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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盛夏,慈惠庵周圍樺樹遮天,綠蔭蔥蔥,幽靜宜人。看書否 m.kanshufou.com
孔顏一枕黑甜,直到晨鐘過後,才悠悠起身。
靜安知道孔顏一行人昨夜入住不過簡單收拾,後面要安排的庶務還多,也是識趣,一早前來過問了為王氏守孝的事宜,便不再多言其它,兀自妥帖打點應盡之責。
孔顏在庶務上面素來多有懈怠,也不多管庵中的衣食住行等事,任由馮嬤嬤一人安排後,她去庵堂走了一遍為王氏祈福的簡單儀式,就換了一身素淨衣衫,帶上天佑到慈惠庵周圍踏青賞景。
這次到慈惠庵雖然倉促,但孔顏和天佑的身份畢竟在那擺著,除了周煜率領的五十侍衛,還有內院上房、針房、廚房並粗使、採買等一應僕從等三十來人同行。這些人都是府中伺候的老人,多有幾分眼色,這一番變故下來早和寶珠一樣心中惶惶,但見孔顏一副泰然自若的盡享天倫之樂,當下念及他們伺候的小公子乃是魏康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子嗣,不覺心安,多少恢復了些平常。
如此見隨行的僕從安下心開始各司其職,周煜統領的五十侍衛也在庵堂後面的自耕地起了排房子安頓下來,孔顏心下滿意,也就不再留意其他,每日除了陪著天佑,便是思忖魏康突然送她母子至此,究竟欲以何為?
可能經過初時明面上那一派淡定,心裡也不覺跟著平靜了下來,又或是慈惠庵周圍鮮花浪漫、山峰林海的自然造物,讓陷於後宅一畝三分地的身心隨之開闊,當然還有天佑天真無邪的笑容讓最初被抑在心底的那一份憤怒、不甘、莫名、愕然種種情緒漸漸消失,孔顏都未想到自己在慈惠庵能如此身心放鬆,真如一開始打算的既來之則安之,將眼前的一切當作是在涼州乾燥熱夏的消暑之地。
也確實如此,慈惠庵四周綠蔭蔥蔥,絲毫感覺不到盛夏的酷熱,只是入夜氣候略低,袷衣和薄些的棉被少不得要換上。
這一日不知為何,雖也不見有多炎熱,天卻像蒙了一層黑紗,悶了整整一天,仍不見半點雨滴落下。孔顏原就睡得極淺,夜半幾聲蟬鳴蟲叫,便越發睡不安穩,也不知這怪悶的晚上,天佑可睡得安生,心裡念著,索性就起身了。
空門幽靜,沒有外務打擾,便未讓英子安排人守夜。
獨自披了薄衫,借著廊下透窗而入的微光,向東廂去看天佑。
緩步走到正堂門口,才剛撩起竹簾就怔住了——正堂對面的月亮門外,一襲玄色身影,負手而立。
此時本是月上中天,卻讓烏雲遮月,夜色黑沉不見星光。
然而,四下廊檐垂掛的燈籠,即使昏黃暗淡的只有些許光亮,也已然足夠孔顏認出來人是誰。
魏康,她的丈夫。
被突然送至此處時,有太多太多話想問,卻在見到人的這一刻,孔顏的喉嚨里忽然悶住,只是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手中的竹簾,一動不動。
魏康出身行伍,雖然此刻思緒紛雜,於平日有些許疏忽,卻仍於聽見竹簾微動的細微聲響時,已然轉身看來。
早已知悉尋常這時,孔顏早已該入睡,原打算獨自看過,便悄無聲息的離開,卻不想竟碰了個正著。
魏康眯了眯眼,目光如炬,直直看向孔顏。
雪白的鵝蛋臉兩頰微豐,寬大的月白衣袖順著撩竹簾的動作滑落,露出一截纖細剔透的手腕,似不勝柔弱之態,然而她分明體態豐潤婀娜,如那高嶺之花,高貴出塵讓人只敢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美人依舊如初見驚艷,甚至遠勝當初。
曾以為的木頭美人,不過把玩添彩的人間麗色,始料未及地竟放不下。
是因為她生了天佑?
