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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族長端坐在鎏金纏枝雕花木椅里,神態愜意的問道身旁的婦人。一筆閣 www.yibige.com舒愨鵡琻「過繼給京城老十三的人選,可有眉目了?」
這排行十三的,正是當今首輔裴仲良裴老爺。
同樣派頭端坐在椅子裡的婦人,穿著一襲寶藍色的對襟薄褙,頭上戴著翡翠綠的玉石頭面,一張飽滿充滿福氣的圓臉,看起來五十歲上下,因為保養得體的緣故,看起來才四十多歲模樣,嗓音清脆響亮,乾脆利落。「已經選了個七七八八了,正等著老爺裁定呢。」
「夫人辛苦了…」裴氏族長淡淡的瞥了這徐娘半老的繼室一眼,對她的辦事能力頗為滿意。
婦人朝著他笑了笑,語調平靜。「能夠替夫君分憂,是妾身分內之事,何來辛苦一說?」
對於這個小了自己整整十來歲的妻子,裴氏族長很是愛護,也頗為敬重。不單單是因為她年紀小了他很多,而是因為她沉著冷靜的性子和出眾的能力。
見他良久沒有吭聲,田氏便主動接起了話題,道:「說起來,老十三的閨女也及笄了吧?不知道許了人家沒有…」
裴族長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心思幾番迴轉,便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想要親上加親?」
「老爺想必也知道,妾身娘家就那麼一個一母同胞的兄弟。再者,睿兒也是個不錯的,那孩子孝順懂事,又剛新晉了進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他一向也是敬重你這個姑父的,咱們家智兒再有兩年也要進京趕考…」田氏斟酌著措辭,儘量將娘家侄子的優勢說了出來。
儘管這些優勢顯得蒼白無力,與京城那些名門世家的公子相比相差了不只一點兒兩點,可田氏避重就輕這麼一番演說,倒是讓裴族長心裡漸漸的認同了她的這個想法。
裴雲姍乃是首輔的嫡親女兒,也是唯一的掌上明珠,那身價自然是尊貴無比。即便是選入宮裡當娘娘,位份也不會低。若是妻舅的兒子攀上了這麼一門親事,想必那十三弟定會竭盡全力的去幫扶,到時候子睿這孩子必定能有一番作為。連帶的,他也能跟著收益不少。要不是他與裴仲良乃是同宗兄弟,有著血緣關係,他都恨不得讓自己的兒子娶了裴雲姍這個貴女呢。
「唔…只是不知道老十三是個什麼想法…」心裡的念頭一旦開啟,便會無限的放大,最後讓人飄飄然。
田氏見他不但沒有反對,反而支持自己的決定,心裡一喜,繼續在一旁添油加醋。「老十三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嗎?他那個耿直的性子,必定是不肯攀附權貴的。睿兒你也是了解的,那孩子就是實誠。想必十三見了,也會喜歡的…」
她這點兒倒是說對了,裴仲良的確是個不喜攀權富貴之輩。他能做到如今的位子,那都是憑著自己的真本事一步步的爬上去的。而且,他還是個死腦筋,一直將裴家的家訓牢牢記在心裡,不但嚴以律己,對子侄輩也同樣嚴格。
他經常說:裴家的後代,不需要靠犧牲兒女的婚姻大事來裝點門面。
故而,田氏才有此猜想。
裴族長聽夫人這麼一說,最後的一點兒猶豫瞬間就消失殆盡,心中的如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直響。「他的確是這麼個性子…再有段時日,便是老祖宗八十大壽,十三嬸兒也會趕回來給她老人家拜壽。到時候,你讓睿兒也過來一趟,見機行事…」
田氏臉上不露分毫,心裡卻雀躍不已。
若是娘家侄子真的娶了大周首輔的女兒,將來肯定前程似錦。對她這個牽線搭橋的姑姑,更會感恩戴德。到時候,她的兒子女兒,他也能幫忙拉一把。想到這些,田氏心裡便有著無數美好的願景,儼然將那不切實際的幻想當做了現實。
