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妻 第七十四章 執手

    這時日值巳初,冬陽剛升起來,天色很好。

    河西的冬天與別處不同,有陽光的時候,風雪也不見停,仍舊下著疏疏落落的小雪。

    連日累月不停地下,入眼一片雪的銀妝世界。

    孔顏從小雪到大寒這日,算起已經整整兩月未出門了。

    一出院子,只感神清氣爽,人和心都好似要飛起來了,連英子她們沒有跟在身邊也未察覺。總之,一旁有人為她撐傘,此刻是誰並不重要,她只一味沉浸在雪中哺陽的樂趣里:偶爾有一片落雪飄覆睫毛上,酥酥痒痒,她好玩地煽動眼睫至雪化落;或是輕輕哈出了一口氣,看著白霧在眼前裊裊而起,亦展顏一笑……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為這些而欣喜雀躍。

    猶記往年大寒的時候,室內也停了生火,她便和嫂嫂、堂姊妹們相約戶外哺陽遊樂,投壺、斗花、拋球等娛樂玩耍個遍。其中,斗花一樂她最是喜歡,原因為他,其它游耍她不一定能次次都贏,只有這一項能穩穩取勝,要知冬日可不比春時日暖,越是名貴的花草越是難以反季侍弄,她卻偏生最擅弄這些嬌貴的小東西。就是後來去了茅坪庵山上也不曾拉下喜弄花草的習慣,也正是因此她才招惹了……

    念及前世的下場,心情也壞了起來,漸從自得自樂中回了神來。

    一抬頭,才發現四下闃若無人,只有她和魏康並間相行。

    注意到魏康,倏然想起自己這一路仿若踽踽獨行,全然忽視了難得看在孩子面上做回善的魏康,又見整個人在外為她撐傘,雖一向有人為她撐傘慣了,也見過父親為王氏撐傘,心下並不覺有何不妥,只是不覺已下意識的客氣道:「有勞二爺為妾身撐傘,不如妾身自己來?」

    魏康一直留心著孔顏的腳下。聽到她突然出聲,意外的一軒眉,看向孔顏半掩在風帽里的臉,沉默了一下。道:「無事,走吧。」

    聲音是素有的沉緩清冷,只是經過這次出征後,聲線越發的低沉了,幾乎尋不見一絲起伏。每次聽到總讓孔顏懷疑當初在迴廊上情緒暴怒的人並不是魏康。

    不過此時聽著魏康低沉的話語,加之盯著她那半晌的沉默,孔顏不由生出了幾分不自在,覺得魏康的眼神與說的話都有輕哂之意,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作勢一「咦」問道:「二爺,這是哪兒?怎麼走到這裡了。」

    她本是隨口一說,不想四下一望,卻是真生了疑惑。

    只見二房的院子已遠在腦後,方圓百步之內不見屋宅。只有前方一條長巷,放眼無一個人可見。

    魏康領著孔顏走入這條巷道,說道:「這處走過去,就是後園子的外圍,一向來的人少,地上不大滑。」

    「不大滑?」後園子的外圍她明白,就是暖爐會那個園子的再後面,估計都挨著魏府的外牆了,想來是無甚人,可是為何不打滑……孔顏念頭一轉。已不覺疑出聲來。

    魏康卻不再說話,徑直引著孔顏穿過巷道。

    巷道狹小,並肩而行時不免擦肩。並非未予魏康有身體碰觸,只是四下太過寂寥。唯聞落雪簌簌有聲,心裡怪異,又問出一聲不予理會,便執拗地專註腳下,也不再去理會魏康。

    巷道和來時府中的路面一樣,積雪早讓粗下人們清掃乾淨。不過路面卻也凍凝了,十分地滑溜,走起來必須多加小心。

    不大滑……輕掃過的路面……凍得更滑了……

    魏康的意思竟是……孔顏恍然大悟,一時驚訝低呼,「唔——」聽到聲音反應過來,連忙捂唇窺向魏康。心想聲音不大,魏康應是沒有聽到。

    此念還未轉完,魏康驀然轉身,低頭問道:「怎麼了?」

    孔顏本欲脫口說:你倒是下細,卻發現魏康不是英子她們,這樣說未免太過調侃,只適合同親近之人說,她搖了搖頭道:「沒事,就是有風灌入口裡。」

    魏康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孔顏見魏康轉過頭去,她正要重新仔細腳下,不妨真是朔風乍起,咆哮而來。

    正在巷子裡,本有穿堂風,朔風再是一起,風力急遽強勁,巷子左右兩面牆上積雪兜頭落下。風颳起這雪粒子,打在面頰上生疼生疼,吹襲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孔顏緊閉雙眼,等待風雪肆虐過去。

    片刻之後,卻是無風無雪,心中隱有所感,緩緩睜開眼睛——他一手執傘,一手展開墨黑大氅,疾風勁雪沒於他的身後。

    挾著雪粒子的風愈起愈大,終有風息從漏縫吹了進來,風帽一個不慎吹落下來,一張桃花面頰露了出來。

    她穿了一件大紅羽緞斗篷,兩月的滋補湯藥將養著,兩頰比過去肌體微豐,氣色愈發的如雪中紅梅,白裡透紅,映著錦緞紅光灩灩生色。

    望著這樣一張臉,雖是嚴冬,卻勝若三春盛景,旖旎無限。

    一個恍惚之間,仿若回到第一次在馬上的驚鴻一瞥,絕色佳人榮光神色,天地皓雪也為之失色。


    誰又想到,一年之後,如斯美人伏於他身下,供他享男女之/歡,為他百般受苦孕嗣。

    一如誰也有想到,魏府嫡長子不良於行,他取而代之斬獲軍功。

    美人與權勢已握入手中,曾經棄他的人可有後悔?