也許有,可若是,自己又豈會允她十年之約?
道不清,只能道,難怪世人常言,英雄難過美人關。
即使陳氏如此,魏光雄那般之人,也依然包容至此。
何況他從不自認英雄,不過一野心之人罷了。
魏康心下一哂,對孔顏的種種心緒也不過這一念便已煙消雲散,他沒有那些悲chun傷秋的情思,更沒有反覆思量的閒功夫,如此在意了便如此在意,即使全然出乎意料,也不妨礙他要同樣地回報,何況眼前之人本是他的妻,他的女人。
一念轉了主意,再也沒有將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心思的想法掩藏,自然不可能就按最初打算默默看過之後離開,魏康他只看著孔顏怡然沉靜的姣好面容,以及那不知何時已然又如最初,清澈堅定、卻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目光。
就這樣,魏康緩步走向孔顏。
見魏康從容走向自己,孔顏強自鎮定的面容有絲僵硬。
她緊抓竹簾的手不覺又緊了一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欠解釋的人是魏康。
隨之深吸口氣,放下手中竹簾,一步跨出正堂門檻,直立於廊檐下,目光冷清地瞥向走至階下的魏康。
果然如此,心傲如斯,哪怕已想到自己無半分解釋,徑自送她母子至此乃事出有因,仍怪罪於他。
這樣心傲又不服軟的女人,只怕今夜自己悄無聲息離開之後,哪怕全是為了保護她母子,她也不會再對自己有半分真情了。
念及此,魏康一個箭步拾階而上,立於孔顏跟前。
「我放不下你。」
話出口,魏康蹙眉,到底不擅長這類兒女情話,但見孔顏沉靜的面上閃過一絲慌張,他微微頷首,略勾薄唇,低頭迫向孔顏,不許孔顏的目光有絲毫閃躲,只聽他緩聲說道。
「不計各地略有權勢的節度使及豪強,如今天下當是三分,一是周朝廷轄下京畿附近一帶,一是黃河以南的袁氏父子三人,餘下便是我魏康西北勢力,尤以我魏康臨近京城長安為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周朝廷欲除我為後快。」頓了頓,聲音也隨之低了幾許,「你也知,朝廷多次尋找各種名目,將我調離河西欲暗中除我。此次,你繼母殤逝,果不然朝廷已下旨讓你我夫妻攜天佑去京奔喪,我一人獨往還好,我不敢帶你母子二人冒險,可目前暫不適公然與朝廷決裂。」
一番話說完,魏康不再言語,只定定看著孔顏。
其實在到庵堂的頭一晚,便隱隱猜到朝廷可能會以王氏為由,讓他們進京,而魏康送她母子來此只有八九也是為了保護。魏康的這番言語其實也算是意料之中,只是她沒想到魏康竟然向她透露未來要與朝廷決裂,如此不臣之心竟然這般昭然若揭的告訴她!
孔顏驚得微微後仰身子,呼吸微微急喘。
是的,如今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朝廷逐漸勢微。
可她到底是大周子民,即使隱隱有幾分察覺,但突然這樣直白的擺在面前,她一時間委實難以平靜。
尤其前一世,她離世之時,乃是距今十多年後,而那時雖然魏康勢力已曼延至京城,可那時還是大周的天下。如今魏康卻告訴她早有不臣之心,這如何孔顏心慌意亂,低頭撫住心口,似要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臟,讓自己鎮靜下來。
看著低頭兀自輕喘的孔顏,魏康微微垂眸。
到底還是告知早了。
可是自己已然動情,豈可讓她一直置身事外,甚至讓她一再誤解自己,致使始終心懷戒備?
魏康心中已是決斷,自然要挑開一切,他驀然握住孔顏緊抓心口的手。
似柔軟無骨的柔荑落入手中,魏康不覺捏了一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饜足,一面挑開竹簾,一面牽著孔顏走入正堂,接著說道:「所以,我只好暫先將你母子送入慈惠庵,又恐朝廷的耳目看出一二,便未告訴你一切,只讓外人以為我不悅你母子。」
說到這裡,已不覺走入室內,魏康拉著孔顏的手在內室南窗下坐下,也沒點燈,只借著透窗而入的微光,看著孔顏續又道:「我本是今日啟程前往京城——」
「你」魏康一語未完,孔顏低垂的眸光猛然抬起,終是正視看向魏康。
明知此行堪憂,卻為何仍是前往?