裴族長面上肅穆,其實心裡跟田氏一樣,早就做起了白日夢。
他的野心可不僅僅是裴氏族長一職。裴氏族長的身份雖然不低,但到底不如官場來的得意。他不光想要把持整個裴家的大局,還想讓他這一脈更上一層樓,成為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而揚名立萬最好的辦法,便是走仕途這一條路。
裴仲良那老傢伙不屑拉拔這些子侄輩,說什麼各憑本事。呸,他才不相信這一套呢。他是自個兒沒有兒子,所以才說這樣的風涼話。一旦他有了兒子,恐怕就不是這麼個情形了。所以這一次,他打算做兩手準備。只要任意一條路走得通,他的子孫將來便會有出頭之日,享受無上的榮耀。
想到自己的計劃,裴族長的眼睛不由得意的眯了起來。
裴府
「侍信給你主子。」裴瑾深思熟慮之後,便休書一封,親自遞到了侍書的手裡。
侍書驚愕的半晌合不攏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姐…你主動找我們少主…是天要下紅雨了麼…」
裴瑾輕笑一聲,用手指戳了戳這丫頭的腦門兒。「胡說八道什麼呢…不是他說,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幫忙的麼?你家小姐我,怎麼能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白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你說是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雖身為女子,可這樣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她為何不能好好利用這個資源?大不了,以後還他一個人情罷了。
裴瑾倒是想的開。
侍書回過神來,神情變得喜悅無比,好像比得了一白兩銀子還要高興。「是是是…奴婢這就去辦…」
主子啊,您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侍書激動地握著手裡的書信,蹦蹦跳跳的出了門,朝著固定的某個方位而去。
「小姐能這麼想就對了。主子最是清閒了,能有點兒事情做做,指不定有多開心呢。」侍畫見了這一幕,臉上也映著淺淺的笑意。
裴瑾怔了怔,抬眸問道:「你家主子很閒麼?」
名門世家的公子,極少有真正的閒人。尤其是像鎮北侯府這樣的門第,子弟大都會進軍營鍛煉,再不濟也會在朝廷捐個官,豈會如她所說的這般悠閒?
侍畫知道裴瑾不大相信,也沒有絲毫隱瞞,慢慢的將鎮北侯府的情況一一說明,也算是替主子事先鋪路了。「小姐有所不知…少爺在府里的地位,甚是…尷尬。先侯爺是少爺的父親不錯,可惜英年早逝,少爺是先侯爺的遺腹子…侯府的爵位需要人來繼承,老太君便向朝廷奏明,說是少爺還年幼,無法擔起重任,便將爵位傳給了二老爺。」
「二老爺乃是庶出,並非老太君所出,卻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加上還救過先帝爺一命,先帝爺便特意恩准他以庶子的身份接下了爵位。不過,考慮到嫡庶有別,先帝爺也明說了,等二老爺年邁之後,再將爵位傳回大房…」侍畫咬了咬唇,沒有接著說下去。
裴瑾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沒想到盧家竟然還有這般曲折的故事,心裡不由得替盧少棠感到悲哀。
二房好不容易接下了爵位,豈會心甘情願的再拱手讓人?怕是盧府的內部鬥爭比起裴府來還要嚴重吧。盧少棠整日看起來笑得沒心沒肺,可那笑容卻絲毫不能打動人,放佛帶了一層假面具似的。
他的玩世不恭,遊手好閒也是裝出來的吧?莫非,是為了躲避麻煩?那些人對一個失去父親的孩子,恐怕不會手軟。
裴瑾心裡有些悶悶的。
他們果然是同病相憐之人!
