非阻止不可的地步。」北冥連城冷聲道。
「連城,你該知道就算你阻止,我也還會去做。」
北冥連城看著她,名可也迎上他的目光,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整個房間安靜得可怕,安靜中還透著一絲詭異的氣息。
名可卻忽然扯了扯唇角,笑道:「清雅說了,過兩天要來東陵。」
「與我無關。」北冥連城不願意終止這個話題,正要說什麼。
名可卻笑道:「但人家說了,來這裡是為了追你的,我想她應該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說了,與我無關。」他重複著那句話,目光依然鎖在她臉上,沉聲道:「說還是不說?」
名可真要被他打敗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靠在椅背上,盯著他:「要我說也可以,除非你答應一件事。」
北冥連城不說話,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好答應的,一旦答應了,後頭會發生什麼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名可卻依然淺笑著,直視著他比寶石還要明亮的雙眸,笑道:「我真的還會去冒險,就算你將事情告訴北冥夜,信不信我還是會有辦法從他身邊離開,回到龍楚寒的身旁?」
「你敢!」北冥連城掌心一緊,用力盯著她:「信不信我把你綁起來?」
「不信。」看到他眼下一閃而逝的無奈,她笑了,笑意柔和得很:「我真的不信,連城隊長,你綁了我我會死的,不信的話你也可以試試,我會死給你看。」
北冥連城閉了閉眼,轉過身不看她,實在不想看到她唇角的笑意。
怎麼會有女人是這個樣的?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連風吹得猛一些,你都怕那點力道會將她吹倒,可是,她的心又是如此的強悍,以柔克剛的本領實在讓人難以抵擋。
他確實做不到真的一天到晚把她鎖起來,看看俞霏煙現在是什麼模樣,雖然人還活著,也雖然情況比之前也似乎要好一些,但,一天到晚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怎麼能忍心?
他很怕,怕她這朵花也會在自己的手上枯萎。
「連城,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必要繼續瞞你。依你的能耐,想要監控我的一舉一動,我相信你絕對能做到。」名可站了起來,走到他身後,抬頭看著他冷毅的側臉,柔聲道:「既然你怕我去冒險,那不如……你幫幫我吧。」
「幫你什麼?」他轉過身,盯著她,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名可卻牽上他的大掌,輕輕握了握:「舅舅……」
「別叫我舅舅。」他最討厭這兩個字,他根本不是她的舅舅,可是,每當她喊自己舅舅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是想要告訴他,他們是真正的親人,她完完全全相信他。
可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一直在欺騙她?哪怕這個欺騙不是他刻意的,他卻也還是沒有辦法。
「舅舅,我還想去看外公呢。」名可才不理他,依然牽著他的大掌,聲音柔和:「你陪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沒空。」他霍地轉身,甩開她的手,丟給她一記冷硬的背影。
名可追了過去,再一次握上北冥連城的手。
這一次握得緊緊的,不再給他任何甩開自己的機會:「陪我去,你不想讓我冒險,那就陪我去。」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今天分明是他來給她談條件的,是他要告訴她有些什麼事情不能做,除非得他同意。
可現在這樣,為什麼反倒像是自己被她給威脅了一樣?而威脅的資本,是她自己這個人!
真是活見鬼了,他怎麼會受她威脅?