還有不是已在路上,怎麼又出現在此,難道是為她?
一念及此,孔顏立馬打住思路,不讓自己深想下去,然而魏康卻不給她任何逃避的可能,只聽他道:「原本此刻我應已在涼州境外,只是我亦知此行兇多吉少,但是我放不下天佑」他頓了頓,緊了緊手中的柔荑,再次逐字逐句地沉聲說道:「更放不下你,所以又折回來了。」
一語猶如千斤大石,重重擊落平靜水中。
孔顏任由魏康握著手,只覺頭大屋旋,胸中滿溢說不出的震盪。
此時此刻,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未咽下魏康不臣之心的重磅,又一石擊向自己。
見孔顏怔怔望著自己,眼中有些迷茫,更有些不安,魏康忽然一笑。
昏黃黃的微光下,他的神情平靜安詳,目光是少有的柔和,甚至帶著一絲顯然意見的愛憐。
孔顏不由再次訝然,嘴唇微微翕動,似要說什麼,卻半晌無聲,耳畔只有「怦怦——」地心跳聲充斥著。
魏康見狀不由笑意加深,輕抿嘴唇,道:「顏顏,我心悅你,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傾心。你也心悅我好嗎,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最純粹的傾慕。」
話是在詢問,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強勢。
孔顏終於魏康咄咄逼人的語氣里反應過來,看著眼前似溫柔,卻更是逼迫的魏康,她不由想起前世的一切,少女時傾城容貌所受的追捧,一遭變故落入塵埃時,那口口聲聲說愛慕自己的人,對自己的侮辱逼迫。
晦暗光色下,眼前的人與前世的人緩緩重合,孔顏從魏康手中抽出手,輕啟朱唇反詰道:「哦,你心悅我?一個男人對女人那種的傾心?」她語調輕快,帶著一絲漫不經心,「那是什麼?不論我意如何,肆意占有麼?」話到最後,聲音已然冷冽了下來。
魏康詫異一怔,似不解孔顏一反常態的語調,但看著孔顏如一隻受傷的孤獸滿身是刺的將自己保護起來,他忽然想起從初見至今的種種,從使計迫孔顏下嫁,到今天所言所行,似乎都是他一人獨斷,誠如孔顏這樣心傲的女人,如無平等的尊重,哪怕再如何誘之許之,只怕也難以打動。
正如那些名士或有才之人,哪一個不是心高氣傲,把無畏的氣節看得比天還高,如不拿出誠意,或以知己相交,他們令死不予為伍。
魏康一念心下明了,他動了動手指,似有絲遺憾溫膩柔荑捏在手中的觸感,隨之起身,在孔顏身前站立,然後出人意料的單膝跪地道:「顏顏,我魏康從不輕易許諾,更不相信誓言,但今夜我願在你面前立誓。」
說到這裡,魏康垂了垂眼眸,也一併掩去眸中勢在必得的精光,他沒有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束縛,他只知道眼前的女人跟整個天下一樣,他要不惜一切得到,絲毫沒有退讓。而今夜出人意料的撞個正著,不是連上天也為他做了最好的選擇?
「沒有十年之約,我魏康有生之年,只有孔顏一個女人!」話已至此,已是百無禁忌,魏康再次握住孔顏的手,將野心頭一次徹徹底底展現出來,道,「朝綱已亂,天下已然群雄並起,我魏康有逐鹿群雄之心,顏顏你可願與我一起——共謀天下,共享皇權!」
共謀天下,共享皇權!
魏康話畢,然那短短八字卻如此振聾發聵地在耳邊迴響。
孔顏胸中萬馬奔騰,波濤洶湧。
雖從不認為女子弱於男,然而世道如此,時下女子不得不依附男子而活。
數千年下來,夫為妻綱,這世間最普通的男子尚不會給妻子下跪,合乎魏康這樣雄霸一方、甚至有謀天下之心的男人?