    不過……

    他微微一抿薄削的雙唇,這一切已然太過不重要。

    一念閃過,手上鬆開,油紙扇瞬時落下,空置的手一把攬住大氅下的美人。

    果然是一美人,即使孕有他的骨血,依舊纖腰楚楚,似乎只要稍一用力就會攔腰而折,讓人不禁生疑身上餘下之處的豐潤肌體如何長成。

    聽到傘柄落下「蹦」地一聲響,孔顏循聲看去,口中驚道:「傘……」掉落兩字不及出口,只感腰間一緊,便是一個旋身,她被帶入牆角,隨即眼前一黑,大氅遮天蔽日的覆上,風雪再次被阻隔在外。

    然而,也因這失去視覺,感官被無限放大,「咚——咚——」一下一下的心跳聲,聲聲入耳。周圍也太過安靜了,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自己的心跳,只知道兜頭兜腦的全是他身上熟悉卻陌生的氣息。也說不出是什麼氣味,和她認識的所有香氣都不一樣,似乎有些許風雪的寒冽氣兒,清清冷冷卻猛烈強勁。

    紛雜心緒猶在繼續,風息卻不知何時停了,擋在她頭上的手臂來了下來,光亮重新回到眼中。

    孔顏微微抬頭,兩人站的很近,她只看見抿如刀刃的薄唇。本是對男子有本能的抗拒,更是厭惡男女之間歡情,此時因著眼中只有那一雙唇,不期回想起在沙州那日的唇舌相交,心口立時泛起一股難言的噁心,她嫌隙的偏過頭,目光平視,不期然觸及魏康的肩頭,墨黑大氅已是覆上了淡淡一層白。

    驀然想起魏康剛才的舉動,孔顏不覺一怔。

    軟玉溫香在懷,數月未有情事,身為男子如何願意放手?

    只可惜時不對,地不對,人更是無法。

    魏康鬆開禁錮在孔顏纖腰上的手,旋即轉身,拾起掉落在不遠處的油紙傘。

    孔顏目光隨之移動,她怔怔看著魏康的背影——髮髻上,大氅上,好像從頭潑了食鹽口袋,撒了一身的白。

    前世今生三十一年,似乎除了父親以外,這一次是唯一有男子不顧己身得護著她……是麼?

    孔顏神情恍惚,心中莫名生出一抹異樣,目光在這一刻不受控制的追隨著這抹身影移動。

    魏康撐著傘一回頭,便見孔顏望著他出神,眼裡是顯而易見的震盪與迷茫,心中不覺微有所漾。被出身高貴的美人似含情的仰望,雖比不上被翻紅浪的滋味,卻也是別有一番風韻在。

    如此,四目一及,兩端相望。

    孔顏驟然回神,發現自己竟望著魏康出神,且還被他恰然所見,到底是非淑女所為,臉上微微一燙,只念及魏康適才的挺身相護,雖也知道十之八九是為了她腹中的孩子,但是魏康不是父親,更不是馮嬤嬤她們,她總要告謝一聲才是,於是順著微紅臉頰低頭的一剎,就此說道:「多謝二爺方才相互。」柔聲細語,好似珠落玉盤,極是悅耳動聽。

    魏康卻神色一斂,冷淡道:「走吧。」

    似乎察覺魏康瞬間的冷然,又似他本來便一直如此,孔顏暗暗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隨著魏康復又緩步前行。

    巷子雖長,猶有盡時。

    走至巷尾,眼前豁然開朗,入目一片茫茫雪園。地方不大,四隅一望,至多一畝。但園子裡卻是綠樹紅花,有歲寒不雕的蒼松翠柏,亦有凌寒獨自開的臘梅,一隻六角小亭掩映其間。在這冰天雪地里,在這寂寥無人之下,都顯得幽美而恬靜。

    孔顏一剎呆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她居然在魏府看見了紅梅翠柏,還有賞雪看梅的涼亭。她情不自禁地拾階而下,走入雪園之中,卻一步初落下,只聽細碎的「吱嘎」一聲,腳瞬間如陷泥濘,地面的積雪已淹過了腳踝上一寸。

    居然積雪如此之深?

    孔顏愕然,看著陷入積雪之中鹿皮小靴,不知如何是好。

    有積雪的路面雖是不滑,但過深的積雪行路不易。

    正猶豫不前,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入眼前。

    ****

    ps:感情不好寫,見諒這麼晚。另外謝謝悠然卍的粉紅支持!

    ****(未完待續。)



第七十四章 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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