侍畫見她許久不吭聲,便知道她將自己的這番話聽進去了。主子啊主子,屬下能幫您的也只有這些了。希望小姐能看在您這可憐身世的份兒上,能對您產生那麼一丟丟的同情,繼而發展出一些別的感情來吧。
侍書很快就回來了,也帶來了一些些的疑問。「小姐…您找少主幫什麼忙?」
這世上還有她家小姐搞不定的事情嗎?在她的認知里,這還是小姐頭一次主動找人幫忙呢。
「別把我想的跟神仙似的,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也要吃飯睡覺的好不好?」裴瑾瞧了她那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她在這兩個丫頭的心裡,已經神話了麼?她這是該感到高興呢,還是高興呢,還是高興呢…
碩王府
「盧少總算是捨得回來了?」趙永岑慵懶的斜靠在竹榻上,一雙冷峻的眸子裡閃爍著不明的火花,意味深長的感慨道。
這一幕若是叫裴瑾見到,肯定又要想歪了。
盧少棠踏進門檻的時候,臉上依舊淺笑不改,一派風流瀟灑。「本公子也想早些回來啊,這不是為了你的事情來回奔波才耽擱了嘛…」
他說的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臉紅。
趙永岑撇了撇嘴,道:「那本王是不是還要向你道聲謝了?」
bsp;「道謝就不用了…只是,以後能不能別再讓我去做媒人了?堂堂侯府公子爺,替你上門去提親,丟臉死了!」盧少棠一臉嫌棄的別開頭去,神情傲然。
說起這件親事,趙永岑忍不住微微臉紅,輕咳一聲,道:「唔…以後不會了…那裴家,是如何回復的?」
盧少棠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猛灌了兩杯,這才答道:「那老太婆倒是好算計,想要一腳踩兩船。不過…裴家老爺子似乎並不贊成,只說還要將三小姐留兩年。」
趙永岑起初心裡有些忐忑,可當聽到裴老太爺居然拒絕了他的提議的時候,怒火便不知不覺的油然而生。「本王肯以正妃之禮聘娶他的孫女,那是他裴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居然還擺棋譜來了?!」
「可不是麼…不知好歹!」盧少棠跟著附和。
老太爺啊,原諒孫婿不幫您說話。為了您孫女的將來著想,您還是先忍忍吧。大不了日後我成了您的孫女婿,再多孝敬您一些。
盧少棠腹誹著,臉上卻並不顯山露水。
「豈有此理!」趙永岑一慣冷著一張臉,喜怒不形於色,今日為了裴瑾那丫頭竟然動了怒。
桌子上的茶杯應聲而落,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盧少棠眼底流過一絲狡猾之色,假裝受了驚嚇般的跳了起來,嚷嚷道:「喂喂餵…發脾氣之前先知會我一聲行不?」
趙永岑努力的平復著心境,可只要一想到裴家的不識好歹,他就心裡就忍不住翻江倒海,極不是滋味。
「少棠…」正待說些什麼,忽然清風快步朝這邊走來,臉上隱隱帶著焦急。
「殿下,大事不妙。」清風三步並作兩步的跨進門檻,見到盧少棠也在,朝著他微微頷首,這才走到趙永岑的身旁,低聲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趙永岑聽到這個消息,震驚的站起身來,臉色更加凜然。「事不宜遲,速速召集羽衛,聽候差遣。」
「太子殿下已經調集了御林軍守住了城門,殿下是否要去東城門坐鎮?」清風請示道。
趙永岑搖了搖頭,道:「那裡有太子爺就夠了。反倒是宮裡的防守薄弱,父皇又重病在床,怕是無人照應。清風,你讓羽衛鎮守皇城四周,有擅自靠近者,格殺勿論!」
果然是殺伐果斷的碩王,氣勢就是不一樣。
清風心裡暗暗地佩服主子的果決,拱手應道:「是,屬下遵命。」
等到清風一踏出門檻,盧少棠便打了個呵欠,佯裝困了,起身告辭,道:「既然沒我什麼事兒,那我就先撤了…許久不著家,我娘肯定又要嘮叨了…」
提到盧少棠的母親,碩王也隱隱覺得頭疼,便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日後得了空,本王再去侯府探望。」
「如此,那我就告退了…」盧少棠嬉皮笑臉的作了個揖,轉身瀟灑的離去。
鎮北侯府
「你這個不孝子,你還知道回來!」身材愈發富態的盧母雙手插著腰,根本不理會兒子的甜言蜜語,板著的臉不見絲毫的鬆懈。
盧少棠摸了摸鼻頭,暗暗叫苦。「娘…兒子這不是回來了麼…說好的兩個月,我只用了半個月,算是提前回來了呢…」
「你還好意思說?你當初答應過老娘什麼?我的媳婦呢!」盧母乃是弘農楊氏將門之女,打小就習武強身,故而到了這般年紀,也是中氣十足。