孔顏情難自禁,為一個男人竟願意為她自此,更為此人還是魏康這樣的男人。
她生於京城豪門,長於千百年延續至今的豪門,曾恨為女子,為何與族中兄弟同樣研習天下大勢、諸子百家,她卻被困於後宅之中?又因她是女子,她是生於弱肉強食的京城中的貴女,所以她愛慕強者。
正如她骨子裡的流的孔家血液一般,千百年來,無論朝野如何更迭,他們家族永遠屹立不變——這不僅因為先祖的聖明,更因為他們崇尚強者。
壓抑在心底深處,深得連自己都不知的情思,在這一刻萌芽生根,進而蓬勃伸展。
眼前的男人再一次和腦海里的身影重合,他們是同一個人,那是勝仗歸來、一身鎧甲、高坐駿馬上的魏康。
孔顏低下頭,看著他二人相握的手,感覺著魏康掌心的溫熱,不知為何,心裡有一塊地方,軟得沒法,竟不比第一次抱天佑來得少,卻又完全不同。
「我早已對你動心。」到底是世家貴女出身,話一出口,孔顏頓覺臉上發燙,竟不敢看魏康,頭是低了又低,卻忽覺懊惱有好笑,她二人本是夫妻,又育有一子,有什麼好怕難為情的?
一時傲心又起,孔顏驀地抬頭,迎上魏康的目光。
魏康卻是愕然,「什麼?」
孔顏以為魏康驚訝她轉變如此之大,怕有誤會,連忙解釋道:「我不是因為你許我唯一,還有天下皇權,我是真的只是以前你屢次冷淡,我這才不敢」一言未完,想起自被迫下嫁到成婚後,魏康冷漠相待的種種,想起父親為此cao心與愧疚,甚至前世受得種種委屈,淚水不由自主的湧上。
不想在魏康面前哭泣,淚水卻總也止不住,孔顏暗恨一襲對話怎讓她變得如此脆弱。
第一次,孔顏在自己的面前哭成這樣,沒有京城貴女的矜持,更沒有拒人千里之前的淡漠。
魏康起身,伸手替孔顏拭淚。
粗礪的手指撫過臉頰,有些疼痛,卻更多的是魏康掌心帶來的溫暖。
孔顏一顫,終於不再無聲落淚,只聽哇地一聲哭出來,又到底還有一分理智,不想讓他人發現,她一下撲入魏康的懷中,雙手狠狠錘他,「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瓮聲瓮氣的苦音,全是小女兒的嬌態。
魏康哪裡經歷過這些,又哪裡見過這樣的孔顏,聽她哭得傷心,溫熱的淚水浸來,仿佛能穿過衣襟,直透到他心裡去,只覺得陣陣心疼,自己怎會讓這樣的嬌人兒受這樣大的委屈?
「嬌嬌乖,都是我不好。」到底是男人,即使以前沒有過其他女人,到了這個份上,什麼軟語都用上了,哪還有平日的清冷,只一下一下輕撫著懷中的人兒,溫柔低哄道,「乖,別哭了。」
若是往常,孔顏聽到魏康這般,定要驚訝不已,這會兒卻也沒發現有何不對,只聽著魏康的溫柔低哄,心頭逐漸不那麼酸楚,只覺得溫暖安穩。
也不知過了多久,孔顏就這樣埋首在魏康的懷中,享受傾心相許後的靜謐。
然而,周煜的聲音內室外響起,「遣末將過來,時已過子時,還請將軍啟程。」
一聲驀然將孔顏從魏康懷中驚醒。
孔顏將將守住腦中那一絲絲清明,雙手緊緊抓住魏康浸濕的衣襟,急道:「此行有危險,真的必須要去麼?」
見孔顏如此緊張,毫不掩飾的關心流露,因周煜提醒而堅硬的神情不覺溫柔了下來,魏康伸手撫上孔顏的臉頰,細聲說道:「顏顏,才知你的心意,我怎捨得獨自涉險,留你母子獨在世間。」說到這裡,他目色加深,定定的看著孔顏又道:「本打算徐徐圖之,儘量減少傷亡,可是」
語音未詳,魏康已然放開孔顏起身,自立窗前低頭道:「等我,取天下允之共享。」
