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瑞和孫三傑有些失望,聽到有援兵時的歡喜現在已經盡消。
眼前站立著的援兵的確鎧甲鮮明馬匹肥壯,且還配備了雙馬,極其的奢華。
然而馬多人不多,一目掃去也不過三四十人,而且鎧甲下的兵又老的老小的小,還瘦,還有女人!
這是援兵?這該不是路上隨便拉些人湊起的隊伍吧?如果不是這肥碩的馬,精良的鎧甲,說他們是逃難的民眾還差不多。
這馬和鎧甲,不會是他們偷的吧?
最近河北西路撤軍,治軍難免不嚴,軍械庫被搶了也有可能。
「你們是什麼人?」李國瑞皺眉問道,「來這裡幹什麼?」
「當然是增援了。」趙汗青說道,伸手指著前方的城門,「快點打開城門,讓難民們進來。」
你誰啊你?
李國瑞孫三傑神情古怪。
一個小丫頭片子……
「叫你們主事的人出來說話。」李國瑞不耐煩的說道。
隊列分開,人未現聲先到。
「李大人,我們的確是來增援的。」
女聲輕柔。
李國瑞和孫三傑看到走來的人。
又一個小丫頭片子…….
這個還不如先前這個,至少先前這個還穿了鎧甲,雖然不倫不類但好歹也裝了個樣子。
而此時這個走來的女子,穿著棉袍裹著大紅斗篷,臉上粉粉嫩嫩施了淡妝,一副哪家小姐出遊的模樣。
「讓你們主事的來說話。」孫三傑有些沒好氣的說道,搞什麼啊,都什麼時候了。
「我就是。」君小姐說道。
是什麼?
李國瑞孫三傑愣了下。
「我就是青山軍主事的。」君小姐說道,「我們是來增援的,助你們守城,請打開城門讓難民們進來。」
憑什麼?
「憑成國公的印信。」君小姐說道,伸手遞來一張信封。
成國公?
李國瑞孫三傑一怔,下意識的伸手接過打開,果然有成國公的大印。
「真的假的?」李國瑞低聲問道。
孫三傑是文官辨別筆記印章很是拿手,更何況他這邊的地理位置又是常和成國公打交道的,一眼便分出真假。
「是真的。」他神情複雜的說道。
李國瑞神情頓時激動。
沒想到成國公惦記著他們,派了援軍來….呃雖然這援軍有點少以及怎麼看都不像軍….然而也可以理解,畢竟如今的身處邊境對抗五六萬金軍的成國公自己都艱難。
這麼艱難的時候還分兵給他們,果然成國公從來不拋棄任何一人。
對於成國公的信任和遵從已經是他們骨子裡的習慣,當下二人都沒有再多言。
「末將(下官)遵命。」他們肅容齊聲說道。
……………..
長豐雖然只是一個縣城,但由於地理位置重要,兵家相爭之地,所以城池建的格外的堅固,因此各地的難民第一選擇便是湧向這裡。
此時日正中,站在城牆上可以看到城門外一片片的民眾,雖然被拒之門外,但很多人捨不得離去。
不知什麼時候起城外的曠野上搭起了很多窩棚,儼然成了一個聚居地。
但這聚集地並沒有什麼可值得慶幸的,天寒地凍,饑寒交迫,弱的越來越弱,苦難讓人性褪去,獸性大發。
一聲尖叫,一個女童手裡拿著的黑乎乎的石頭一般的饅頭被人奪去,同時人也被一個面黃肌瘦卻又形容兇惡的男人拎起來。
「饒命饒命啊。」一個老婦撲過來抱住這男人的腿。
「上次欠我的饅頭還沒還,你們想賴賬。」男人狠狠喝道,「不還饅頭就拿人來還。」
說罷一腳將老婦踢開。
另有三個男人圍過來,看著掙扎大哭的女童露出貪婪的神色。
「雖然瘦了些,好歹嫩啊。」一個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黃牙。
這話的意思讓那老婦更為絕望,她再次撲過來。
「拿我去吧,拿我去吧,放過我孫女啊。」她哭道。
男人們再次一腳將她踢開。
「誰要你這老東西。」他們罵道。
看著這場面,四周的人有的憤怒有的則麻木,並沒有站出來制止,這種事見得多了,也管不過來,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還不一定呢,哪顧得上去管別人。
幾個男人哈哈大笑拎著女童晃了晃。
「煮之前還能玩一玩。」他說道。
老婦被踹的爬不起來,看著尖叫哭喊的女童淚流滿面。
這日子怎麼就成這樣了?