盧少棠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委屈的扁了扁嘴。「娘…兒子也盡力啦…誰叫碩王殿下也來橫插一腳,跟您搶兒媳婦。您也知道,他是兒子要侍奉的人,我怎麼好意思跟他爭?」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盧母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碩王又如何?王爺就了不起,王爺就可以奪人所愛嗎?」
「是是是,是兒子沒用…母親大人您消消氣兒…可彆氣壞了身子…」盧少棠跪了片刻,覺得夠了,便徑直站起身來,扶著盧母在玫瑰椅上坐了下來,然後又對一旁樂不可支,極力忍著笑的丫鬟吩咐道:「芸香,還不快給夫人奉茶?」
叫芸香的丫頭哎了一聲,轉身就進了一旁的偏屋。不一會兒,便端著一杯冷熱剛好合適的茶
盞走了回來。「夫人,您就別跟少爺置氣了…」
盧母狠狠地斜了這不爭氣的兒子一眼,道:「想必是你太沒用,姑娘家看不上你吧?」
她自個兒生的兒子還能不了解麼?外表看起來是風流不羈,長得也玉樹臨風貌比潘安,就是太不著邊際了一些。又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隱藏自己的實力,整日裝得遊手好閒的,自然沒有正經人家的姑娘看得上他了。
想到這裡,盧母又是一陣自責。若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用,他也不至於要委屈到這等地步!
盧少棠擅於察言觀色,看到盧母臉色黯淡下來,便知道她又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忙上前轉移她的注意力。「那也不盡然!兒子看中的姑娘,能是那種攀龍附鳳的麼?她心裡是願意的,不過身不由己,自己做不了主罷了!」
盧母掀了掀眼皮子,認真的問道:「真的?」
「這還能有假嗎?兒子可是連定情信物都給了。」盧少棠得意的勾著嘴角,笑得肆意。
盧母有些不信,嘟著嘴道:「你慣會哄我開心,我才不信呢!」
盧少棠笑容不減,挨著盧母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將身上那空空的荷包解下來,遞到母親的手裡,道:「喏…兒子已經將珠子送人了…」
捏了捏空空如也的荷包,盧母這才信了他的話,卻也難掩驚訝,問道:「你真的將它送人了?那姑娘是如何反應?」
說起這事兒,盧少棠不禁汗顏。
那丫頭整日將那珠子拿在手裡掂量著,卻僅僅只是將她當做一個小玩意兒,根本不知道它的價值。
不過,這也是他值得欣慰的地方。
畢竟,她看上的不是那東西的價值,而是他的心意。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痴痴地笑了。「她尚不知道那珠子的用處…只覺得好玩,隨身攜帶著…」
盧母怔怔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如此說來,那姑娘也算是特別。」
「兒子看上的,自然是特別的。」盧少棠頗為得意的昂著下巴。
為了兒子將來的幸福,盧母不得不多問一句。「你可想好了,認定她了,不後悔?」
以兒子的身份,勢必能娶一個身份更為顯赫的女子。
盧少棠回答的無比認真,道:「非她不娶。」
等到盧母放人,盧少棠回到自己的地盤兒上已經是酉時過了。「王麟,最近南邊兒有沒有消息過來?」
剛離開蒲州沒幾天,他就想那丫頭了呢,這可不是個好兆頭。要知道,要能將她娶進門,還任重而道遠啊!
王麟嘴角微抽,誠懇的答道:「尚未有任何消息。」
「唉…這便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怎麼我覺得放佛已經過了好幾年呢…」盧少棠將雙腿擱在書桌上,身子窩在身後的榻上,嘴裡念念有詞。
王麟額上的黑線一排排飛過,暗暗腹誹:主子您什麼時候學會念這些酸不溜秋的詩句了?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的失魂落魄,簡直有辱幽冥門門主——冥王的稱號啊。
撲啦啦一陣鴿子滑過的聲響。
一隻通體灰色的胖鴿子搖搖晃晃的在窗前徘徊了一陣,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輕車熟路的都在窗棱上停下來。
王麟聽見窗子處的響動,忙上前去將鴿子捉住,將它腳上纏著的字條取了下來。「主子,南邊兒來的消息。」
盧少棠聞訊,騰地一下子從榻上坐起身來。「快些拿來。」
王麟腳下一個嗆啷,差點兒沒摔個四腳朝天。
主子,您能矜持一些麼?!