可是,當看到她那雙清透明亮的眼眸,看到她這副柔柔弱弱的身子,他就是在狠不下心來。
他可以用力甩掉她的手,但他不敢,他怕自己會傷到她。
「舅舅。」名可再次握緊他的大掌,唇角的笑意依然柔和,卻只是讓人心頭說不出的苦澀:「我可以告訴你,也能聽你的話少做一點危險的事,但,我有條件。」
北冥連城不說話,明知道這個條件一定不是他喜歡的,卻不得不聽。
名可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不如與他一次過說清楚。
更何況,在看到他送給自己的項鍊之後,她忽然間也有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那就是,她們真的需要他的幫忙。
除了他,再沒有任何人能幫到她們。
「連城。」這會她不叫他舅舅了,不想給他更大的壓力,但,這一刻的她卻無比真誠:「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名可和北冥連城離開沒多久,北冥夜的房門又被人敲響了起來,只是這一次進門的不是他們倆,而換了秦未央。
「媽。」北冥夜站了起來,向她迎了過去。
秦未央現在身子是好了些,不過,人看起來還是有幾分病弱的蒼白。
把房門關上,扶著她走了過去,在椅子上坐下,北冥夜也拉來另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面。
秦未央看著他,猶豫了好久,才開口道:「我可以和她和平相處,我不為難你了,好不好?」
「是不是想讓我把丁蜀找回來?」北冥夜淡淡問道。
秦未央一下子便揪緊了十指,抬頭看著他,眼底有著不安,想說話,卻又分明不敢。
「看來我真的把你嚇到了。」北冥夜雖是這麼說,但,話語裡頭卻沒有定點後悔的意思。
送走丁蜀,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只不過秦未央現在看起來確實比過去羸弱了太多,最主要的是她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了。
明明兩個兒子都在身邊,她卻有一種無力而孤單的感覺,那是因為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依賴丁蜀,有什麼事情她都會和丁蜀商量,甚至在關係到他們帝家的事情上,要怎麼樣對兩個兒子說話也是聽丁蜀的。
丁蜀就是她那棵撐天大樹,讓她依靠,為她遮蔭,為她撐開了一片天空。
現在丁蜀不在了,她就像是徹底失了主心骨那般,哪怕日常生活依舊過下去,但,整個人卻像是失掉了靈魂。
很久之後,秦未央才輕聲道:「阿夜,我知道他惹你不高興……」
「他沒有惹我不高興,他惹的是我老婆。」北冥夜看著她,對著自己的親媽,眼底的寒氣少了幾分,但,總是有那麼一些。
秦未央十指揪得更緊,放在自己膝上,也一直低垂頭顱,很多話想說的,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知道你很重視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又鼓起勇氣繼續道:「你很在乎她,也不能少了她,我也知道我沒辦法去反對。既然現在你已經把北冥雄給弄出去,那過去的事情,不管是我還是他,都不應該去追究了。」
她知道北冥雄被他從監獄裡帶出去這事,北冥夜並沒覺得意外,他從來沒有限制過她和外界的交流,所以,她能和丁蜀聯繫上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不過他的人現在在盯著丁蜀,丁蜀現在根本沒有機會回來見她。
盯著她蒼白的臉,他坦白道:「我個人對他沒多大的意見,他對帝家畢竟有恩,但他得罪了我老婆。」
「你可以……你可以問問那丫頭,我看她也不像是什麼壞人,她心腸應該挺好的。」秦未央忙道。
「早些時候,你們好像不是這樣想她的。」北冥夜靠在椅背上,目光依然很淡。
秦未央深吸了一口氣,掌心握得更緊,再抬頭看他時,她眼底已盈滿了無奈:「哪怕是現在,我也沒辦法完完全全接納她,阿夜,我不想騙你,我也知道我騙不了你。但如果……如果你能讓丁蜀回來,我……我會試著說服自己與她和平相處,去接受她。」
「媽,有些事情我想你是搞反了。」北冥夜瞅著她,在她訝異地盯著自己時,他正了正臉色,這次的話語無比認真:「這個家裡,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現在不是你能不能跟她和平相處,而是,她能不能接受你的問題。」
幽深的雙眸緊盯著對方的臉,雖然話語很淡,但,任誰都聽得出他這一刻的不容置疑:「媽,我也不想騙你,如果她不接受你,我會把你送回京華。不過,我不會讓丁蜀過去,他對你來說是一個毒瘤,我不打算讓這顆毒瘤繼續活在你身邊,侵蝕你的思想,你明白嗎?」
「阿夜……」秦未央看著他,眼底完全是不敢置信,怎麼都不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一切竟是真的出自他的口。
原來,兒子已經不需要她去接受這個兒媳婦,因為從頭到尾,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需要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做選擇,他早就已經做好了選擇!
她……被拋棄了嗎?兒子要了妻子,不要她了是嗎?
她的人生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悲慘?為什麼連兒子就要將她拋棄?
「太晚了。」北冥夜卻無視她眼底瞬間攏起來的淚意,拍了拍她的肩頭,站了起來淡淡道:「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身體不好,楊醫生說了必須要早睡,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秦未央站了起來,沒有回頭看他,只是低垂頭顱,快步往門外走去。
這個兒子對自己到底是太狠,太無情,還是說他根本一直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