「老天爺啊,你還有沒有眼啊…」她哭聲喊道,伸手向天。
話音未落,就聽噗的一聲,抓著女童的男人直直的向地上栽倒,手裡的女童也隨之跌落。
男人跪在地上,如同折斷的竹子一截一截的最終趴在地上不動了。
在他的脖子上,一隻羽箭顫顫巍巍。
哭喊聲一頓,旋即驚叫聲起。
「誰?」
餘下的幾個發愣的男人回過神忙慌亂的看去,卻見不知什麼時候不遠處來了一隊官兵,身後飛揚著一桿大紅旗,其中正有一個身形瘦小蒙著臉一時看不清男女的兵將弓弩對準他們。
官兵!
幾個男人才要大聲叫喊,嗡嗡兩聲,弓箭已經飛過來,三箭齊發將這三個男人穿透了喉嚨。
咳咳幾聲,連句慘叫都沒來得及死去了。
曠野里一片安靜,只有那老婦抱著的孫女還在大哭。
「城門開了!」
忽的一個難民喊道。
眾人這才看到緊閉半個月的城門竟然打開了。
頓時整個狂野都沸騰了,所有人都爬起來向城門涌去。
嘩啦一聲響,站在不遠處的那隊官兵一字排開,手中弓箭長矛對準了這些難民。
激動的難民停下腳步,神情變得驚恐。
這是要屠殺了他們嗎?
「難民可以進城,亂民不可以進城。」那隊官兵中走出一個男人高聲喝道,「凡是有搶劫強姦盜竊者,一概不許進城。」
什麼?
狂野里一陣騷動。
「老弱婦幼先行。」男人繼續說道,「凡有亂民者,人人可以指出。」
竟然還有這種規矩。
曠野中有不少人變了臉色,但神情還是將信將疑。
慢慢的有老弱婦幼上前,在那些官兵的注視下向城門走去,果然沒有阻攔。
「進城後向城隍廟去,那邊設有粥廠。」男人又說道。
竟然還施粥?
曠野里頓時更多的人湧來,這一次還有年輕人擠過來跑在最前頭。
但下一刻一隻箭射在了他的腳下。
那年輕人嚇的立刻站住腳。
「老弱婦幼先行。」男人冷冷說道。
看著這一排舉著弓弩的官兵,年輕人沒有敢再上前。
難民們安靜而有序的開始進城,忽的人群里響起一個尖叫,一個婦人撲上前抓住一個乾瘦的男人。
「他殺了我女兒,他殺了我女兒。」婦人喊道。
那男人忙摔著胳膊眼神閃爍。
「我沒有,你胡說。」他也喊道。
趙漢青的弓弩對準了他。
「有沒有證人?」她問道。
人群安靜木然,忽的有人站出來,這是一個瘦小的孩童。
「我,我看到了。」他結結巴巴說道,指著那個男人。
旋即有更多的人站出來。
「我看到了。」
「我作證。」
「他作惡啊****人家女兒致死。」
看著這亂亂的場面,那男人再掩飾不住慌亂。
「是她自願的,是她跟我要吃的自願的。」他舉著手大喊,同時甩開婦人向城門跑去。
跑了沒兩步,趙漢青的箭已經穿透了他的後心,帶著男人撲倒地上抽搐兩下不動了。
看著死去的男人,那婦人大哭,對著這官兵就跪下來連連的叩頭。
「快進城吧。」趙漢青說道,手裡的弓弩依舊穩穩的舉著對準這些難民。
但此時此刻很多人心裡沒有了畏懼,看著這官兵們的弓弩長矛反而無比的安心。
老婦抱著孫女,淚流滿面,再次慢慢的叩頭在地上。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喃喃說道,「老天爺還有眼,老天還有眼。」
她一下一下的叩頭,旁邊有人攙扶起她。
「大娘,快進城吧。」他們說道,帶著劫後餘生的歡喜。
老婦人顫巍巍的起身,牽著孫女。
「這是什麼兵?我要記著恩人。」她喃喃說道。
「那旗子上寫的是。」一個穿著破儒袍的老者聽到了,眯著眼看著那官兵身後的大旗念道,「青山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