盧少棠迫不及待的將手裡的字條展開,細細的研讀了起來。當看到那娟秀卻不失蒼勁的有力字體時,他臉上的線條也漸漸地變得柔和。
這還是那丫頭頭一次主動給他寫信呢。雖然只有寥寥數字,可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捨不得放下。
「是不是南邊兒出了什麼問題?」王麟小心翼翼的問道。
盧少棠搖了搖頭,忽然開口吩咐道:「去備一份禮,本公子明日要去
一趟裴府。」
「哪個裴府?」王麟吶吶的問道。
盧少棠賞了他一個白眼,道:「除了首輔裴仲良,京城還有第二個姓裴的麼?」
王麟哦了一聲,總算是回過神來。「是,屬下這就去辦。」
「別忘了,將我書房的那副高嶺的字畫帶上。」盧少棠沉吟了片刻,然後補充道。
裴仲良那個老頭兒高風亮節,不似一般人那般喜歡銀錢。那麼他只有投其所好,弄些高雅的東西送去了。
京城,裴府
「老爺,再有半個月,便是裴家老祖宗的壽辰了…」莊氏向來將府里的事情打理的順順噹噹,只有某些事情才會跟裴首輔匯報。
裴仲良換下官袍,披了件暗紫色的袍子,才開口道:「老祖宗八十壽辰不是件小事,為夫走不開,還得勞煩夫人走一趟。順便,去瞧瞧那些人選出來的人選,也好有個考量。」
「夫君這般信得過妾身的眼光?」莊氏笑得溫和,眉眼處皆是滿足。
裴仲良難得不繃著一張臉,說道:「自然是信得過的。」
莊氏幫著他理了理衣領上的褶子,才繼續說道:「如此也好…先看看,心裡也好有個數。」
過繼一事可不是兒戲,她必須慎重。
「裴家那些小輩,咱們大都沒見過。不過,我事先已經派人去蒲州打探消息去了。他們想要糊弄我,隨便塞一個進來也是不可能的。」裴仲良能做到首輔這個位子,自然是個心思通透的。
莊氏笑了,道:「還是老爺精明,棋高一著!」
「他們耍的什麼心眼兒,你我心知肚明。礙於族人的面子,不想跟他們計較罷了。這一次,若是真的能挑上一個好的,也算是跟我們有緣。若是一些酒囊飯袋不忠不孝的,我裴仲良就算沒有兒子送終,也不會接受!」
「老爺說的極是…這人選啊,最主要的還是要看人品。」莊氏附和著。
裴仲良贊同的點頭,在一旁的長榻上坐了下來,拉過莊氏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我裴仲良無愧於天地,老天爺必定會憐憫一二,給咱們一個孝順的兒子的!」
莊氏眼眶微微泛紅,輕聲應了。
三日之後,莊氏便帶著愛女裴雲姍,踏上了去蒲州的行程。距離裴家老祖宗的壽辰還有半個月,她此時離家也不算早。畢竟,從京城到蒲州,緊趕慢趕也得十來日。
「母親…蒲州是個什麼模樣?」裴雲姍亦是頭一次離開京城,顯得興趣盎然,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朝外打探著。
莊氏有生之年都未去過蒲州,也不知道那裡是個什麼模樣。「據說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爹爹時常提起,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過去看看…」
「爹爹說好,那便是真的好。」裴雲姍連連點頭,心裡充滿了期待。可是一想到老爹一個人在府里,她又有些於心不忍。「我們這一去至少也得一個月,爹爹一個人在府里,好可憐吶…」
莊氏瞪了女兒一眼,道:「你這張嘴啊,還真是…」
「難道母親就不心疼爹爹麼?」裴雲姍巧笑倩兮,似乎看透了母親的心思。
莊氏老臉微微泛紅,覺得這丫頭是愈發沒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了。「你這丫頭…渾說些什麼,也不怕人笑話了去…」
裴雲姍一路咯咯的笑著,心情無比舒暢。
就這樣過了十日,馬車終於來到了蒲州城下。