語畢,魏康閉了閉眼,讓滿目不舍與愛憐盡藏眼底,只余滿滿野心充盈,而後不再言語,徑自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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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十七年八月十一日,河西節度使魏康將駛出河西地界,袁氏父子三人遭暗殺,其長子不幸遇難,追其兇手,竟是朝廷派人暗殺,遂聽身邊軍師宋沅相勸,道朝廷已逼自此,今日是其長子喪命,再不舉義他日可能是他袁氏滿門滅門!如是,袁氏父子連同周邊勢力舉旗,稱周天子不仁,不僅苛捐暴政,而且暗殺忠臣,故號天下共伐之。
魏康聞信,以捍衛周天子為由,需折返集兵平叛,剛出河西地界,便返回河西。
元熙十七年九月一日,不足一月,袁氏父子號稱獲天下擁戴,於武昌(今湖北鄂城)稱帝,國號「楚」,改元新武元年。
元熙十七年九月十八日,今上病逝,張皇后晉為太后,因只有重華一女,故認宮中一美人之子為嫡子,繼任皇位。新帝年幼,僅六歲稚齡,張太后臨朝聽政。
元熙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張太后以大行皇帝駕崩為由,令蔣墨之率軍迎重華長公主回京奔喪。
元熙十七年十一月五日,張太后以重華長公主留京乃先皇唯一遺願為由,公然撕毀重華長公主和親之約,另選宗室女分封公主和親;與此同時,懿旨朝河西節度使魏康為駙馬,即日進京完婚。魏康不應,道已娶親孔氏。正是時,蠻夷以大周悔婚為由,實則趁大周內亂舉兵壓境,張太后無法,赦免魏康抗旨之罪,另其鎮守河西邊境。
元熙十八年六月十八日,持續半年的河西邊關之戰,以蠻夷大敗告終,魏康勢力大盛。於此同時,張太后招內侄為駙馬,升其長兄為大司馬,一時間周家權傾朝野。
元熙十八年十月九日,周朝廷與袁氏父子交戰一年,兩敗俱傷,遂劃地而治。
元熙十九年正月十五,張太后兄長殺幼弟,滅周氏宗親,在長安稱帝,招魏康進京面聖。
旬日後,消息傳至河西,河西節度使魏康震怒,舉旗反之。
一月後,魏康於涼州稱帝,敬髮妻孔氏為後,立嫡長子魏天佑為太子。
冬去chun來,轉眼又到了一年炎夏,孔顏身懷六甲,攜子天佑於慈惠庵避暑。
當年她生天佑傷了身子,以為再難有子嗣,沒想到六年之後,竟是再次有孕。
孔顏坐在院中花樹下,看著天佑拿著一把小弓箭上躥下跳,嚷著要去打鳥,不由微微一笑,隨之低頭撫了撫懷中已然高高鼓起的肚子,思緒不覺飛遠。
這些年變故太大,軌跡從袁氏父子被暗殺,已然不同於前世了。
而前世在此時還未稱帝的魏康,卻如他今生的許諾般,只有她一人,只與她共享皇權,雖然這皇權三分天下。
變故雖大,遠在京城的孔家也幸在千百年來盛名在外,朝廷不敢輕舉妄動。
只可惜,今生怕再難以得見父親。
想到此,心中不覺遺憾,卻感身上一重,孔顏仰起頭,微微一笑,「你忙完了。」
原來卻是魏康拿了披風從屋裡走出來,「山間風大,仔細些」,說著竟是一陣大風颳過,魏康伸手撫順孔顏臉上吹亂的髮絲,溫柔說道:「前方傳來捷報,不出一月,我們就可以入主京城。」
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人呢?
想到還在京中的父輩兄弟們,孔顏一急,卻還不急說話,魏康已伸手捏上孔顏越漸豐潤的臉頰,笑道:「放心,孔家的人已盡數接出來,如今整個京城不過瓮中之鱉。」說到此,言語間儘是意氣風發。
已經又是一個chun天,魏康對她的諾言一直在實現中,她還有什麼不信的呢?
有他在身邊,便無可不放心。
孔顏輕輕頷首,與魏康相視一笑。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