「這裡便是蒲州啊?果然與京城大不相同呢…」裴雲姍小心的掀起車帘子的一角,望著那巍峨的城牆嘆道。
莊氏也是頭一次來蒲州,連方向都分不清楚,只得問一個從蒲州跟隨裴老爺進京的老奴,道:「此去裴府,還要多久?」
那老奴坐在馬車的前頭,正是負責趕車的車把式。「夫人,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
「還要一個時辰呀?」裴雲姍臉上的興奮之色頓時漸漸歇了下來,渾身酸痛的身子已經忍耐不住想要休息了。
莊氏憐惜的將女兒攬入懷裡。
儘管她也是精疲力
盡,可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安撫女兒道:「這麼多天都挺過來了,也不差這麼一個時辰,等到了你伯父家再休息也不遲。」
是的,她們要去的,不是裴家祖宅,而是裴仲良嫡親的兄長——裴仲宣的那個裴府。
瑾蕪院
「小姐,好消息呀…」
「什麼好消息?」裴瑾將手裡的書放下,不解的問道。
這裴府,還能有啥好事?整日斗得烏煙瘴氣,攪得她連覺都睡不好了。
侍書笑意盈盈的答道:「京城的那位裴夫人來了,這算不算是好事呢?」
因為沒有兒子,故而莊氏被稱為裴夫人,而不是裴老夫人。算起來,她跟府里的這位裴老夫人是妯娌,是一輩兒人。可是這稱呼上,卻是差了一大截。怎麼聽,都覺得有些彆扭。
裴瑾對這位首輔夫人,也是十分的好奇。前些日子,還向這兩姐妹打聽來著。如今真人到了府上,她的確是有些驚喜的。「你說是京城的那位叔祖母?」
「不止呢…裴小姐也來了…」侍書擠眉弄眼的答道。
裴瑾嘴角微微抽動。
據說,這位裴小姐剛二八芳華,才比她大了一歲。可是按照輩分,她還得稱呼對方小姑姑。
「小姐…老夫人派人來請,說是京城的老夫人來了。」不等裴瑾有所回應,就見一個小丫頭快步走上前來,朝著她福了福身。
裴瑾起身,理了理微微有些褶皺的衣袖,道:「知道了…侍畫,替我把頭髮梳理一下…」
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裴瑾不喜歡將頭髮披在肩上,便隨意在頭上挽了個髮髻。可如今要出去見人,自然得重新梳理一番了。
侍畫有著一雙巧手,不一會兒便替裴瑾梳了個芙蓉髻。順便,還替她戴上了一根帶流蘇的珍珠髮簪。
福善堂那邊,早已熱鬧了起來。
「嬸嬸過來,怎的也不派人送個信兒?這人都到了家門口了,我們才不知道,真是失禮…」
「幾年不見,嬸嬸還是這般的年輕…」
「這位便是么妹雲姍吧?長得真標緻…」
裴瑾剛踏進門檻,便聽見屋子裡傳來陣陣笑聲,腳步稍稍一頓。整理還情緒之後,這才邁著蓮步朝著裡頭走去。
「三小姐來了…」如意低聲在老夫人耳邊稟報,這才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裴瑾一向喜歡窩在自己的院子裡,也極少與府里的人打交道。故而,她就像個隱形人,好不惹人矚目。若不是前些日子,碩王殿下派人上門提親,恐怕大傢伙兒還不記得裴府還有個三小姐呢。
「瑾兒給祖母請安,給二伯母、母親請安。」裴瑾儀態得體的走上前去,行雲流水的依次給府里的長輩請了安,然後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一旁坐著的兩位陌生面孔,朝著她們福了福身,淺笑盈盈。「瑾兒見過叔祖母、小姑姑。」
幾乎是第一眼,莊氏便喜歡上了眼前這個端莊嫻靜的丫頭。「這位是…」
二夫人彭氏沒想到這位嬸嬸居然會對裴瑾另眼相待,忙介紹道:「這是三房的嫡長女,在府里的姐妹中也是排行第三的,閨名叫裴瑾。」
三房?那不是大伯的庶子麼?莊氏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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